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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什么都好，别玩宿世孽缘
【第八章 】
七彩繁花如茵芳草映入眼帘，一路隔路可见连天瀑布倾泻而下，飞鸟周游激鸣，密布的阵法比七星老君的还要乖戾得多，细碎零散的白骨遍布阵外，而妖兽逡巡四荒，罗网绵延不知守卫几重。
炜尚一路领我来到白河谷前，他说：“青蛇与飞蛾又有什么不同，她虽已为神，但青蛇的本性还在，这火旺得很，却也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哪怕浑身伤得尺寸难留。”
我有些不屑地说：“她不过是喜欢粉色……因他是粉色所以她才爱，哪里有你说的那种狂热。况且仙者，七情六欲之劫熬到今天这个份上，那里还有看不透的，不过是一时贪新。”
这一路上我想了想，按照青青的性子来做事，她很有可能将路笑的后宫闹得鸡犬不宁，但是青青的功力不及那莲花妖是真的，却不会不济到制服不了他后宫的那些小妖，欺负了人还让她们乖乖地闭嘴才是她的作风，怎么会落了把柄被路笑抓了现行而送去白河谷，毕竟青青是蛇妖，竹叶青，并非善类才是。
炜尚却带着一副饶有兴味的腔调说：“你去看看看便知晓，倒毋庸我多言。”
我听他语气反而有些不安：“看就看，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几个白衣的妖婢守在白河谷入口，人人手握白色羽扇，为首一个婢子的金色抹额红珠璀璨，容颜姣好，望着我们方向，眼神冷而带有惊异。有人把守，这在我预料之内，只是面前这些人的灵元看得我有些晃眼，难以名状。羽扇，梅舞，雪妖，我好像弄懂了一些事情，又好像没懂。
她抬手拦住炜尚：“尚爷留步。”
炜尚说：“我带她进去。”
显然他这个“她”指的是我，那妖婢打量着我，自然她看我眼生，难免像要在你身上刨个坑里里外外地看，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发寒，让我有种还在斗兽场的错觉。
她收回了眼神，声音慢而带着威胁的意味：“没有爷的手令牌，有进无出。”
炜尚说：“我知道。”
她退了一步：“请便。”
我跟着炜尚进去，里面却是另一番光景，远山巍峨，重峦叠嶂，一点都不似是在谷内的风景，俨然是另有天地，早前略显荒凉之色尽散，添了分野趣。
天阶山道蜿蜒向上，山脚曲水流觞，彩蝶近身，风景独好然渺无人烟。行至山腰，远远地瞧见竹屋前，一妖精半化了原形，披着一头白发，长长的蛇身盘踞在下，斜坐在清池边拨着琵琶，音律哀愁。
那妖转过头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奇怪，如同你做了个梦，而有种感觉告诉你这个梦你做了很多次。她不再看我们，却也不再弹琵琶了，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呆着，充盈着于世无求的姿态。她的衣衫纱袖笼着纤手，白皙却是骨骼分明，池水倒映着她的影子，微风拂着涟漪，涟漪波荡着她的倒影，无际落寞。
我说：“我……好像认识她？”
炜尚说：“是吗？”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了，只是感觉好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炜尚说：“你不是要去见人吗，还不去？”
我转身去找青青，直到爬到了山巅，已经有些气喘。那山巅有一汪碧湖，碧湖两侧却是成千上万株乌楞楞的枯木，没有丁点生气，又与那早前的景致成了两番摸样，林口有碑文载“罔魂林”。湖中坐落着一个矮房子，我在那里找到了失魂落魄的青青，还有她已经斑白的发丝。
她倚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外面，风吹着她披着的长发，湖风携带着那有些陌生的气泽，仙气不复，有的却是浓烈的妖气。
我进了内室，拨开垂花帘，地上散落着好多禾子芷竺，枝叶上残留着被啃食得只剩下蒂的血红妖灵果，而她却一动也不动，唇瓣乌红，显然中了妖毒。如此数量的妖灵果实在令我震惊，因为自从老天君千年前将妖灵树林毁了之后，便下令不得植种此树，是以天上地下罕见妖灵树，更不必说妖灵果，我独独见过妖灵果的地方是镯锡珍藏用来入药而锁在药库里的。
我紧走了几步：“青青……你怎么了？”
青青缓缓地转过头来，那眼神却是很凄迷，忽地似是胆怯地瑟缩在黑木柜后头：“凌儿……别，别过来，我这个摸样……不能看、不能看……”
她慌乱地将身上的遮衣往上牵，盖住了整个瑟瑟发抖的身体，还是不断地在对我摆手：“凌儿，你别过来……我现在很难看……别……”
她的手何曾是这般皮包骨似得，恍若行将就木之人，那皮肤之上的细腻之态不复，有的却是受了妖灵果毒性而发黑发青的蛇纹，赤妖灵果虽不是妖灵果里面毒性最强的，但是她吃了那么多，也是危在旦夕之兆了。
“青青，别怕，我何曾嫌弃过你的容貌？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姐姐，哪里有妹妹嫌弃姐姐的。”
“不要，我不要被你看到这个样子。”
“我……青青，你告诉我你服下这些妖灵果多久了？”
