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作者:佘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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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暗投


      历阳整军后,杜伏威并没有乘胜追击,进攻隋军控制的江都或是周边其他重镇,而是留在历阳,巩固已有战果。
      沈光在历阳滞留了将近一个月。他本来是猛将,战场上杀敌无数,也没当过一回事,这次歌杨柳女子跳江前说的那句“只是我等夫婿,倒有一小半是死在你手”,却让他怔痛不已,自问自责间,对江淮军的敌意因此消退了不少。
      本来他早该回江都,只是那日他与阚棱一番对峙,倒引发了杜伏威的爱才之念。杜伏威拨了城中一个清净小院给他住,又日日派出自己的义子来,邀他喝酒赌钱,劝他加入江淮军。杜伏威自己,也是三天两头过来笼络他,要他共襄义举,都被沈光婉言谢绝。
      转眼到了五月。这一日沈光早早起来,孤身一人来到城里最高的望江楼上。城里的人仿佛都在熟睡,望江楼上只他一人不说,楼下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也是空无人迹,只有夏日清晨的凉爽江风与他做伴,涨满他的衣袍,又拂动他的发丝。不过他对此似乎一无所觉,只是倚栏遥望远处那微明的天空。
      那里江波浩淼,乌沉沉的江面恍如深海大蛟,向着东北方向拱拱而动。渐渐天色明朗,红日跃出云海,映日的流波披红挂金,艳丽无俦,如同倾覆了一江血水。沈光本为散心而来,看见这艳极而觉不祥的景色,心中烦恶,连忙收回远望的目光。
      他看到仿佛是转瞬之间,楼下沉睡的重镇开始苏醒,早点摊上冒出腾腾热气,新鲜蔬果被人挑到街头,出行的人们牵马起轿,街道上人声渐次喧哗。
      行人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硃子奢行色匆匆,骑马从青石大街上走过。他过了望江楼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下马上楼,拍拍沈光的肩膀说:“老兄,原来你在这里!”
      沈光笑道:“难得我一个人在此清静清静,看看晨起风光,刚才几乎要有出世归隐之念了,居然又被你一巴掌拍回来!”
      “你要出世归隐?” 硃子奢笑道,“那也不错。回江都不过是死路一条,我去年就知道了,你虽然比我晚一年才领悟到,也还不算太迟。本来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什么坏消息?”沈光笑,“难道是瓦岗翟让李密、山东窦建德、江淮杜伏威辅公祏之外,又出来什么更厉害的草莽大盗不成?”
      “咦,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硃子奢啧啧称奇,“不过这次不是草莽大盗,而是公卿贵族。刚刚接到的线报说,唐国公李渊日前起兵太原!”
      “李渊?”沈光闻言一怔。
      李渊是手握重兵的皇族,他是隋帝杨广的表兄,两人的母亲都是前朝北周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
      “是,李渊起兵时还编了一句歌谣,让坊间小儿传唱,内容是‘江南杨叶落,河北李花开’。”
      “江南杨叶落,河北李花开……”虽是夏天,沈光却觉得微有寒意,“看他词中之意,是要取而代之,改朝换代了。”
      “是啊,这也算意料之中的事。如今隋军大势已去,历阳被江淮军占后,长江下游航运被杜伏威控制,江都顿成孤岛,北边又早就只剩长安洛阳几座孤城了。这个天下,江都城里那位皇帝看来是不想要了,别的地方可有的是人想要。” 硃子奢笑嘻嘻的伸了个懒腰,“到底鹿死谁手,再过三五年便可见分晓。”
      “三五年后,若天下重归一统,你自是要投靠新朝,做个太平学士的。”沈光也笑了。
      “还是你小子明白我!” 硃子奢拍拍沈光的肩,“你呢,真的打算归隐?可惜了这一身本来可以封侯拜将的好功夫。”
      “说出来你又要笑我迂阔。”沈光苦笑,“不过皇上对我恩遇深重,眼下国事日蹙,我却无以为报,已经惭愧得很。如不归隐,便要死节,不会再投明主了。”
      “羞不羞啊?又不是糟老头子,年纪轻轻的,就归隐啊死节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杜踏秋从楼顶屋檐边探下头来,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猪猪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喜欢攀高啊?害我每次都要抬头才能看见你!你的鹤呢?” 硃子奢见了她就眉开眼笑,招呼打得热情不说,还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杜踏秋最怕别人叫她这个绰号,可偏偏几乎每个人跟她熟了以后,都更愿意用这个绰号来逗她。她听见硃子奢居然也这么叫,不由着恼,冲他撇撇嘴,又缩回屋顶上,似乎再也不愿理他。
      “猪猪?”沈光也忍不住笑,“是谁这么有创意,给你取了这样一个绰号?”
