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姐进化论

　　叶芷不过强自镇定，一颗心却是如擂鼓般跳动着。

　　宫人们早沏了茶摆上来，此刻芳姑姑正坐在厅上细品。面色沉静，瞧不出一丝端倪。

　　深吸一口气，叶芷走了过去：“叫芳姑姑久等了。”

　　芳姑姑笑道：“不碍事，你身子可是大好了？”

　　很普通的问候，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叶芷疑惑，却也点头附和：“劳芳姑姑记挂，已经大好了。只是躺得久了，身子犯懒，成天只想在床上躺着了。”

　　“你这丫头倒实在。早知你好了，就该拉你一道去祈福的。”拉过叶芷，左右瞧了瞧，“我瞧你面色不错，气色红润，想必确实是大好了。不过整日赖在屋里可不好，也得到外头透透气。”

　　叶芷一一点头应下，等待她进入正题。

　　“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带着大伙儿祈福去了，在庙里得了一些开了光的香囊，叫我挨个发给你们，一来是提醒你们记着为灾民祈福，二来也可保你们平安。”

　　桌上摆放着一个红木托盘，一只墨绿色香囊安放中间。

　　叶芷愣住：“只是来送香囊？”

　　芳姑姑笑得和蔼：“看把你急的。你的事我听说了，皇后娘娘也十分记挂，宫里常有这些折磨人的小把戏，平日里下人们被主子责罚了也是绝口不提的，皇后娘娘原本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竟叫你受了委屈，如今定是会秉公处理，决计不会白白让你受了委屈。”

　　叶芷暗自庆幸，人也放松不少。芳姑姑一字未提她与君淏之事，不管他们知道与否，没有明说出来，就证明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但她觉得奇怪。如果李天凌告发了此事，芳姑姑为何不在她面前提起？叶芷不觉得自己可以值钱到被皇后保护，把此事压下来的地步。除非……脑中突然浮现那日君淏所说的话。莫非他真的主动去请罪，所以她才可以被幸免？

　　叶芷默默站着，一声不吭。她很想问个究竟，却不知如何问出口。先不管芳姑姑是否已经知道这个事情，她既没有提起，想必也是不会告诉她的。叶芷不希望君淏出什么意外，更不希望他出了意外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芳姑姑瞧着叶芷，安慰：“这事确实是你委屈了。实话告诉你，皇后娘娘已经审问过晶姑姑了，舒婕妤也全都招了。”

　　“招了？”叶芷疑惑。

　　“这些话原不该告诉你，你听过也就罢了，万不可放在心上。”芳姑姑叹气，“舒婕妤也是见宁妃有孕在身，胡乱揣测圣意，想借此笼络宁妃。”

　　晶姑姑是舒婕妤的贴身宫女，横竖舒婕妤铁定都脱不了干系。至于宁妃，谁都知道舒婕妤巴结她，可难保不是宁妃授意。毕竟如今宁妃有孕在身，即便有什么罪责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免则免。若真坐实了她同李天凌的阴谋，受益的终归还是李天宸和李天赤。没有子嗣的舒婕妤，未免太过牵强。

　　叶芷的心思瞒不过芳姑姑。只听她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定是还在记着先前宁妃错怪你拿了红玉之事。”

　　芳姑姑不提，叶芷几乎都忘了。

　　“我听月蓉说起是大殿下求的情？”

　　芳姑姑道：“那红玉毕竟是皇上御赐，宁妃十分珍视也是人之常情。听宫人说只见你冲进屋子去了，自然是疑你的。”

　　叶芷不说话，确实，换做是她也会这么想。何况她和宁妃非亲非故，谁会认为是她圣母到想去救宁妃。

　　“那现在……”

　　芳姑姑看出叶芷想问什么，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宫女忘了放在何处，修缮宫殿之时便被寻了出了。也难怪，当时走水，奴才们都慌了神，保命还来不及，旁的都是身外之物，哪里还管什么红玉啊。”

　　“找回来了就好。”她也不用不明不白再背个黑锅。

　　“我就不多留了，还得替皇后娘娘把香囊送去各个宫里。”芳姑姑起身，提醒“对了，过两日皇后娘娘生辰，你可一定要去。说起来，进宫这么久，都没安排你见过三位殿下呢，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我，你可别忘了。”

　　叶芷点点头。照水说过君淏也会去，不知道他会以什么身份出现。

　　两日转瞬即逝。由于皇后多次表明不可为她铺张浪费，夜宴便只设在她的凤栖殿中。毕竟是一国之母的生辰，总归是不一样的，再简陋也不会太过寻常。

　　正中央一大一小两个位置，皇后坐在后位上，笑容可掬。另一个位置却还空着，果然，皇帝往往都是要等人到齐了才会出场。

　　叶芷原以为会摆几上张大圆桌，其余的人分坐几桌，来了才发现左右各摆了几排小方桌，桌上一应俱是丰盛的菜肴。

　　帝位一侧依次坐着三位殿下。叶芷下意识地看向李天凌，他静静坐在席前，目光微垂，也不主动与旁人交谈，偶尔有人过来攀谈，他也只是略回了几句。相比之下，另外两人就热闹多了。李天赤大笑着与周遭的人打趣，李天宸也是含笑频频与人交谈。