“你别管……凌儿，我没救了，回不去的……不用多费心思救我了……我是甘愿的。”
“甘愿？”
“凌儿，我心好痛，你有没有被爱的人冷落过？”
我被这几句话差点噎死：“你说什么？不过，不过是几天而已，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真的是因为那死莲花妖精？你吃这个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青青蒙着衣服摇头，整个人抖动着：“不，不是时间的问题……我爱他，你不懂，我是真的爱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粉色吗，我终于记起来了，是因为他，那年在山上一身粉衣的少年，对我说你真美，那就是他。”
我有些语无伦次，掀了她蒙头的衣服拉着她：“不对，不对，你不是这样想的，不是。”
青青泪眼婆娑，看得我觉得诡异极了，拉着她往外拽：“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快点跟我离开这里，我帮你清毒。”
青青使劲地挣开我：“不，我不走。你可看见前面那个女人了，如果我走了，她便是我的下场。懿修一门最恨的就是女人不洁不忠，我若走了，便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我哑道：“什么……懿修？”
懿修是妖界里面较正统的门派，素来与天界两不相犯，听闻这派的怪癖甚多，其中一条便是受不了女人背叛，听说懿修始祖的妻子一气之下离开了他，后来再也没有回来。总而言之，在我眼中，懿修的人都很古怪。
青青哽咽说：“我已经自行剔除仙骨了，回不去的，只能呆在这里。”
我头嗡嗡作响：“剔除仙骨？！你疯了吗？！”
娘亲说过仙骨不仅仅是仙力的依托，也是灵识的依托，没了仙骨，开始化妖的时候是最为脆弱迷糊的，往往也会变得执着，而那时若不理清思绪，那时的愁苦便会成为永世的愁苦，那时的忧伤便会成为永世的忧伤，刻在灵识里，死了才不会想起，才算终结……
青青瞧着我：“我没疯，我爱他，他是妖，要跟他永生永世在一起，我甘愿为妖。”
她一直痴狂地重复着对路笑的痴情话，而我却不记得后来脑海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感觉从她体内不断散逸着仙气，功力急剧下降。
“我现在不仙不妖，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凌儿，你走吧，不用管我。”
我不记得是气的，还是对她这种举动的后怕，踉跄地退了出来，走在湖上的竹桥上，没有护栏的竹桥，这样走着，几次差点栽进去。炜尚站在桥对面看着我走过来，他说的话我却记得很清楚：“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人、情、纠葛。似是变了，又似是没变。伤人也好，快乐也好，都是你们的戏目，如何演就如何看，其实又由不得人。”
他的话莫名其妙却又好像有莫大的干系，我软在桥头，一屁股坐下，望着湖心的小屋，想着青青，想着她说的那些话。
我问炜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炜尚说：“她爱他，甘愿为妖。”
我笑了：“不过几天，在天上便是一眨眼的事情，爱什么……？”
炜尚说：“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人痴恋一生，何况是几天呢。”
我说：“可是……剔除仙骨，又服用了那么多妖灵果，熬不过去是会死的！”
炜尚却笑说：“她不在乎，所以才会急于求成。”
我苦笑道：“你知道她剔除了仙骨，肯定是路笑告诉你的……既然他知道她为了他甘愿为妖，那为何还将她幽静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
炜尚说：“路笑爱的从来都是一时三刻，得到手的便不会珍惜了，既然情都不在了，又怎么会去管一个人的死活呢……其实即使是现下对你感兴趣得很，我断定也不会是长久之情。”
听到这样一番话，我忽然清醒了，说道：“我带她回去，神仙自行剔除仙骨入妖道是犯了天规的，如果路笑还念在青青一片痴心对他的份上就让我带她回去，也别将这件事情外传……”
那天炜尚将我和青青封印在了他的戒指中，等到我们被释放的时候却已经是在南海之滨，天色已晚。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他会出尔反尔，说带我们出来不过是耍弄我们的把戏，这样将信将疑地到了最后，和炜尚道谢，我带青青回了狐狸山，她中的妖毒热性极强，遂将她封在了寒冰洞，让她入眠，施了摄梦术进入她的记忆，洗去了她关于路笑的记忆，她的执念太深，兼之我功力不够，失手洗得她若似初生婴孩一般对世间懵懂无知，忘却了从前的一切记忆。
用灵神草过了百年功力给青青才将她送回家的，还骗她娘亲说是失足跌进了离魂境弄成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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