      “不许这么叫我!”屋顶上传来杜踏秋懊恼的声音,“都是那只臭老鼠,让他叫姐姐不肯叫,偏要叫什么猪猪,现在人人都知道了,我不活了我!”
      听到杜伏威被人称做臭老鼠,沈光童心顿起,学着杜踏秋的口气说:“羞不羞啊?年纪轻轻的,就死啊活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沈兄啊,这女孩子真偏心,我问她三个问题她一个也不答,你问她一个问题她就赶紧答了。” 硃子奢忍不住取笑沈光,“你这么讨女孩子喜欢,简直让我疑心你总惦记着回江都,到底是因为那个糟老头子皇帝呢,还是为了江都离宫里那几万妖娆的宫女?”
      沈光面色一红,还未及澄清,就见杜踏秋的脑袋又从屋檐边探出来,认认真真的问他:“沈光,宫里真的有几万美女那么多么?”
      “是啊!”沈光神色怅然,指着楼前一株粗大柳树说,“宫里的美女,就像这棵柳树的叶子那么多。”
      杜踏秋看看那棵枝繁叶茂的柳树,想到有几万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都被关在江都的深宫里消磨青春,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我走了。”她闷声闷气的说着,吹了个呼哨,就见那只鹤从不远处翩翩飞来,载了她,向城外飞去。
      “本来我觉得你就够心肠软的,” 硃子奢目送杜踏秋飞远,又斜眼看看沈光说,“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心肠更软。”
      杜踏秋在城外飞了一圈,看了看山川形胜,心中略觉舒爽。又在野外大树上停下,狠狠的发了一回怔,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怅然不乐,若有所失。
      等她回城进入军营,已是晚饭时分。
      一进营门,就见王雄诞对她说:“猪猪你总算回来了,老爹找你半天了,快去!”
      杜踏秋转身去了总管府,杜伏威正在据案大嚼,面前一只脸盆大的食盆里,摆了十来根烤羊腿。听见她进来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的说:“臭猪猪,找你半天了,快来吃烤羊腿,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杜踏秋笑了:“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吃。”
      杜伏威又啃了几口羊腿,这才抬起头来,问:“怎么了?病了?我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是,是沈光要走了。”这句话脱口而出,令踏秋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一整天莫名其妙的怏怏不乐,原来是因为他。
      “哦?”杜伏威笑容一敛,推开面前食盆,问,“他不是在这里呆得挺好的么?”
      “早上我在望江楼听见他跟硃子奢说话,说是皇上对他恩遇深重,因此他如不归隐,便要死节,不会再投明主了。”
      “如不归隐,便要死节,不会再投明主……”杜伏威沉吟片刻,便高喊一声,“来人!”
      一个亲兵走进来。
      “传令过去,叫阚棱雄诞加派高手,守住沈光。如果他要走,就留住他,如果留不住他,就抓住他,如果抓不住他……”杜伏威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说,“就杀了他!”
      亲兵领命而去。
      “不要!”踏秋急了,一转身,就要跟着那个亲兵往门外跑。
      “站住!”杜伏威一把抢在她前面,关住了门。“你急什么?难道阚棱雄诞两人联手,还不能抓住他不成?”
      踏秋想想也是,这才返回厅中坐下,闷闷的说:“可是你怎么能叫人杀他呢?他救过我的啊!”
      “他杀了我多少好孩儿?我对他已经够客气的了!”杜伏威翁声翁气的说,“这家伙软硬不吃,怎么劝他都劝不过来,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看不惯我拿女人给手下陪葬,自己却要巴巴的跑回去给那昏君陪葬。怪不得今天下午我把他拉到这里来,建议他娶了你当我姐夫他都不肯,原来是要走!”
      “什么?你你你!”杜踏秋面红耳赤,急得都快语无伦次了,“你向他提亲?怎么不先问问我?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他?”
      “猪猪,你也二十了,还没玩够啊?”杜伏威理直气壮的说,“你该嫁人了,你一直不嫁人,我都一直不好意思娶老婆。”
      “死老鼠,臭老鼠!”杜踏秋抓起案上一根羊骨头,恶狠狠的向他掷去,“我是你姐姐,只有我管你的事,不许你管我的事!”
