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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药
谢纭醒来的时候,万红绫正在瞧他。
她瞧着他的目光很怪异,令得他当即明白了什么,想要用手挡脸,已经晚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扮作我王大哥的?”她压抑住心中不快,问他。
她先前还曾担心过谢纭的安危,而今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只因他既然扮作王远,那么真正的王远去了哪里?王大哥他……可还活着么?
谢纭缓缓地支起身子,仿佛并不预备答她。
他抬眼环顾四周,便见那小潭浮起一阵水汽,这岸边岩石亦是微微发热,不知他昏睡了多久,而今身上衣物竟已半干了。
“……你把他捉到哪里去了?他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又非来自名门大派,更……”万红绫却依旧不依不饶,喋喋不休,“……你为什么竟要扮作他?”
——难道她以为真有这么一个王远?
“……蠢材。”他终于缓缓开口,回了她两个字。他的嗓音仍有些嘶哑,可已不再像先前那般低沉了。
“你……”万红绫还待开口,却终于恍然大悟,连连拍起自己额头,“……你是……从一开始就是你……没有什么禾山王远……对不对……”——她真是太笨了!
可仿似还是有哪里不对。
“……我上一回瞧见你……你的腿还是……”她记得的,他那时候只是腿上有伤,可并没瘸啊。他若只是随便扮个人,为什么竟要那么麻烦,去扮个瘸子?
“伤没养好,便瘸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值一提。
万红绫却怔住了。她突然想到,当初若不是她负气离开,她若是带他去毒王谷求医,他的腿还会瘸么?
见她神色黯然,谢纭只觉一阵烦闷,“而今你可是相信了?”
万红绫点点头,“先前你来救我,我还要多谢你的。”
“也没救成,不必谢我。”他冷冷道。
谢纭本来的面目自然俊俏好看,可不知为何,万红绫却想起先前王远的模样,虽然狰狞丑陋,却亲切得多。
“你扮作王大哥的时候,脾气可好得多。”她这般想着,不禁脱口而出。
他闻言一怔。是了,他扮作旁人,便能八面玲珑,谈笑风生,可这毕竟是旁人,不止她喜欢,就连他自己也喜欢那样的人,可而今若要他再和颜悦色,却怎么都做不出来了。
“假的自然要多好有多好。”他没好气道。
说着他已不再理她,起身四处查看起来。
他待她这般冷淡,原本也属应当。
万红绫想起这短短时日以来两人相处点滴,所历种种,只觉恍惚,原来待她这般好的王大哥,却是假的。
她不由得心下恻然,但谢纭而今平安无事,终归是件好事。
她想到此处,赶紧对他道,“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你阿弟还在寻你,你可知道?”
谢纭原本已走到那水潭的另一面,闻她喊话,终于回转过来,“你见过他了?”
万红绫点点头,当即把那一日如何遇见谢绎,如何到了漪澜阁,又如何与谢绎失散之事一一告之。谢纭听罢,却久久不语。
“你把玉佩还他了?”须臾,他终于问她,见她不明所以,又自言自语道,“也对,你而今有了那云大公子,是瞧不上他的了。”
万红绫闻言却是一惊,“我、我可万没这样想过!”她对他道,“况且这又与云公子有什么干系?要说瞧不上,他云大公子才最瞧我不上。”
“先前在神殿里他一直为你遮掩,你竟瞧不出来?”他奇道,“我还以为……”他话刚到嘴边,却猛然省悟了过来,以万红绫大小姐之敏锐,若能感到云大公子的不同寻常,恐怕才是奇事一桩。
“你以为什么?”她问他。
“而今被困在这里,还谈这些作甚。”谢纭避开她的目光,只觉心头阵阵烦躁。对,一定是与这毛毛躁躁的万大小姐待得太久了,弄得他而今都心浮气躁!
