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地

　　不能吧。

　　陈厉想着。他一个不信佛不信神，连做礼拜都是为了练口语的人，也这么飘然地踩在云朵上，看着眼前头后边发出光芒的老头子，慈祥和蔼地看着他。

　　自己前一秒还在想着冷呢。这会难不成被救回来了，正梦着。或者这都是死前走马灯。不过也没听说死前走马灯能走这么久的。

　　这老头子，要是等会儿敢开口说自己是神仙什么的，陈厉决定就打他一顿，好快点醒。

　　“陈厉。”
　　对方开口了，陈厉没答应，对方退了一步又说了下去。

　　“这回你别打我了。”他说。

　　“什么？”陈厉呆了一下，又心想这是梦里，对方知道自己想什么也是应该的。

　　对方却接着说了：“你什么时候舍得了，什么时候随我走，你已望着你死去的肉身五日了。你不随我走，每日我来找你，你都是一样的话，并不能记起我曾说过些什么，这不是久计。”

　　“你在说什么？”

　　“老朽解释得也烦了。你什么时候不想待了，往东走几步，那里有个莲花池，我在那里等你。”

　　老人说完一阵光一绕消失了。

　　陈厉想了半会儿，往云底下望，一些西装革履的人站在一块绿草地上，旁边一个黑色的棺木正往草地上一个大坑里放。

　　他的确想再看得清楚点，只是就像近了洋葱汁还是福尔马林一样，他一看清眼里就开始模糊，满眼泪液。

　　他终是看清了那个往墓上放花的老头子，他看见那人拿开眼镜捏着鼻头抹着泪，看不清了才发现自己眼里眼泪也扑涑涑地掉。

　　陈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果绝但不决绝的人。

　　对自己百分百有利的选择，他没法视而不见。对不起谁也没办法。是那个老头子不理解他，谁也没错。

　　他想着站了起来，觉得心里不能更平静了。

　　然后他朝着东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多久他就见到了莲花池及那个头顶金光的老人，对方见他来了一副孺子可教脸。

　　“你的患者路菲菲，前世欠着你一条命，答应今世来偿你，命中有你一劫。但没想到今世还是累了你一条命，你的命数当不是如此。上级让我来还你半条命。”

　　“怎么还。”

　　老人指指莲花池，池中映出了个人，着装像古代人一般，宽袖长袍。

　　“这个人是你。你可过着这人的下半辈子，你的这半条命出身不差，你可以安心。”

　　陈厉怔了下，说：“这好像是古代人。古代没电没自来水的我也不太想去。我能继续当个孤魂野鬼什么的吗？”他想了想又说：“我还想再去见一见个人。”

　　“你的导师—并不能看见你，去了也没用。”老人说。

　　“你还是谁也别打扰了，免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陈厉看了看池子，忍不住又问：“那个老头子挂了之后你能让他到我身边来吗？”

　　“不能。”
　　老人倒是答得爽快。他看着陈厉的眼睛脸上堆着笑：“做有愧于心的事，道歉只是换自己一个自私的心安罢了，别人并不需要。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陈厉怔了下，才点点头。他看着池子问
　　“怎么去拿这半条命？”

　　“跳进这池子里……”
　　只听‘扑通’一声，老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陈厉已投进池里。

　　老人一回神赶紧伸手往池里捞，什么也没捞着，他才满头大汗地叨念着：“卧槽，我还没说完，要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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