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世书

　　序
　　不如归去
　　“只要你的一句话，邹宴河可以是最冷情的杀手最骁勇的将军最贴心的内侍，他为你放弃良知放弃安逸放弃尊严，连死都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姬永殊！你凭什么不让他落叶归根！”
　　刚一恢复意识，就听见有人在大骂姬永殊。真是够胆，居然敢辱骂九五之尊，还是为了我，我邹某人可不值得谁为了我惹上灭九族的霉头，不过这声音可真熟悉啊，是谁呢？我想不起来了。
　　渴，满嘴都是腐烂的味道，浑身疼得跟骨头碎光的似的，哈，其实就算没碎光也没几根好的了。外间还在争执着什么，都没人来看看我这个重伤患有没有什么需求。撑着起身，未果，又跌回枕上。
　　我折腾出来的动静不大，还在外面的人都是高手，好歹是把人给招了来。明黄色的是姬永殊的龙袍，还有一个桑青色的人影把姬永殊挤到一边去了直直的朝我扑了过来。
　　“宴儿！”
　　我笑：“师傅。”是啊，全天下敢指着皇帝骂的，除了我师傅梁州还能有谁？
　　姬永殊你看，你果真是我命里的灾星，自从跟了你，我的祸事就从未断过，这次更是连与我恩段情绝的师傅都给招了来，你又拿什么来留我。
　　师傅抱着我，像小时候一样：“宴儿乖，不怕啊，师傅在这里的，师傅哪儿都没去。”印象里，师傅一直都是一副冰雕雪琢的冷清样，这般惊慌的师傅，我从未见过。
　　他的声音直颤，听上去快哭了。
　　身上的伤被师傅碰得裂开似的疼，我咬牙，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师傅，我想回去了。”
　　师傅说得没错，落叶归根，我是要死的人了，该回我来的地方，那个没有姬永殊的小庄子。我离开很久了，对那里十分地想念。我应该被埋在后山的梨树下，让飘零的花瓣落满我的坟茔。贡品里有婉心姐做的莲子鸡，叶痕会骂我，子梓站在远处吹着笛子。我要回到那里，即使是变成一抔黄土，即使会惹他们伤心。
　　明黄的身影突然冲了上来。
　　我冷情的陛下啊，你有什么好惊惶的？你的朝堂终于变得比御花园里的碧莲池还要澄清，邹宴河也要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跟刚才一样杵在那里当柱子多好啊。
　　“别走，宴儿！别走——”姬永殊握住我的手，这是他习惯亲昵的动作，但是他好像忘了我现在的伤势可经不起人碰，他这样做只能让我更疼罢了。
　　多亏了他这一握，我瞬间清醒了不少，也不禁有些庆幸自己现在看不清东西，不让他的神情一定会让我心软。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姬永殊，我十四岁随你出庄，为了你的帝位劳心劳力，不敢言功劳几何，苦劳总是有的。现在我都快死了，你可以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让我回去吗？反正我也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了。”
　　我想我还是太心软了些，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不过人总不能太冷情不是，会被钉小人的。我摸索着，用手背去蹭他的脸，最后一次了姬永殊，我看不清你的脸，给碰一下总行吧。
　　手背上冰凉的一片，真是冷情的人啊，连泪都是冷的。
　　“你哭了。”
　　哈，姬永殊也是会哭的！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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