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

　　神秘客来得突然，走得利落。除了纸条外，他还留下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长包裹给黑蔷薇。黑蔷薇看了一眼忙着处理蛇莲娜尸体的大傻，战战兢兢的解开包裹上的活结。
　　里面居然是一卷皮毯！正正方方的一整块兽皮，大小足以铺满一张普通的双人床。深黑色的光滑皮面上，满满的用阴刻法鎏着许多古怪的花纹。螺旋状的小花纹首位相接，拼在一起形成双手并腕上捧的图案。图案中，左手丰润鲜活，右手干枯得近似骷髅，这双诡异的手捧奉着一个扁扁的碟形漩涡标志。注目其上时间久了，会恍惚觉得那碟形漩涡在不停的旋转，中间的黑色部分似有噬人心智的魔力，让人浑身冰寒动弹不得。
　　“喂！”大傻见黑蔷薇盯着皮毯上的花纹发起了呆，老大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洗洗睡吧，明天还要见女伯爵呢！”
　　黑蔷薇一激灵回过神来，拿起神秘人留下的纸条：“老太婆的尸体呢？你扔哪了？“
　　“巷子口。”大傻掏出贴身酒壶猛灌了一口。
　　“这么近？”黑蔷薇觉得不太妥当。
　　大傻借着火辣辣的酒意，兜头给她火辣辣的一巴掌：“老子愿意！”
　　黑蔷薇就势低头，假装看纸条：“您说的是。”
　　大傻满意于她的温顺，得意的又灌了一口酒：“这巷子口哪天不死几个人，谁会巴巴的去注意个穷苦老太婆。老子一路在江湖闯荡，从来都没出过纰漏。”
　　“屁！就凭你那傻样！”黑蔷薇心里冷笑，依旧做低服小的伺候他上床歇息。等一切该做的做完，在大傻如雷的鼾声中，她睁大眼睛思虑着自己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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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黑蔷薇前去求见女伯爵，号称自己在愧疚难安之下，损耗寿元动用秘秘术，给女伯爵找到了一个新的美容秘方。女伯爵将信将疑的接见了她。
　　这次的美容秘方颇为惊悚，不但需要举行神秘仪式，而且还要活的生物作为献祭。女伯爵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条，犹疑不定。她也有些见识，心里知道这是可能是宗教裁判所禁止的异端行为。
　　黑蔷薇抖开那张黑色的皮毯，巧舌如簧的劝女伯爵试试效果。女伯爵始终不置可否。
　　最后，黑蔷薇心一横，抽出一面银镜递给女伯爵：“尊贵的伯爵夫人，您真的能容忍时光夺取您无双的美貌？那不仅是您的损失，更是整个帝国的遗憾！手段只是为目的服务而已。您有的责任将它保护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随着梦幻迷雾药剂的失效，女伯爵的容颜已不复前期那般青春夺目。眼角眉梢虽然还未爬上皱纹，但暮色已驻。她定定的望着镜中面孔，皱紧眉头，口不由心的道：这一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黑蔷薇见状，恭谨的一弯腰：“也许，您可以观摩一下它的效果再考虑。”
　　在枫叶帝国，异端的巫术仪式是种禁忌，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来试用仪式效果的最佳人选，必须得口紧，忠诚，还要不惹人注意。女伯爵思来想去，灵光一闪，将管理大图书室的驼背跛足独眼老仆唤了过来。
　　这独眼男仆够老，够孤僻，另外，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生活在宅邸里，跟了三代伯爵，对家族绝对忠诚。
　　在黑蔷薇的张罗下，宅邸一间地下室被清理成举行青春仪式的场所。女伯爵躲在另一个房间，透过窥视孔观看过程。
　　蜡烛环绕中，黑色皮毯平铺于地，蒙着双眼的老仆赤/裸着躺在其上，口中喃喃念诵着黑蔷薇教他背诵的词句。在他的正上方倒吊着一只咩咩直叫的小羔羊。
　　黑蔷薇拿着长长的镰刀，一刀割破小羊羔的喉咙，温热的血液瀑布般喷洒下来。鲜血顺着老仆松弛衰老的躯体，流淌至皮毯上，有生命似的蜿蜒至那些阴刻的花纹里。
　　随着老仆口中不断重复的晦涩语句，他身下被鲜血灌注的花纹开始闪耀出血色光点。羔羊挣扎着断气的一霎那，皮毯上被鲜血浸润的花纹突然光明大放，在老仆身体上方蓦地腾起一个硕大的血色能量漩涡，血色漩涡中间的黑洞爆出一条光柱，一头连接着垂死的羔羊，一头连接着衰老丑陋的男仆。
　　只一瞬，那个血色漩涡就消失无踪，一同消失的还有泼洒的鲜血。皮毯上、羔羊尸体上全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痕留存。黑蔷薇端着蜡烛照了照男仆的身体，发现明显有效，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丢给他一件外袍，问：“感觉怎么样？”
　　老仆一骨碌爬起来，利索的扣着扣子：“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我感觉青春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不但耳朵，连嗅觉都灵敏了。”被蒙着眼睛的老仆显然很兴奋，他抽抽鼻子，“我能闻到那只羊发出的腐臭味！”
