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

　　十一.芣苢

　　说再见的都渴望彼时只是一个转身而已，而我却知道，蒟蒻的再见，不只只是一个转身而已。

　　在意识到不曾当面说出的再见只是一种割舍与决绝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即将要失去的是什么。

　　推门而出的时候，满街都是人，却不是我的海。

　　抬眼望去的迷茫，不进不退之间的徘徊。

　　是的，我也曾经这样奋不顾身地徘徊于人海，而现在，我依然在这人海。只是彼时，蒟蒻站在左手边，仅仅握着我的手，那徘徊中所有的不安都是一种幸福。

　　彼时她说，你从一开始就在寻找，而我却不知道你在找什么。

　　她还说，置身这人声鼎沸的喧闹里，你却如此安静，越来越让我觉得，你就是他了。

　　可我不是他，我不是上官，我只是躲在上官的姓里面，却不曾有过他的心情，蒟蒻说我像极了他，那或许只是因为，我在上官的庇护下越发想要靠近而刻意的模仿，以至于，也成了习惯。

　　彼时说过的话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想当初一直觉得蒟蒻的身上总会有上官的气息一般。都只是错觉而已。

　　Pub门口的人来人往，而我，却不知道蒟蒻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越来越多的人潮拥挤，而我，却找不到我想要的那个人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早就站在我身边的徐敬揽过我的肩膀，体温之间的熨帖在身体之间交接，然而，夜里，一片光亮里面的清冷还是在的。

　　我问徐敬，是不是我就像是一种让人避之不及的毒药，所以我爱着的都不爱我。

　　他落在我肩膀上的手一阵收紧，虽然用力，我却不感到疼痛。

　　“小东西，”他在我的耳朵边轻轻咬着，而我，竟是发现这个称呼是不错并且还颇具可爱的，所以，不自觉“嗯”了一声，算是这长久以来第一次对这个称呼的承认。

　　贴着耳朵的嘴唇又是咬了咬，他像是喜欢这样靠在我的肩头玩着这样一个我们不曾有过的暧昧游戏。

　　“你就是一种毒药，可是，我却甘之若饴，可是，你却—”后面的话他却不再说明，我们都知道一种骄傲叫做不曾言明。

　　什么时候才会变得无比自由，想要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呢。

　　天生曲度向后的脖颈，只是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能够看见天空。

　　不见星辰，是一片漆黑。

　　胸口一阵压迫感袭来，我想要张开口大口地呼吸，可是，可是，空气像是一种毒一般，徘徊在喉咙里面，只想用力咳嗽，将所有的情绪都咳出来。

　　用力推开徐敬，我只能俯下身子，用力咳嗽着。

　　巨大的绝望袭来，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上官，那个总是一针见血刺中我软肋的男子，他说，黑色是你的姓氏，绝望的姓氏。

　　这样的姓氏暗含着一个姿势，懦弱的姿势，我不敢喊任何人的名字了，除了自己的名字。

　　芣苢，芣苢。我就只能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只能呼喊自己的名字，或许只有这样，我才没有那样的姓氏。

　　我不停喊着自己的名字，不停抹着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哭了，我记得上官离开的时候我也是笑着的啊，可是现在，我怎么了？

　　徐敬好像吓坏了，他从地上抱起我，那么用力，那么在意，像是我疯了一样，他不停问我：“芣苢，你怎么了？”

　　是啊，我怎么了？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的眼睛里面，那个我，无助而彷徨的表情。

　　一下子就释怀了，毕竟眼前这个人，至少，还是在乎我的存在的吧，我想对他笑笑，可是这个时候自己才知道，哭泣是多需要力气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只是轻轻告诉他，我没事。

　　我没事。

　　是啊，我没事，我只是失去了爱的资格而已，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爱的资格，只是自己一直臆想着自己还是可以爱，可以被爱的。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的安慰，我想着，或许对于绝望来说，任何安慰都只是温暖的废话吧。

　　而我只觉得筋疲力尽，无比灰心，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心情和力气去想爱恨情仇，斗转轮回了。

　　我只是想要用力抓住什么，可以属于我的什么，而这方寸之间，能够抓住的，便只有徐敬的衣角了。

　　我想，我不应该再找了吧，就如蒟蒻说的，我要找的已经在了，我要寻的早就蜷缩在记忆里面了，只是，这记忆二字所代表的，是一种失去。

　　到此地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就如彼时我死死拽着上官的衣角，我告诉他这个世界我只剩下他的时候，我已然失去了他。而现在，我不能说一句话，我不能再说我还有着什么，我即将要失去什么。

　　其实已然悔悟已然明了，再执拗都是一种枉然，只是，不曾彻底绝望，那么再多的失望都是皮外伤。

　　这次，我不失望了。

　　回到Pub后，徐敬并没有再抱着我，他眼里闪烁的星光在门扉闭上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几乎让我觉得，他眼里，从来没有熠熠生辉的璀璨。

　　打卡下班，但是我并不想要马上离开，或许这个时候，蒟蒻和林然正在整理行李吧，如果遇上，或许不单单是尴尬的绝望吧。

　　驻唱的另一个女生扎着马尾，此时正唱着“so scared of love”，我拿在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或许就是每次的勇敢成就了如今的胆怯吧。

　　情之为物，惜之怯之。

　　突然心头浮现出上官和蒟蒻交错的容颜，窒息一痛，但已经是惘然了。

　　我一杯一杯喝酒，最廉价的啤酒，每每咽下，喉中都是一阵隐忍的难受，但是，我只想一醉不醒。

　　徐敬走近的时候，我听见那个女生正在唱到“我这一句语气原来好像你”，却才发现自己一直不是自己，或许循着他们的喜好，如今，我成年之后许久，我才是自己。

　　他坐在旁边，拿过我喝过一半的杯子一饮而尽，我不看他，只是笑着，指着台上那个女生喃喃和道：“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我不知道放手的人的心情如何，而我，这个被放逐的人，再也没有力气去牵别人的手了。

　　我拿起身边的包包，临走时对着徐敬做了一个自以为明媚的笑：“你记得结账哦。”

　　我以为酒精会麻醉所有的细胞，感觉不到任何哀伤，而站在大街上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仍旧眼眶超市。

　　不哭不哭，我抹了抹眼睛，我只是喝多了而已，对，我只是喝多了。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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