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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下）
唐甜张大嘴，索性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旁边，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无奈地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以洗刷我的罪名保证我的清白。”
远浅正好睡不着心情不好，于是大大方方挨着她坐下。
“你问吧。”唐甜一副大义凛然的语气。
“不是你说要澄清么？”远浅坐好姿势，抱着双膝侧脸对她，“洗耳恭听。”
唐甜无计可施。
“那好吧，我可以简单地阐述一下我跟顾引翾的关系。”唐甜做了个深呼吸，“其实说白了，就算老乡，上高中的时候坐车认识的，你要知道，我们那县城比较远，每天发到市区的大巴也就早中晚三班车，大家开学时间都一样，基本上又都选午班车，所以碰到的几率很大，车上还有很多在市里上学的，后来大家都慢慢熟了。而当时因为我跟他刚好一个学校，聊的就比较多，后来分了文理科，我跟他居然分到了同班，所以关系就不错了。平时遇到假期回家和返校也能做个伴。这次来学校也是，我都知道他跟你的事了，所以没打算再叫他一起，结果碰巧又在车上遇到了。之前拿通知书的时候，我在学校看过今年的光荣榜，所以知道跟他又是同校，于是车上聊了聊，一起坐公交到学校，之后我说自己找宿舍楼，他觉得他一个男生不帮我拎拎东西不太好，就硬要送我到宿舍。哪知宿舍那么多人，大家都误会了，当时不熟，大家也不问不说，闷在心里胡思乱想，后来熟了，我却解释不清了。赵小萍和赵娟你是知道的，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我就懒得管了，哪知道，那么巧，你居然跟我一个宿舍，还听她们说了那么些话。本来我想解释，可看你对我已经有想法了，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跟你和他都拉开距离好了。就是这样。”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堆话，唐甜嘴都干了，她舔舔嘴皮，呼出一口气。
远浅怔了怔，这个版本，跟暖暖之前说的差不离，但是从唐甜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又显得更真实些。
“可是……”她突然想到了那些事，“你真的没有喜欢他……过？”
“没有。”唐甜举起右手，“千真万确。”
远浅低头拨弄着鞋带思索了几秒：“那我有两件事情还不明白。”
唐甜一脸坦然：“你问。”
“嗯……”远浅转了转眼珠，“高三的时候，我有次看见你和他一起去逛商场。”
唐甜眼里写满了困惑：“啊？什么时候？哪个商场？”
“高三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在市百货大楼。”
唐甜似乎想了好久才记起来：“喔，好像是有一次，你看见我们了？为什么不打招呼呢？我记得好像是我们学校搞什么文艺比赛的前夕，我们班出了舞蹈节目，班主任让我这个文艺委员去商场采购道具，我怕一个人搞不定，一早就去教室找人陪我，而那天刚好顾引翾在，我跟他熟一点，就拖他一起了。”
“既然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后来我发信息给他，他却骗我说在宿舍自习。”远浅不解。
“啊？”唐甜突然捂住嘴，一脸歉意，“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是我让他那么发的。当时我见他傻笑，就问他是不是你的短信，他老实巴交地说你问他在干嘛，他准备回你跟我买东西，我还特意提醒他不要这么说，就怕你多想……原来是好心办坏事了。你今天不说，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对呢。”
远浅愕然，她胡思乱想很多种原因，却独独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况。
“那还有一次，有人跟我说，早上看见你跟他从宾馆出来。”远浅刨根究底，一口气把这个谜团也甩给她。
“这件事你也能知道？”唐甜挤挤眼，“你不是安了追踪器在他身上吧？”
“巧合啦。”远浅推她胳膊，“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唐甜摊手：“那个就更没什么了，期末考试前啊，当时我正好确定了要考艺术类，他有个亲戚在县城教音乐的，刚好那次来市里培训。我没有声乐老师，于是就请他帮忙引见，给我讲些东西，恶补一些知识。可是人家行程挺忙，所以那天一早我们就去酒店等了。”
竟是这样？
远浅瞪目哆口。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怎么到她这里，眼见耳听都是虚。
