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这一遭自然非同小可。
　　难道那几人已着了道儿？！
　　万红绫心道不好，还不待那二人把话说清，便朝着那山洞深处纵身奔去。
　　那二人原已如惊弓之鸟，待她自身边倏忽而过，更是连连惊呼不已。
　　钟承山亦是着急，可眼下别无他法，便匆忙嘱咐师弟与这二人往出口去照看那余下的清风弟子。他一说完，便也一提剑，往那洞中掠去。

　　万红绫往里一路狂奔，不多时，便知道那“没路了”是什么意思。原来这坡道尽头竟是个坑洞，她抬脚踢了一枚石子下去，听那声音却是不深。
　　未几，身后传来人声，她扭头一瞧，便见钟承山来了。
　　“这里没别的路，他们应是下去了。”她对他道。
　　岂知他却仿若未闻，竟又自顾自举起火把，在这山洞四壁仔细照了个来回，见这周围并无动手痕迹，方才稍稍安下心来。
　　万红绫见他这般模样，知自己这是又遭嫌弃，当下也不多话，只将火把往旁里一搁，开始脱起外衫来。

　　“你……这是作甚！”他厉声喝道，终于无法视若无睹。
　　“这火把太短。”万红绫抽出系带，便重又将那外衫披好，“借你剑鞘一用。”
　　她瞧着他，伸出了手。
　　而今两人所执火把均照不见这坑洞底下，若是用这剑鞘接一接，兴许还能照得远些，横竖她瞧他一直提着剑，亦没有还剑归鞘的意思。
　　钟承山自然也想到这点，他微微皱了皱眉，神色不豫，却终究还是解下剑鞘，递给了她。
　　万红绫将那火把绑缚在剑鞘之上，往坑洞四周探去，果真瞧了个分明。
　　原来沿这洞壁往下一丈多处，竟有突出阶梯，似是供人攀爬之用。

　　她未及多想，当即便纵身往那处跃去。谁知那阶梯不知是否是天长日久的缘故，竟松散得厉害，她刚踏上，便闻咔咔一声，那石阶竟左右晃动起来。
　　万红绫将火把再向下探去，便见这坑洞壁上确有一排石阶向下，可再往下，却是又瞧不见了。
　　钟承山问道，“可有攀爬痕迹？”
　　万红绫点了点头，便不再答话，二人小心自那松动石阶往下攀爬，不多时，终于到底。
　　这坑洞底部果然另有通路。
　　万红绫将那剑鞘解下递还给他，也不多话，便一头往那黑暗处钻去。
　　谁知不过行了两步，前边便陡然宽敞——竟还闻得人声。

　　她并未熄灭火把，是以旁人也立时便见到了她。
　　“阿红姑娘……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正是那南山派的何夫人。此时她依旧执剑在手，神色如常，仿似并无异样。可万红绫心里却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妥。
　　好似有哪里不对劲，很不对劲。
　　眼前这石室三丈见方，只何夫人立在中央，另有两名南山弟子正在左右查看，却不见那饮月庄之人。
　　“其他人呢？”万红绫问道。
　　这一问出口，她便后悔了。
　　只因她先前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女，而今开口便问，岂不先惹人怀疑？
　　那何夫人果然神色一变，“姑娘……能说话了？”

　　“我……”万红绫未及细想，当即急促道，“我……我并非有意欺瞒，夫人，你们而今是中了江妙姿的计，若不快些离开，这地方兴许还有什么机关陷阱，要教你们好看……”
　　“艳鬼江妙姿？”那何夫人握紧长剑，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
　　“她是魔女万红绫。”钟承山此际迈入这石室，沉声道。
　　这人果然好是麻烦！
　　万红绫恨恨瞪了他一眼，却哪知下一刻他却道，“可眼下她仿似与那艳鬼不是一路的，夫人不必过于小心。”

　　万红绫忙道，“……我的朋友亦被他们捉了，我上山亦是为了救人……”她恳切地解释着，“当初你们派的傅兴瑶，我亦……亦从未杀过……”
　　她的神情忐忑，竟似个战战兢兢面对着夫子的学童。比起钟承山来，万红绫更为着紧何夫人对她的看法。何夫人先前待她那般温柔和善，若是她而今当真厌弃她或者憎恶她，她横竖是要难受的，她想。