      “啧啧,奇怪,这么凶的丫头,居然也有不少人喜欢!”杜伏威避开羊骨头,笑嘻嘻的问,“只是你怎么就喜欢上沈光那个跟错了老板最没有前途的家伙呢?”
      “谁说我喜欢他了?”杜踏秋底气不足的小声反驳,看见杜伏威贼兮兮的对着自己笑,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转移话题,问,“你说有不少人喜欢我?都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阚棱啊,他每次看见你,眼都直直的,人都傻傻的。”
      “不会吧?那是你儿子耶,你儿子就是我侄子,难道要我嫁给我侄子?”只要不提沈光,杜踏秋就俏皮起来。
      “切,只要你肯嫁人,我少个儿子多个姐夫又有什么打紧?”杜伏威懒洋洋的坐到油乎乎的几案上,脸上是一副恨不得马上打发掉杜踏秋这只米虫的神情。
      “不行,他太闷了,我跟他没话说。”杜踏秋被他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毛,赶紧否决掉他的可怕提议。
      “闷人有内秀呢,人家可手巧得很!好好好,你不喜欢就算了。硃子奢呢?这人虽然是书生,却一点都不闷,又聪明,又有趣,长得也是又高大又气派,好像对你也满热情的。”
      “不行不行,这家伙人尽可妻,一点忠贞的意思都没有。你看不管是你赐给他的女乐,还是其他同僚送给他的女人,还是来路不明自带财货私奔到他家的女人,他都是来者不拒,到历阳不过一个月,听说已经有五个老婆了。”
      “还有自带财货私奔到他家的女人?我怎么不知道?”杜伏威听了艳羡不已,“这小子真有艳福啊!好了好了,猪猪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么,又没让你真嫁给他……王雄诞,王雄诞总可以了吧?又聪明又憨厚,心肠那么好,你跟了他准没错。”
      “天哪,你不会想把你那三十个义子一个个数给我听吧?”杜踏秋笑了,“王雄诞比你小两岁,比我小三岁呢。”
      “那怕什么?顶多让人笑话你一句老牛吃嫩草吧!”杜伏威说得开心,竟然拿起一根羊骨头敲起食盆唱起歌来,“老牛,老牛,食量大如斗,啃棵小嫩草,不抬头~”
      杜踏秋听了他荒腔走板的歌声,又气又笑,连忙捂住耳朵大叫:“吵死了,难听死了,不许再唱了!”
      “那你到底要嫁给谁呢?”杜伏威苦恼的说,“有个嫁不出去的姐姐,真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去你的!总是跟我没大没小。”杜踏秋敲敲他的脑门儿,笑嘻嘻的逗他,“奇怪,什么人都提到了,怎么没见你提辅大哥?”
      “你想嫁给辅公祏?”杜伏威抬眼望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神情非常奇特。
      “才不是呢!”杜踏秋大大咧咧的说,“他总是板着脸,我一见他就紧张,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要是嫁给他呀,我肯定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奇怪,他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娶媳妇,难道想当道士不成?”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杜伏威慢吞吞的说,“现在我倒真觉得他是喜欢你了。你说当初小时候他偷他姑姑的羊,到底是为了给我吃呢,还是为了给你吃?”
      “你怎么逮着谁就觉得谁喜欢我啊?”杜踏秋好奇的问他,“我真有那么招人喜欢么?”
      “招人喜欢又有什么用?”杜伏威懒洋洋的说,“反正说来说去,你还是喜欢那个一根筋的沈光。真不懂他有什么好,能迷倒那么多的大姑娘小姑娘?”
      “他有什么不好的?”杜踏秋生气的说,“人家功夫那么高,轻功不消说是天下第一了,马术据说也没有敌手,你没见过他爬树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帅呢!”
      “会爬树有什么用啊?你还会飞呢!男子汉大丈夫,功夫高是应该的,我家阚棱还会耍大刀呢,一挥杀十人,比他帅多了!”杜伏威其实还是很佩服沈光的功夫的,只是看自家姐姐这么向着一个外人,忍不住要贬贬他。
      “杀人有什么好?你们就知道杀人,他至少还知道救人!”
      “他也就喜欢救救女人吧?在战场上他杀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他气度好,脾气又温和,品性又坚贞,还懂得尊重女人,懂得保护妇孺。人家多少姑娘追,都一直没有娶媳妇,也没有随便找个女人来伺候自己。”杜踏秋见不得沈光被人贬,越说越激动起来,“哪像你啊,说是没娶老婆,现在你府里不也有好几个小妾?”
