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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晓*******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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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我也有着那种“项脊轩”愁



      很久以后江裴回忆起自己跨进祖屋大门的情景,只觉得和《红楼梦》里黛玉见贾母的时候有几分神似。江家老太爷那一辈皆已不在,却是她大伯母见到江裴一把搂住,险些哭了出来。随即便是一阵子兵荒马乱,有人哄,有人劝,到底是控制住了场面。
      江裴和几位伯母、婶婶一一见过,却是在里间的庭院里才看见吴荷。江裴还未开口,脚下踟蹰了片刻,到底是吴荷先微笑着拉过江裴,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小婶这么多年不见你,听说你也要结婚了。”
      江裴一愣,总算反应过来这前后是怎么一回事,只暗骂罗宝宸那厮嘴也忒快了,嘴上却说着:“成榆才二十五就结婚了,小婶是在笑话我是大龄剩女吧!”
      吴荷佯装不悦,嗔笑着摇摇头,道:“胡说!你哪里是大龄剩女了?分明是正当令的年纪,倒是成榆那小子——话说回来,你打小就老被我家那臭小子闹腾,他那性子能讨到媳妇,分明是咱们江家祖上积德。来,裴裴。”说着捉住江裴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抹了下来,轻轻一送,那镯子已戴在江裴的手腕上,“小婶没什么好送你的,这翡翠镯子是我妈妈在我成年时候送我的,如今戴在你手腕上,我看正好儿。”
      江裴依稀记得吴荷的母亲出自关内名门,最是以收藏玉器闻名。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更何况这一枚绿得能滴出水来的翡翠镯子。吴荷只怕戴了数十年,桌子上的翠被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多余的纹路,就是在博物馆里,也不见得有多少件比这上乘的镯子。
      “小婶。”江裴想要推辞,手腕却被吴荷不轻不重地捉着,进退两难,“这不合适,这太贵重了。”
      吴荷显见得预料到她的反应,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刚想开口劝她,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江裴侧头一看,却是江成榆此刻穿了一件运动外套,不伦不类地走了过来。
      吴荷仍捉着江裴的手腕,回过头笑道:“瞧你这滑稽打扮,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江成榆只应了句“混搭”,走近了才发现母亲正握着堂姐的手腕,那枚翡翠镯子正挂在江裴纤纤的皓腕上。庭院里春色正好,阳光澄澈,那镯子似活了一般,光华流转。
      江裴从未见过江成榆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既谦恭又内敛,带着十分亲厚的笑容,是淡然清风的模样,“裴裴姐姐,你就收下吧,这就是我妈的一点心意。”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笑看着自己的母亲,如同这世间最典型的孝子,体贴地搂住母亲的肩膀,又单纯,又诚恳,“咳,瞧我这记性,”此刻方才转过身子,看着她轻轻开口,“恭喜你,好事将近。”

      因为江成榆的婚事,祖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原先只有大伯和大伯母常住的屋子里,因着一对璧人的婚事,添了不少人气。回到老家的傍晚,一顿好睡的江裴适才走出自己的房间,在小跨院里伸展了下手臂,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
      院角种着一棵千金榆,看起来不过十来年大小,枝干还不甚粗,只是枝头冒着的新绿分外动人。夕阳也是这般斜斜地照了下来,有枝桠和嫩叶的影子落在来人的脸上,而那人只是看着江裴,并没有走进来。
      夕阳下那人的轮廓显得愈发深邃起来,成年后日渐锋利的眉,还有幽深又明亮的眼眸,她一时间竟有些停滞,那模样无数次地出现在眼前,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待到她发现自己又神游了一次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三十二岁的江裴最与众不同的,大抵就是害羞的时候还是会很诚恳地脸红。
      她只得腼腆一笑,道:“哟,小榆儿啊。”
      一声“小榆儿”叫出口,她险些以为自己还在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里过活。可哪有这样的好事?
      院门口的江成榆面对眼前女子的一系列表情,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平声静气道:“看来我妈这人情没有做对地方。”
      “是小婶的礼物太贵重了。”江裴赧然地将手背到身后,尽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尴尬的神色,却还是无意识地抱了十二分的歉意和委屈,“那个,我怕不小心磕坏了。”
      “江裴啊。”江成榆叹了一口气,似有心说什么,却就此打住,没有说下去。半晌,他便不再看她,视线被院中那棵夕阳下显得有些纤细的榆树吸引过去,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这棵树栽在这里,怕是有二十年了吧?”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江裴一愣,“可不是么,二十年了。”
      离她第一次见到江成榆,只怕也有二十年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成榆时的模样,是小学刚毕业的暑假,她被父亲送回老家消夏,刚一进祖屋便被绊了一跤——肇事者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家小霸王,江成榆。
      《项脊轩志》里有一句话最是惹人垂泪:“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业,今已亭亭如盖也。”望着榆树枝头那抹新绿,江裴只觉得太过应景,似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掠过脑海,千头万绪,无处捕捉,却也终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仿若蜻蜓点水,仿若隔靴搔痒。
      终于,江裴看向院口的江成榆,露出早春桃花般浅浅的笑意,带着那种浅而又浅的粉色,清之又清的芬芳,道:“我是不是还没有对你说过一句‘恭喜’?这个时候,我这个当姐姐的其实是该为你送上祝福的,成榆。”
      江成榆却只是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江裴,俊俏的脸庞透出一股疏远和抵触,声线硬邦邦地道:“江裴,你的祝福,我不需要。”