　　仪式结束后，被倒吊着献祭的羔羊飞快地腐烂，开始散发出丝丝恶臭。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仆容光焕发的脸。黑蔷薇将蜡烛举到他的面颊边，让躲在另一间屋子的女伯爵看得更清楚：“皱纹全都浅了不少，松弛的赘肉也少了，你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 她的口气里充满了对这神奇仪式的赞美。
　　墙那边的女伯爵摸摸自己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玩火就玩火吧，为了永葆青春，她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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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图书室里，一般情况来说，弱水与独眼老仆是各行其事，互不干涉的。她有太多的书要看，太多的灰要擦，实在顾不上去仔细研究老仆的外貌变迁。
　　要不是老仆一直在对着阳光观察自己的手，并细碎的吟诵一句深奥晦涩的短句的话，弱水还真没有发现他今天气色好到异常，看起来几乎年轻了十多岁。
　　其实老仆也在好奇，那个披着黑纱的神秘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在地下室，他蒙着眼进，蒙着眼出，期间除了听见羊叫，闻到血腥味之外，黑蔷薇并没有让他见到更多的东西。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事件是如此的神奇，念诵一句话就年轻十岁，那平常他多念念会不会就永远年轻下去？
　　看他念得如此投入，弱水好奇心也起来了，她悄悄把手搁在他的肩上，卑鄙的偷看让老仆如此失常的原因。
　　如同倒带一般，弱水把整个仪式仔细观看了一遍。她跟着神庙老祭祀做了多年女仆，看了那么多宗教书籍，立刻意识到这事有些不对劲。
　　所有文献记载里，以祭献生命获取能量的方法，大半都属于黑魔法的范畴。而黑魔法在宗教裁判所的条文中，属于异端中的异端，被整个鸢尾大陆所唾弃。
　　女伯爵你这是要自寻死路哇！神庙的异端裁判所的可不是摆!（老祭祀诡异血腥的饭后故事里，异端裁判所向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弄不好一府的人都要跟着你玩完！弱水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好歹女伯爵对弱水还是有恩的，她密西了人家祖先用来传家的“恩泽之珠”，又在家族宝库里获取了吸收负能量的戒指。不提醒提醒女伯爵注意，真的是说不过去。
　　怎么提醒呢？总不能大刺刺的跑去：“女伯爵阁下，你正在进行的那个永葆青春的仪式有问题，那可能是黑魔法，被查出来是要抄家灭族的。”
　　说不定女伯爵一听此言，第一个灭的就是她的小命：我做得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了防止告密，你还是先死吧。
　　或者女伯爵心慈，不灭口改为追根究底：知情人一共不过三个，谁也没说，你怎么知道？什么？你能探看别人命运？不好意思，宗教裁判所绑火刑柱烧死先！别争辩!宗教严打时期判过同样的案例。别以为现在环境宽松了，就不能拿这个来治你的罪！
　　左思右想，弱水想了个笨办法，她先翻阅图书室内所有讲述黑魔法的典籍，期望能找到与皮毯上花纹有关的描述。
　　在她看来，皮毯上的花纹应该是一种魔法阵的图形，只要有典籍记载，她把书用别的理由呈递到女伯爵面前，女伯爵看了自然就会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
　　谁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弱水在书海中奋战几天几夜，半点收获全无。谈论黑魔法危害，恐怖的书很多，详细描绘黑魔法施法过程，武器与法阵具体形状功能的书却寥寥无几。（主要怕有人按图索骥，早几百年都被异端裁判所毁禁一空。）
　　翻开那些砖头厚的典籍，通篇看下来其实就归结为翻来覆去的几句话：黑魔法是坏魔法，破坏力巨大啊巨大，血腥恐怖阴毒卑鄙可耻，所有人遇见了黑魔法师这种逆天生物一定要剿灭，虐杀，外加斩草除根！
　　弱水敢拿她所有的积蓄来赌：女伯爵绝对对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看不进一页去。更不可能通过研读这些典籍，进而领悟到自己在使用的美容仪式其实是恐怖的黑魔法。
　　而且弱水还存着一层隐忧，怕女伯爵就算知道自己使用的是黑魔法，也难停下对青春的渴求。据厨房小道消息，黑蔷薇最近又成了女伯爵的座上宾，女伯爵的容颜经她调理后居然比十六岁的少女还要娇艳。
　　尝过山珍海味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去吃菜咽糠，恢复过少女容色的美女，那肯轻易放弃得之不易的青春。
　　眼见女伯爵带领大家一心一意奔着火坑去了，弱水恨得直捶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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