她想知道的答案全都呈现在她面前了，她反而有了种不真实的挫败感。久久说不出话。
“你肯定胡思乱想了。”唐甜用手肘碰她，“那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没？”
远浅努努嘴：“没有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唐甜摇摇头，又问她，“话说回来，你今晚大半夜的，往外跑什么啊？”
远浅微怔，之前有了那段插曲，再加上跟唐甜坐在这里说了会儿话，竟然没有那么刻意地去揪心于爷爷奶奶的事情了，烦躁的心情也平缓很多。楼梯道静静的，灯光忽暗忽明。她双手托住下巴，看着唐甜此刻友好而真诚的脸，沉思几秒，黯然地开始讲起今天家里告诉她的事。
那天晚上她们就坐在三楼的最后一步台阶上，一句接一句地聊，从最初远浅说家里的事情，再到唐甜安慰她时讲了自己的家庭情况，继而远浅又跟着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活。两人一直说，一直说，不知道说了多久，恨不得要把自己没遇到对方前的十几年内容全都灌输给对方。
直到天色由黑转灰，楼上有起早晨跑的女生下楼，两人一看时间五点已过，才惊异于她们居然聊了一个通宵。唐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嚷嚷着赶紧回宿舍，不然等会儿习惯早起的张依萱就该发现她俩夜不归宿了。远浅赞同，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发觉全身都酸麻得难受，两条腿更是夸张，只能半弯着都直不起来。唐甜拉扯着她，两人一路敲胳膊揉腿，晃晃悠悠地移动到宿舍去。
唐甜进屋就躺在床上不愿动了，直喊远浅害惨了她。远浅嘘了一声，一边让她睡会儿觉补补，一边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等待那边的电话。
等她收拾好东西时，天色已微亮。远浅看到对面床上的唐甜已经沉沉睡去，六点半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远浅慌张地看手机，却发现是顾引翾的短信。
他说——“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远浅把行李在床边放好，寻思着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找自己了，便匆忙下楼去。
顾引翾站在老地方，看见远浅过来，笑的明眸皓齿。
远浅走到他跟前，却发现他看起来好疲惫虚弱的样子。
清晨的风带着一丝微凉，他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啊这是？”远浅心里一紧，握住他的手，才发现竟然有轻微的颤抖，她拧着眉，“你哪里不舒服么？”
他故作轻松地揉揉她的头发：“这么早，我以为你还在睡呢，所以不敢打电话，只发了短信，想等你睡醒了再看。”
“你是笨蛋么！”远浅生气地锤他的胸，“要是我在睡觉，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等到我醒来为止？以后不许再做这样傻等的事情了！”
“这次事出有因嘛。”他拥她入怀。
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是哦~~这么早来找我，是为什么？”
顾引翾嘿嘿一笑：像变魔法一般从手上展开一张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远浅眨眨眼，盯住他手里的那张浅红的纸片。
“你昨晚说想看到爷爷奶奶，我就记心里了。”他的眼中虽有倦意，说这句话时却依然神采奕奕，“回去之后我一直睡不着。就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我半夜爬起来，去了火车站。本想买了票就来给你的，哪知节假日人太多，所以，一直排队。好在终于买到了，但杭州的票紧，坐票都没了，我舍不得你站着，就给你买了卧铺。是今天上午十点的，你现在回去收拾下东西，一会儿我送你去火车站。”
远浅呆住。
晨光熹微，带袖章的清洁工阿姨经过这里，扫地带起的灰尘模糊了她本就酸涩的眼睛。
“你昨晚一夜没睡，去给我买火车票？”她握着拳头，指甲掐的掌心生疼。
“好啦，不用担心我。”他挠挠自己的头发，把火车票塞到她的手心里，“知道你挂念爷爷奶奶，又怕告诉你了你会不让我去，所以就擅自做主了。”
远浅看着他满眼的血丝，心如刀割，这一刻恨不得想将自己碎尸万段。
“怎么了？”他再迟钝，也察觉了她的神色不对劲。
她轻呼：“引翾啊……”
他的笑容有些凝固，她鲜有这样称呼他，他分明从她的眼中和语气中感受到了那强烈的愧疚。
她捏着火车票，垂下头，不忍看他失望的表情：“对不起。”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空洞。