      因为江裴的大伯父这两日在香港开会,故而饭桌上只有大伯母、罗宝宸、江裴和江成榆四个人。偌大的厅堂,原先是一整家人吃饭的地方,此时只有零星的四个人,总归是冷清的。而江家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沉闷极了,只听得到碗筷触碰的声音,格外刺耳。
      最后是大伯母率先打破沉默,笑着对江成榆说:“你小子也是奇怪,明天就要当新郎的人,怎么还特地留下来吃晚饭?”
      江成榆笑得腼腆,没有吭声,反倒是路人甲罗宝宸机灵极了,笑道:“瞧我大舅妈这话说的,一定是成榆想我这表哥想得紧,结婚前一天还颠儿颠儿跑来叙旧。”
      苏瑶素来疼爱罗宝宸这冰雪聪明的小外甥,笑道:“就你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记得小时候成榆跟他裴裴姐姐处得最好。”
      江成榆则低垂着眼帘用手边的手绢擦了擦嘴,不咸不淡地说:“哪儿啊,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江裴一愣,下意识间停掉了手中收拾碗筷的动作,尴尬地抿了抿嘴,缓缓地说:“那是,我从来都不受他待见。”她说得轻描淡写,却也是低着头,并不看谁。
      江成榆到底年纪轻,江裴这一句云淡风轻,最是能撩人心火,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句,“小时候的事情,本来就做不得准,处不处得来,那就更难说了。”
      “呵。”江裴轻笑,手上却暗暗使上了劲儿,狠狠地攥着手中的一把筷子,连手背上的筋也鼓了起来,然而她却还是那副好死不死的模样,那样平平淡淡的语调,“左右以后跟你处一辈子的不是我。”
      “行了啊你们——”一旁苏瑶着实为这二人的较真无奈,“原先也是你们俩,一见面就掐。后来掐着掐着感情也好了起来,裴裴你大成榆七岁,可有时候却被成榆气得跳脚,果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啊。”苏瑶无奈地看着眼前又有些剑拔弩张的二人,“成榆明儿就要结婚了,裴裴也好事将近,你说,我们这怎么能不老呢?”
      罗宝宸一脸狗腿,“您老什么啊?您看他俩,还不是跟小时候一样,斗鸡似的,您怎么会老呢?其实今儿早我也以为消停了呢,谁成想成榆今儿好心好意留下来陪咱们吃最后一顿单身饭,有些人就这么不领情,这可又掐上了。”
      “你也不要偏向你弟。”苏瑶道,说着轻轻拍了拍江裴青筋暴起的手。
      “可是比成榆多吃七年饭,却不是白吃的。”罗宝宸还是笑着的,仰起脸看着面无表情的江裴和江成榆。
      江裴张了张嘴,终究是默不作声地端了碗筷下去。
      罗宝宸自打那次任子钦的乌龙开始,就对她话里有话,她只觉得自己就要招架不住,几乎是逃命一般地端着碗筷朝厨房走去。刚刚走进餐厅一侧偏院的厨房,就隐约听见餐厅里传来轻微的椅子挪动的声音——老旧的宅子因为空旷,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分明些——旋即是江成榆的声音,隔着一扇扇古旧的门窗传入她的耳朵,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许是告别,或者其他什么,而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骤然抽光了。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圈,手中的碗筷悉数落地。
      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大珠小珠落玉盘,她就那样颓然地倚在墙边,眼睁睁看着老宅里的瓷碗、瓷盘在自己手上碎了个淋漓尽致。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只是倚在墙上,双腿却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弯儿,最终沉沉地朝后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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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看出端倪的同学请默默掩面,装作不敢直视
    其实这真的不是我的恶趣味,只是回老家看见小我七岁的堂弟和表弟都比我高了
    于是我被深深地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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