幸而万红绫并无意追问,她在那水潭边的岩石上坐下,只叹道,“这周围一条通路也没,看来只有一个办法能出去。”她说着指了指头顶那一线光明,“爬上去。”
她说得轻巧,周围石壁却陡峭嶙峋,难以攀爬,那洞顶既高且窄,两人就算是费尽心力爬了上去,都不一定能顺利脱出。
而今到了这等境地,她依旧在异想天开。若是以前他必然嗤之以鼻,可而今他至少身为“王远”,曾了解过一些魔女万红绫的喜怒哀乐,知道她这绝不是空口胡扯。
“兴许可以。”他应道。
“那儿,那儿,还有那儿。”万红绫遥遥点了几个地方,“从这几处借力,便能上去了。”她见他答话,当即兴致勃勃。
“你若是功力未失,应当可以上去,可我轻功本就不好,还是瘸子,竟怎么上去?”他问她,言罢却见她浑身一震,双眼更立时黯淡下来。
——他失言了。
“我这腿是原本就伤到的,你的那两下大自在手我还不放在眼里,万大小姐若以为是自个把我弄成瘸子的,恐怕也太看得起自己的能耐了。”他嘲讽道。
万红绫当即驳道,“我怎会不知你这伤不是我下的手?我可没有这般蠢笨。”
她只是……她只是……唉……她暗暗叹了口气。
然而他如此平静谈起伤势,仿似浑不在意,倒让她心神一松,不再难受。
万红绫当即打起精神,又与谢纭在这山隙四处摸索查探,却直到那点点光明都渐渐暗去,依旧一无所获。
说也奇怪,而今已入了冬,四周石壁皆是冰冷,唯有那潭边石土尚自温热。两人的火折子已随水冲去,不知去向,此刻只能回到潭边。
谢纭坐下运功驱寒,周遭很快全然暗去,伸手不见五指之下,他突然道,“你且休息罢,若有什么异动,我便叫你。”他二人皆是一夜未睡,万红绫之前更身染风寒,她白日里瞧去虽无异状,可终归比不得内力充沛的时候。
“不好。”万红绫的声音响起,“我一点也不困。”
“你的身子好了?”他问她。
“昨夜就没事啦。”万红绫道,“要不你先休息,过会儿再叫我。或者,咱们一起说会话?”
他当然不想与她说话。
谢纭想了想,开口道,“好罢,你过来。”
于是黑暗中万红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伸手,便将她拉到了跟前。
“啊——你做什么!”万红绫惊呼道。
她脚下一个踉跄,便一下跌倒在他身上!随即她的嘴唇就好似擦上了什么……竟是……竟是他的面颊?
应该……应该不是吧?!
她这般忐忑着,刚要挣扎怒骂,便觉他一手稳稳搭在她脉上,一手已探上她额头。
原来他不过是要看看她寒热是否全然退去。
她心下一热,只觉感激,可随即便省过来,他若不是故意的,那么、那么她亲上他这便全然是她的错了……
幸好他仿若未觉,很快便松开她,“既然你身子无碍了,便随你罢。等会我醒来换你。”
说罢他便躺下身去,仿似不再理她了。
“谢纭?”她唤他。
“王大哥?”她复又唤他,“你睡着了么?”
“什么事?”他终于问她。
“……我方才亲着你了。”她对他道。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万红绫以为他当真已睡过去了的时候,谢纭终于哼了一声,“那又怎样?”
“我不是故意的。”万红绫紧张得发颤。
“……我知道了。”
“你……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她问他。
“……你在乎么?”他问她,“当初你不是还与我……阿弟睡在了一起么?”
“那件事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万红绫发觉自己已要急哭了,“……算啦,横竖是我错了……随你罢……”对了,她不只对不起他,还对不起他阿弟。上回遇见谢绎的时候她根本羞于启齿,而今看来,她还是装作忘了的好。
“我不会说出去的。”又过了很久很久,谢纭才安慰她道,“安心罢。”
不多时,万红绫悉悉索索,竟拉住了他的衣摆。
“你做什么?”
“我怕我瞧不见你,你若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了去,我都不知道。”
谢纭叹了口气,只能侧过了身子,教她不致提着太累。仿似黑暗之中,他的脾气又变好了。
意料之外的,这一梦很长。他一向浅眠,这兴许是当真太累了,又或许是被万红绫牵着的缘故。
到他醒来的时候,四周已有微光了。
他心下内疚,刚想问万红绫怎不唤他,可他举目四顾,却哪还有她的影子?
他如遭电击,心头顿时涌起巨大恐慌——难道她竟当真被什么给拖了去?
——这都怪他!他先前就该牵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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