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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
不多时,三人将余下诸人身首暂且安置妥当,便循着甬道出了去。
原来这甬道再往外便是个宽敞山洞,这一路上谢纭将两人如何遇见云擎之事告知云绮,云绮亦将别后诸事一一告之。除此之外,三人皆无言语,直到天光终于全然照在了身上,万红绫才欢呼着冲了出去。
她已几日不见天日了。
她到得洞外,才发现而今竟是在半山腰上。那山气氤氲,环绕四周,竟让人如在幻境之中。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在洞口山岩上又蹦又叫又哭又笑。
很快,那二人便出了来,他二人刚脱大难,云绮更身遭变故,平日肩上所负甚多,又何曾见过这般肆意形状?二人不禁心神一松,具是莞尔。
“哪里来的猴子。”谢纭道,“还穿着人的衣裳。”
“谢兄此言差矣,世间多的是沐猴而冠之辈,却是连这般天真吵闹的猴儿都不如的。”云绮叹道。
万红绫闻言蹦了过来,“你说我是猴子?”她瞪着云绮,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她这般认真严肃,瞧去却更为滑稽。
“这里还有别的猴子么?”谢纭哂道。
“我又没问你。”万红绫道,“你说的话我当然听得懂。”她颇有些不高兴,只因她不明白的是云绮在说什么,竟要他多嘴,仿似生怕她不知道他觉得她似个猴子似的。
“没什么。”云绮笑道,“只是发些感慨罢了。”
万红绫呐呐道,“那……那便好了。”
她只是见他似有意动才追问他,怕他依旧难受不得疏解。而今见他已能笑了,她便也安下了心来。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岔路口。
“我云家弟子眼下都歇在榆树岭,那儿离此不远,我很快便能寻到人来,两位不必担心。”云绮向两人告别。
“你一个人千万小心。”万红绫道,“你……不会武,若是遇见什么事,也别逞强……”她这般叮嘱他,“你若是去了南宫家,记得要找那位林大夫……”
“这莲花儿遇水就化,要一整株入药的……”
“往后你寻了人来,亦要记得,那热潭里水很烫,须得做好万全准备……”
“……”
她絮絮又叨叨,及至谢纭冷冷道,“这样罢。万姑娘,你而今内力尽失,不如与云兄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顿了顿,他复又道,“至于那件事,我一人也足够了,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教你失望。”言下之意,绿裳他会一个人去找。
万红绫愣了一愣,这才省过来两人先前想着走近路能快些救到绿裳,没想却耽搁了,当下也着急起来,“要不你快些先去,等会儿我便赶上来寻你。”
谢纭闻言朝云绮一抱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既没有应她,也没有瞧她,更未与她道别。
“——记得留下记号啊。”她朝他喊。
而他终于背着她挥了挥手。
“万姑娘,你与谢兄,是否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云绮问她。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办某件紧要的事。他也极为好奇,为什么玉兰山庄的大公子竟死而复生,与万红绫行在了一处。
可他毕竟没有问出口。
他明白,先前谢纭一剑便杀了云鹰,甚至连他为什么竟要设局栽赃都没问,多少亦有不想身份暴露的缘故。
“不需要了。”万红绫道,“我与他就能料理。”他而今泥菩萨过江,云家还不知是否会有其他叛徒,她怎好找他帮忙?况且……她陡然想起一件事来。
“云绮,我对不住你。”她对他道,“我知道当日在翠微山庄,你没有让你手下人伤我教里弟兄。可我还是忍不住怨你,只因你骗人,明明是那广云寨的人与翠微山庄火并,大家都有错,却单说是我教里干的。还因你冤枉人,我……我并未曾想过要任凭那任夫人死去,只是那时候我中了毒,动弹不得,后来我拼了一身功力来救你,反被你那般看待,简直气人。”
云绮怔了一怔,终于闭目道,“这样说来……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不对,是我对不住你。”她道,“我不该怨你。你阿爹都与我说了的。广云寨与翠微山庄毗邻相接,他们要是有了仇,便要世世代代仇恨下去,两边百姓都要遭殃……你怨我没有救人,也只因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处境如何,就像当初任夫人也以为是你寻了人来翠微山庄生事一般……”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原来你全与我阿爹告了状了。”云绮笑了一笑。