“我家人昨晚已经帮我订了机票，让我今天上午就赶过去。”她看着他的鞋子，说话的声音都沙了，“对不起，我也是昨晚一点多才得到这样的消息，我当时就想告诉你了，可是害怕你已经睡了，不想吵醒你，我以为，今天早上等你醒了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订过机票了是吗？”他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几下，第一次，觉得跟远浅之间的距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靠近。明明自己的心情沉到谷底，却还是不得不伸出手抬起她的小脸，微笑着轻描淡写，“我可以理解的啦，也怪我自己，自作主张就去了。你不要自责了，爷爷奶奶在等着你，坐飞机当然更好啊，你看我，光顾着自己，都没来得及考虑，你家人会安排好一切的。所以不怪你啊。”
远浅死死地咬住嘴唇。
她宁愿他发脾气的，宁愿他说他失望，也不愿意听到，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那你东西收拾好了么？”他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机场那么远，早点过去，误了班机可就不好了。”
“收拾过了。家里安排了人送我去机场，不会误机的。”她扯着他的衣角：“那……火车票要怎么办？”
他眼睛眯成一条线：“你傻啊，都已经给你了。肯定任由你处置啊，就算用不上，留作纪念也好啊。”
她环住他的腰，张口隔着衣服咬住他的肩头。
“好啦。”他柔声说，“赶紧回宿舍，不要让家人担心。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她终于正脸对着他，满眼都是歉意和不安：“那你回去要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将她送入宿舍楼里。
秋日风轻，拂过男孩子的薄衫，他的身子清瘦而薄弱，在这个早晨的光线里显得那样落寞。
女孩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而他还杵在那里，过了好久，才渐渐显露出满脸的消沉，废然而返。
远浅回到宿舍，大家依然还在沉睡。她神色木然地坐到自己的床边，浑不知坐了多久。最后张依萱到她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此后，她接到了李丽的电话，李丽在那边估计也是一夜未眠，说话都是疲乏不堪的。李丽告诉她，九点多的飞机，现在带机票的人已经开车去她学校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就能到，让她准备好了就去学校门口候着，她会再跟她联系。
远浅看见已过七点半了，于是不敢耽误，拎着小布箱跟张依萱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就出了门。
这天刚好是国庆的最后一天，校园里都是返校的学生，从宿舍楼到校门口，一路上都是拎着行李跟远浅朝着反方向行走的学生。
校门口是不让随便停车的，远浅给李丽打了电话，得知车子已经在公交站牌往前的路口等她，便跑着过去。
此时阳光已经覆盖了这片区域，柔光如纱，让人也觉得世间万物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远浅在离路口还有很长一段路的时候，就看到了停在那里的车子。
她加快脚步，却在离车子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她当场就想掉头走人。
是的，她认出了那辆车子。
那天晚上停在她家小区，她陪着一起去挪地方并为此丢掉了宝贵初吻，被那个人说过“只有这辆车是我自己的”，就是这辆车子。
她僵在那里，不愿前进，却又不能后退。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
她以为是李丽，拿起来却发现是陌生的号码。
接起来放到耳边。
那边泰然自若的声音淡淡传来：
“你要是再不过来，可能赶不上飞机。”
远浅直接按掉电话，摆出她认为最冷漠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走过去。
快到车边的时候，副驾驶的车窗被慢慢摇下来。
车内的人稍稍低头，迎接远浅的是她最常见的他的样子，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这一面，距离她上次见到他，差不多将近一年。
“上车。”辽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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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算是精彩吧？
下章更精彩啊，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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