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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焦急的走来走去，看到楚云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小姐都要担心死了。”
　　“梦姨，娘亲还没睡呢。”楚云烟一想到这么晚，娘亲还在为自己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他的心里就愧疚起来。
　　“你不回来，小姐她怎么能安心歇息呢。”晓梦边说边拉了楚云烟进门来，一路追问着楚云烟有没有受伤。
　　楚云烟在晓梦面前蹦蹦跳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烟儿好着呢，爹爹是故意磨练烟儿，所以才让烟儿自己走回来，不过这点小事可难不倒烟儿。”
　　晓梦再欲问几句，楚云烟已经跑开了，“梦姨，娘亲该等急了，我们快走吧！”
　　晓梦满腹疑团，也只能追了过去。

　　“娘，烟儿今天打赢了七个人呢，他们都说我厉害！”楚云烟冲进后院，直接扑到等在门口的徐氏怀里，甜甜的笑着，炫耀自己的战果。

　　冰雪聪明的徐氏又如何不知儿子受的委屈。只是她一个怨字都不能有，紧紧抱住儿子，“烟儿没事，娘亲就放心了。”
　　“娘亲早点歇息吧，烟儿今天累了，去洗洗，也要睡了。”纵然贪恋娘亲身上的温暖，楚云烟还是不敢多做停留，他怕一会儿会被细心的娘亲发现脸上的伤。
　　“烟儿去吧。”徐氏目光柔柔的看着儿子。
　　“不要，烟儿等娘亲安歇了再去。”小家伙寸步不让，一副不依不饶的赖皮模样。
　　“好，娘亲去睡，烟儿去吧！”徐氏只得依了儿子。
　　看着娘亲，躺下歇息，楚云烟才步出屋门。
　　晓梦欲跟过去，却被楚云烟截住，“梦姨，人家是要去洗澡，你不能偷看。”
　　“小少爷，用凉水冲，会生病的，奴婢去给你烧壶热水。”晓梦哭笑不得。
　　“不用了，习武之人，哪会那么娇气！”楚云烟撇嘴道，眼睛转了几转，附到晓梦耳边道，“梦姨，你回去哄娘亲睡吧！”
　　说完这话，一溜烟跑远了。
　　晓梦摇摇头，步进屋内，她也知道小姐定然是睡不着的。小少爷脸上的伤，她都看到了，心细如发的小姐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楚云烟提了桶井水，简单冲洗后，想着父亲今日不善的眼神，哪里敢回屋休息，规规矩矩的撩衣在父亲院子外远远的跪了。

　　黑夜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之声，静谧的让人恐慌。
　　楚云烟闭上眼睛，白日里父亲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经久不散，忍了多时的泪珠悄无声息滴落，他喃喃低语，“爹爹，您就这么讨厌烟儿吗？”

　　第一缕晨光，洒向大地时，楚云烟眉头紧皱，用拳头使劲捶打着双膝，跪了一夜未动，已然麻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陆陆续续有早起的丫鬟仆人来回走动，见怪不怪的看着跪在那儿的小人。

　　辰时，楚天渺起床，用过早餐，舒展了一番筋骨，才慢条斯理的吩咐身边的仆人，“去把那孽障带到大厅来。”

　　听到仆人传来父亲的吩咐，楚云烟如释重负，父亲终于肯责罚自己了。
　　不敢迟疑，随着仆人来到大厅，自觉地褪去外衣，仔细叠好，放在一边，自去取了鞭子，捧过头顶，笔直的跪好，静候父亲。
　　楚天渺过来时，楚云烟已经跪了一个半时辰了。
　　不用回头，背后熟悉的脚步声定然是父亲，楚云烟伏跪在地，恭敬道，“烟儿给掌门请安。”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和重重的一脚。
　　楚云烟暗自庆幸，方才去了白衣，否则岂不是要辜负了娘亲的一番心意。
　　楚天渺见儿子目光澄澈，唇边还有一抹浅笑，心中怒火烧得更旺。徐贼的外孙子果然一身反骨，当下夺了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下去。
　　比武，赶路，夜跪，消耗掉楚云烟大半体力，他一个孩子哪里还再扛得住这顿狠打。
　　楚云烟身体随着鞭子的击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着，只是死死的抿着唇，不发出半点声音来，他心里默默数着鞭子下落的数，“五十，五十一……”
　　“老爷，有客人来了，大少爷请您到前厅去。”仆人进来禀告。
　　楚天渺方丢了鞭子，“滚去祠堂！”
　　楚云烟咬牙应是，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摔碎在地。
　　他稚嫩的脊背上早没了完好之处，那肩背上的嫩肉，纷纷开裂，张着嘴，吐出红红的血珠来。
　　楚云烟也顾不得疼，站不起来，就跪爬着挪出大厅。
　　背后，楚天渺厌恶的看着地上斑斑的血迹。