　　就连这样的场合，李天凌都鲜少说话，叶芷有种感觉，这样的人，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吧。可她又说不准，那些小说里不是常写，最后胜出的人往往不是一开始沉默寡言，韬光养晦，就是装傻充愣，以便让皇帝降低戒心。

　　“喂……”月蓉笑着轻拍叶芷的肩头，“是不是该敬我一杯谢媒酒。”

　　“什么谢媒酒？”叶芷一怔，方回过神来，眼前闪过一对眸子。不及细看，她便把头转向月蓉。

　　月蓉促狭：“你说什么谢媒酒，方才不知是在和哪个含情脉脉地对视。”

　　刚才她全神贯注于那个问题，哪里还会分心和人对视。先前她的确打量了好一会儿李天凌，难不成在她思考期间都没移开过目光？

　　叶芷正色：“哪里有什么对视，我是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月蓉含笑看她：“那你倒是说说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若说了，你可别沉不住气。”瞥一眼对面，叶芷继续道，“我方才想李天赤周围那么多桃花，不晓得在你出手前会不会已经被人摧残了去。”

　　月蓉瞪她，眼角扫过对面，果见李天赤与一群女眷笑闹着，似乎极受欢迎。

　　叶芷“咳咳”两声，念念有词：“有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草空翻土。”

　　月蓉嗔她，眼神扫过对面那一排位置，却是不说话了，看起来有些丧气。

　　叶芷正想安慰她两句，却听到有太监唱：“皇上驾到。”众人霎时安静下来。

　　须臾，一阵脚步声传来，皇帝走到帝位入座：“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声音和蔼亲切，倒真像是寻常人家围在一起过生日。叶芷好奇，抬头去看，愣住。她凑近月蓉，低声道：“月蓉，你有没有觉得皇上长得很像李天赤？”

　　“二殿下是三位殿下中长得最像皇上的。”月蓉白她一眼，表示对叶芷很无语，眼神又不由自主飘向对面，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李天赤被各路桃花包围果然对月蓉打击很大，更郁闷的是，月蓉偏偏被分在李天赤的对面，就算有心和他说话，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其实叶芷情绪也有些低落，她扫了好几遍来的人，还是没有发现君淏。照水说他会来，按理说皇帝都出场了，也就意味着其余的人都到齐了。目光转向李天凌身边空着的座位，那个座位是君淏的？

　　叶芷虽不知道，月蓉多半是知道的。急切地转身，月蓉竟然也在看那个位置。正好，叶芷不假思索：“正想问你那个位置该是谁坐的呢。”

　　月蓉立即道：“问这个做什么？”她收回目光，又淡淡道，“我听姑姑说，那原本是留给世子的，想是他还病着，就没有来吧。”

　　“世子？你说那个清河藩王的儿子？就是来做人质的那个？”

　　月蓉瞪她一眼，左右看看，确定众人都专注在食物与表演上，才压低声音：“是清河藩王的世子，姑姑说他身子弱，皇姑父才请他到宫里来医治的。”

　　这根本就是个借口，叶芷好奇：“你说他病着，他身体一直不好吗？”

　　月蓉点头：“听说世子打小就体弱多病，一直不见好。后来皇姑父派人把他接来宫中，派最好的御医，用上好的药材，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

　　叶芷不赞同。皇帝可不笨，才不会做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买卖。清河藩王势力雄踞一方，他想铲除还来不及，怎么会真把世子医得活蹦乱跳呢。不医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她多次见到君淏都健康的很，不像长年生病的样子，除非他一直在装病。

　　“你可知道那世子姓什么？”叶芷忽然问。

　　月蓉道：“世子姓李，当年清河藩王助皇上打下江山，皇上念其功劳，特赐了藩王一家与皇室同姓。”

　　如今的皇帝竟是个开国皇帝，叶芷意外，不免也有些失望，君淏姓夏，世子姓李，那就不会是同一个人了。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叶芷抬头，四目相对，那双眼睛并没有因此移开，叶芷怔住，随即，她也同样望过去，毫不犹豫地，没有避让，跨越喧嚣，穿过人群。

　　瞪谁谁蛋疼。努力睁大眼睛，叶芷心想，看就看，反正豁出去了，老娘还怕了你不成。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叶芷会大胆到如此地步，此时却是怔了一下，片刻，缓缓收回了目光，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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