万红绫慌忙摆手,“他问了我,我才说的。”他问了我,是不是很讨厌你,令得你在他面前愁眉不展,我才说的。
“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朋友罢,虽说你做的事让我很不高兴。”她嗫嚅道,“而我到现在都觉得你做得不太对……”
我虽然理解你,可不能赞同。她有些难过地想。
“万姑娘,你与谢兄屡次救我,”云绮道,“能有你们这般的朋友,自然是幸事。”
他提到谢纭,万红绫终于想起了什么,“谢纭的事,你别说出去啊。”她叮嘱他,“千万不能说出去。”
“好。”他点头,心想,原来她这般示好,亦多是想着让我别将谢纭之事传扬出去。对了,先前见谢纭待她这般周到,她又如此依赖,他二人原也是水到渠成……他想到此处,直骂自己荒唐,当即打住,不再去想。
“还有……”她又道,“你可千万不要娶那南宫小姐。”
“什么?”他一愣,只觉山风吹扬起她的发丝,竟这般捉摸不定,飘忽难循。
“……她仿似很中意你。”万红绫道,“可她心肠很坏,还在那山窟里害我。等我得了空便要去寻她算账。你若是娶了她,到时候我杀了她,你便要难过了。”
“我省得。”她如此堂皇说起寻仇之事,他竟无半分恶感。这就连他自个都觉怪异了。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她抬头瞧了瞧日头,“你往后……”她仿似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却终究没有说下去,比如一个人不要硬撑,比如一个人不要太累,比如……“要好好保重。”
“后会有期。”他点头道。
“恩,后会有期。”于是她朝着谢纭先前走的那条路飞奔了过去,亦没有回头。
她仿似很急。他心想。
她当然很急。
万红绫心想,谢纭兴许是生气了。
她一贯读不来旁人的心思,可奇怪得很,每每谢纭不高兴了,她都能觉出来。兴许是他这人心思太直接了罢?她心想。
谢纭生不生气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要跟着他,才能寻到绿裳。
想到这里,她步下生风,一头往前奔去。
可走了约莫一里地,竟还是没有谢纭的踪迹。
她明明让他给她留下记号的!
他太不听话了!
她心想。
她在这山间胡乱摸索了半日,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远处的树丛之间,谢纭正瞧着她。
他当然知道她很着急。可他要做的事,实在太过危险。而她简直太不要命。所以他不敢带着她了。
——若不是她先前一直病着,他原本就早该在半道上甩掉她的。
可先前他自顾自走了之后,心里却有些难受。
他对自己说,远远的知道她与云绮一同走了就好。
可她竟没有走。
为什么?
明明她与云绮也算两情相悦生死与共了!还来寻他作甚?!烦死人的万红绫!
他这么想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掰断了一根小树枝。
万红绫循声望来,一下便瞧见了他。
“太好啦!”她奔向他,“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她跑得急,他伸手扶了她一下,“谁耐烦等你。”
“你怎不跟云公子去?”他问她,“你不是云家剑法都学好了么?”
她一愣,方才想起这回事来。
“云前辈就是用笔画了两画,让我看了看。”万红绫道,“我可只会认,不会使……”她说到此处,果然越发心虚,声音也不禁低了下去。
“你果然骗了我。”他气愤道,“还有什么事?”
万红绫原本就不擅骗人,而今被他一问,哪还隐瞒得住,“云前辈那时候对我说了,若是那云鹰一个人来,你我二人偷袭,我便在那里叫破他招式,你或可以趁他慌乱之际得手。可若是他带了云绮来,那么便危险了,只让我们……”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让我们假作偷袭云绮,便什么都不用理,逃走便好……”
“而你却没听他的。”谢纭怔了一怔。
“只因他说……云绮定然会有法子,教我们不用理他……”
谢纭当即明白了,这位云伯父一早已瞧出万红绫必不会丢下云绮不管,才这般骗她。
“所以……你瞧出他是骗你的了?”
万红绫一愣,才缓缓叹道,“我先前才刚明白,他这是骗我的。他只想我们俩别没命了才好。”她说到这里,眼中又有热意,“……我原本却只想,你我二人若是这样逃走,你的模样岂不是要被人瞧见?那可大大不妙。所以我总要留下与云绮交代,教他和门人们都不要说将出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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