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醉

　　“陌泽？”桓阳轻轻出声音。陌泽多么聪慧的人，能够待在恒川身边，但今晚却显得格外木讷，让桓阳觉得有些不解。，
　　陌泽闻声，却低下头去，没有看他。
　　恒川没有理会，抬起左手，手掌猛然虚握，梦泽中腾起一道水柱，又随着恒川挥开的手臂化作迷蒙雾气，周围景色突变，危峦迭起，满眼明亮的绿色，群鸟离林，瑞鸣回荡。
　　“这就是梦泽的力量，真假难辨。若是足够真实的梦境，便能将人永远困在其中，生死难以自控。一梦几十年，即使在梦中死去，灵魂也依然被困。抑或永远葬身于梦中，抑或沉迷不可自拔，抑或永远走不出梦境。神魔难抗。”恒川的声音凭空出现，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桓阳目瞪口呆，陌泽站在他身侧，依旧有些出神。
　　忽然，一声钟鸣隐隐传来，似乎梦境之外是子夜时分了，周围的一切像水一般泻下，再睁眼，已是如常，脚下木桥泛着光芒。
　　恒川的笑容依旧温和：“千年之前，梦神司离位入世，托我替他掌管梦泽，留下了所有的力量和对过往的见证。约期为一千年，但已经又一百二十年了，他依旧没有回来。红尘浮生，总是最能困住人，现在必须有人继承他留下的力量，继而掌管梦泽。”
　　恒川转向桓阳：“不早了，子夜钟声已过，你该回去了。”
　　桓阳自己还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平白又多了许多问题，偏偏此时被下了逐客令，只得点点头。看了陌泽一眼，转身要走。恒川又补充了一句：“让环月送你回去吧，你终归要使用他的力量。”桓阳回头，恒川接着说：“就像你使用自己的力量一样，原始自然之力，总能互相感应。”
　　说罢扬手招起一片浪花打向桓阳，桓阳身形一闪，黑白两道色泽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向外逸去。
　　恒川转向陌泽，他总觉得今天他说了太多的话，想了太多的事情。几千年的时间本来让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但现在，却似乎把所有事情都紧急地压在了一起，又不得不立刻处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桓阳是木使，操纵的是原始自然之力，和一般的法术不一样，动用的是最基层的力量，就如同自然的风雨雷电一般。锐铃只能感受到用灵力触发的法术波动，所以他可以进出自如。就连上位术士也难以察觉他的能力。而环月也是原始自然之力，甚至早于神祗，属性是水。”恒川顺着小徒弟微张的嘴继续说。
　　陌泽突然觉得很委屈，今天晚上自己几乎一直都没能说上话。心里还有些不明的失落。
　　“陌泽，”恒川声音柔和了下来，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你不要过于渴望力量，力量有巨大的诱惑力，极其容易将人引入歧途，最后遗失最初和最终的梦想。一味追求力量终会迷失自己，留下不再敏感的灵魂，如同行尸走肉。”
　　陌泽没有说话，眼睛涨涨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陌泽轻轻靠过去，把头埋在恒川的肩膀上。恒川一愣，将他拥入怀中。
　　怀抱很熟悉，这已经是十年前的记忆了，长大后，便不再那么亲近，自己学会坚强，学会独立，况且在万事如水般平静的神殿中，也不会有过大的情感波动。可是，桓阳的介入，却彻底扰乱了陌泽的心绪，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他难以平静。或者说这是一场劫难，逃不掉，必须经历。
　　“小泽，你可以继承梦神司的力量。”恒川的声音很缓：“但是你必须离开桓阳一段时间，要刻意逃离和他相关的一切，自己好好想想你生命的目的。同时，也借这段时间，适应梦神司的力量，接受他的见证。”
　　恒川的怀抱很温柔：“伴随着力量的，总是责任。你如果决定要得到他的力量，也就要接过他曾经的责任，完成他千年未竟的夙愿。这些都是你自己生命的抉择，不能因为我或者桓阳而影响你的抉择。”
　　恒川松开双臂，转而拉住陌泽的手，顺着木桥向外走去。
　　“很晚了，早些休息吧。心闲下来好好想想你的抉择，虽然有些紧急，但是你的选择急不得。回去睡吧。”走到大殿门口，恒川拍了拍陌泽的肩膀，转身封住了门，藤条疯长，之前的木桥化作金辉撒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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