　　爬下高高的台阶，楚云烟缓了一口气，撑了几撑，方站起身来，若非不敢违逆父亲的吩咐，他其实是想用井水冲冲背脊的，背后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本打算再歇一会儿，可看到来来往往的仆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让梦姨看到，告诉娘亲便不好了。
　　想到这儿，脚下步子加快，可步子一快，便挣着伤口刀割火烤般疼痛难耐，他只好自我安慰，默默念着，“烟儿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来到祠堂，他几乎脱力的扑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的将护在胸口的白衣，寻了个干净的地方，郑重的放好。
　　他双手颤抖的撑着冰冷的地面，努力了几次，方勉强端正跪好，此时虚弱的连擦一擦额上汗珠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跪了一会儿，楚云烟便觉得头迷迷糊糊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伸手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头越来越沉，楚云烟拼命去回忆娘亲讲给他的故事，关云长，郭嘉，司马懿，赵子云……
　　想着小时候娘亲抱着自己，温柔的讲起那些热血沸腾的故事，楚云烟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祖宗面前，衣冠不整，成何体统！”一道炸雷响起，击碎了楚云烟甜蜜的回忆，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随即伏跪在地，“掌门”。
　　回答他的依旧是重重的鞭打，狂风暴雨过后，楚天渺终于停下来，审视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小人，眼中无一丝怜惜。
　　“爹爹”，楚云烟呢喃着，“疼……”
　　“狼崽子，闭嘴，还有脸叫疼，弄脏了祠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楚云烟闻听此言，长长的睫羽抖了几抖，目视四周。是啊，地上都是自己肮脏的血，也难怪父亲不悦。
　　扯动破碎的唇角，他仰起头，“掌门，容云烟一会儿收拾。”
　　“你待会儿还有力气收拾吗？”楚天渺嗤之以鼻，一脚将地上的白衣踢了过去。
　　看着雪白的衣服染了血，楚云烟眸中莹光闪动，随即低头，用雪白的衣服使劲儿的去擦地上的血迹。

　　楚天渺看着那张酷似徐氏的脸，心中越发暴躁，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个不停，楚天渺转身离开，他实在是怕他自己在怒火之下，把这个孩子打死。

　　晓梦早早跑到楚云烟住的偏屋，却不见人影，后来才打听到原来他一夜未归，有相熟的仆人告诉晓梦，楚云烟被老爷叫到祠堂了，只怕逃不过一顿好打。
　　晓梦心里着急，可也不敢越了规矩，急匆匆赶到祠堂门口，却也只能心神不宁的守在外面。
　　漫长的等待，终于看到楚天渺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
　　晓梦也不敢上前打听，只能是躲在一边继续等。
　　很长时间，才见楚云烟抱着一件血红的衣服，摇摇晃晃出来，一向灵动的眸子暗淡无光，俊俏的小脸惨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衬着他怀里的血衣分外刺眼。
　　“小少爷。”晓梦惊呼一声，奔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楚云烟，语声哽咽，“小少爷，你还撑得住吗？”
　　楚云烟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梦姨，我没事。”低头看着怀里被血污了的白衣，面上满是愧意，“我弄脏了娘亲辛辛苦苦给我做的衣服，娘亲该伤心了。”
　　“小姐不会怪你的，奴婢去洗洗，洗洗就干干净净了。”晓梦看着虚弱的随时都会倒下的楚云烟，几乎要哭出声来。
　　“梦姨，你对烟儿真好……”楚云烟说完这句，人栽倒下去。

　　眼皮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楚云烟只听得耳畔娘亲温柔而焦急的呼唤，“烟儿，烟儿你醒醒。”
　　不能让娘亲担心，楚云烟使劲儿的睁开眼睛，面颊之上便落下了一滴冰冷的泪珠。
　　面前模糊的人影是娘亲，楚云烟开口想叫娘亲，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只能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徐氏泪流满面，“烟儿，好孩子。”
　　晓梦默默端了药碗过来，喂楚云烟喝了下去。
　　稍稍有了点力气，楚云烟便去扯徐氏的衣角，撒娇道，“娘，烟儿想吃你做的蒸鸡蛋糕。”
　　徐氏犹豫，晓梦忙道，“小姐您在这儿陪着小少爷，奴婢去做。”
　　“不要，烟儿就要娘亲做的。”楚云烟撅起小嘴，撒娇的扯着徐氏的衣角不放。
　　徐氏轻拍了儿子的头，笑着起身，宠溺道，“好，烟儿乖乖的，娘亲这就去。”又反复叮咛了晓梦要好好照顾，方急急奔去后厨。
　　“梦姨，娘亲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没有。”
　　“那娘亲的眼睛怎么红红的，脸色也好差。”
　　“小姐是担心小少爷你，几日都未曾休息过了……”
　　楚云烟沉吟良久，一本正经的对守在一边的晓梦道，“梦姨，我要努力练功，让身体强壮起来，这样下次挨打的时候，就不会昏过去，让娘亲担心了。”
　　“小少爷不会疼吗？”晓梦心疼的看着面前小大人似的孩子，怜惜的问。
　　“烟儿是男子汉，不怕疼。男子汉流血流汗绝不能流眼泪，才不像梦姨和娘亲，总爱哭。”
　　听到这话，晓梦是真的哭了，三天前她给楚云烟伤口上药时，那恐怖的鞭伤，让她几乎无法下手，可是这个孩子……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为什么偏偏又要懂事的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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