　　幸好，何夫人的长剑并未出鞘，只道，“他们先前不知碰了什么机关，竟从这石壁后翻了过去。”
　　两人走近举起火把，这才照见这四面石壁上竟有壁画。
　　万红绫心下一凛，只因这壁画与那日古怪密室石柱上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那石柱上共有三幅，这壁上却只得两幅，一幅火神火凤图，另一幅则描绘人间百态。至于那青年祭祀图，便不见踪影了。
　　万红绫凝神瞧去，那火凤一翅果然亦缺一羽。
　　她未及细想，抬手开启机关，那一整面石壁果然发出隆隆声响，不多时，竟打开一扇一人高的小门。
　　“我……我也不知这里怎会有这等机关……”万红绫急急道，“我……我可与她不是一路的……”她这般解释着，着实惹人发笑，全然一副此地无银的模样。

　　那何夫人并未言语，两名南山弟子瞧她的目光中自然满是戒备。
　　反倒是那钟承山哼了一声，率先往那门洞里走去。
　　“等等。”万红绫一把抢在他身前，“我……我先走……”
　　她只觉这山洞忒也怪异，难道这竟也是她教里的密室么？她心中疑惑，而今既然打定主意，教人万不能将她也看做设计害人之徒，当即也不害怕，竟埋头便往里奔去。

　　原本她亦有提防，可这一路行来，却丁点暗器都未触发，这竟不过是一个普通甬道。不多时，众人便又入一间石室。
　　这一间石室却布置得极为整洁，竟仿佛时时有人打扫整理。更奇怪的是那竹床竹架，形容制式竟与那密室书房一般无二。

　　“呀！”那南山派女弟子竟指了墙上挂着的一幅残像惊呼道，“谢……谢公子……”
　　万红绫抬眼望去，亦不禁一怔。
　　只因这画像虽残破，却仿似亦被人小心装裱过一番，画中之人荆钗布裙，却艳丽无双，堪得上国色天姿，万红绫生到这般大，而今搜肠刮肚，竟仿似寻不出一个比画中人更美的来。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这美丽女子眉目之间竟与谢纭生得有七八分像！

　　……“你放心。他们绝不会伤了谢公子的。只因谢公子的母亲，是江老大的师父。”……

　　江妙姿的话陡然窜进她心里。
　　万红绫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江妙姿先前诈她骗她，她虽气愤，心底的最深处却也不禁松了口气。只因她既然是在骗她害她，那她所说的，关于谢纭设计害人骗人的那一些，就全都是狗屁了。
　　可眼前这一幅画明明白白告诉她万红绫，谢纭与禾山五鬼的渊源，仿似……仿似当真不是那么简单！

　　“万姑娘，你可是认得此人么？”那何夫人见她神色大变，不禁问她。
　　万红绫抿了抿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

　　“这里还有字。”那南山弟子取下画来，用火把靠近那画像，便见右下果然有些微小字并未毁去。
　　“丁卯年秋……赠山……”那弟子念了几字便嘟囔道，“这山字后边是什么呀……瞧不清了……”

　　万红绫仔细一瞧，却更如五雷轰顶。
　　只因那字迹竟分明是她阿爹的！
　　她阿爹竟识得“九命魔女”江山荼？对了，她想起江寒羽的话，难道她阿爹当真曾与江山荼相熟，更且……更且还对她见死不救？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
　　那何夫人叹了口气，只对弟子道，“你且离得远些，要着了。”
　　她话音刚落，那弟子手中火把竟当真燎着了那画卷一角。她惊呼一声，便将那画卷一抛。
　　万红绫伸手想护，却终究慢了一慢，那画卷转眼便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画上的……好像是谢公子……”那弟子喃喃道。
　　“哪位谢公子？”钟承山问道。
　　“你眼花了。”何夫人道，“这画上的是个女子。”

《魔女》
天下第一女魔头很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