      “行了行了!到底是女生外向啊!”杜伏威见说到自己头上来,连忙举手投降,“其实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没说。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难道都是喜欢他人品?长得帅才是硬道理!我们男人,喜欢一个美女,就会老老实实的说我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你们小姑娘嘴里都不老实,明明跟我们一样好色,却硬要扯别的理由。”
      “不跟你说了!”杜踏秋想起自己初见沈光时的惊艳,不能不承认杜伏威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认输,嘴上却一定不能认输,否则就更没有姐姐的派头了,“我要看看他去,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弄个三败俱伤可不好。”
      杜伏威想想也是,便和杜踏秋一起骑马赶去沈光下榻的地方查看。
      到得门口,却见院门半开,清风拂面,院中几净凳洁,花明草绿,一派平静安宁景象。阚棱王雄诞二人,正在葡萄架下喝酒斗骰子,闹得不亦乐乎。
      “沈光呢?”杜踏秋问。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见他,不知他跑哪里去了,所以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等。”王雄诞笑呵呵的说,“他屋里我们也进去看过了,都没收拾呢,不像要走的样子啊?”
      杜伏威进屋看了一圈,出来说:“走吧,别等了,这家伙已经溜了。”
      “老爹,你怎么看出来的?”阚棱连忙虚心请教。
      “他喜欢马,我为拉他入伙,前阵子送过他一座高手匠人雕刻的玉马,他收下以后随手就摆在窗前桌上了,现在桌上马座的灰印子还是新的,玉马却不见了,一定是他拿去换了银子当盘缠了。”杜伏威脸上带了点惋惜的表情说,“那玉马是原来历阳太守府中最值钱的东西,他这次走得这么匆忙,肯定是贱卖了。”
      杜踏秋本来不相信沈光会不辞而别,见杜伏威如此言之凿凿,心中早已信了九成,闷闷不乐的说:“马倒不可惜,只可惜没能留住这样一个人。”
      “人有什么可惜的?”杜伏威笑道,“人家当官的瞧不起我们当强盗的,不肯跟我们一起混,那也正常。下次战场重逢,正可以好好打上一架,不必再跟他客气了!”
      众人意兴阑珊离开小院,各自回去歇息。
      杜伏威进了总管府大厅,却见厅中几案上赫然摆着那匹玉马,玉马座下压着一张字条。
      他识字不多,忙叫人请了硃子奢来念:
      “杜总管台鉴:
      历阳一月,总管美意,光非不知也。奈何光荷恩深重,思怀竭节,既非良禽,不欲择木。今日晨起,光望名川而生去意;午后见召,又负青眼遽定归期。玉马稀世珍奇,携之不便,弃之不恭,本拟物归原主,顺致惜别之意。孰料入府上得闻密语,遂隐身以避杀机。又闻君姊弟赞语,光惶惑无地,愧不敢当。留字而别,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又及:羊腿奇香,光不告而取,以疗腹饥,料总管大量,必不以为盗也。
      此谨奉。”
      杜伏威皱着眉头问:“他说的什么?我就听懂青山绿水后会有期那句,倒是我们跑江湖的人常说的。”
      “哦,没什么,就是说在历阳呆了一个月,杜总管的美意他心领了,不过皇恩浩荡,他还是不想换老板。今天早上起来看长江的时候他就有点想走了,下午你又叫他去,有什么好事要给他,他不敢领受这份好意,只好决定马上就走……”
      “有好事要给他?他字条里没说是什么好事吧?”
      “没说。” 硃子奢笑嘻嘻的问,“不知杜总管有什么好事给他,让他这么来不及的想逃?”
      “啊,没什么。”杜伏威有点脸红,“你就别问了,他后面还说什么?”
      “本来想到府上送回那匹玉马顺便告辞的,结果听到总管你要杀他的消息,只好躲起来偷听你跟猪猪的谈话……”
      “什么!”杜伏威跳起来,“我跟猪猪说的话都被他听去了?”
      “是啊!” 硃子奢笑道,“他说你跟猪猪夸他的话他都听到了。”
      “我才没夸他呢!”杜伏威不服气的说,“我一直都在贬他,是猪猪在夸他。”
      “他还说,羊腿很香,他拿去填肚子了,觉得您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当他是小偷。”
      杜伏威听了怪叫一声,这才发现那十来根烤羊腿已经不见了,他摸摸还没吃饱的肚子,看看空空的食盆,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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