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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落兵锋
又是一年大雪封山,连绵起伏几里的重山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偶有千年的劲松突兀地显现一些苍绿。京郊的山不高,却很多,很深。深,才能隐藏故事,才能忘记曾经。离歌笑端着酒壶坐在一枝梅的秘密基地“醉生梦死”的窗前,看着外面天空的阴沉,地上的雪白。这雪是三天前下的,但是这云没走,似是等待着再一次的坠落。
“哈哈哈,哈哈哈!离歌笑,你输了!你彻底输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的命!。。。。”屋里一阵阵传来应无求断断续续的疯狂叫喊,离歌笑回了神,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我说歌哥,这应无求的脉我把过了。现在身体已经根本没什么大碍了,可能就是因为输给了你,自己又没死成,受了打击,外加吸食五石散留下了毛病,现在疯疯癫癫的。咱们这样收留他行吗?他现在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而且不知道这疯疯癫癫的,什么时候就又惹麻烦了。要我说,咱们干脆把他交出去,还能换一大笔银子呢!”说到银子,贺小梅眼睛已经放了亮光。
“好啊!要是把你大名鼎鼎的一枝梅千面戏子贺小梅也交出去,估计能换更多银子呢!你说是吧,三娘。”离歌笑笑着收回了一直注视着窗外的目光。
“好了,歌先生,你就别跟梅梅开玩笑了,你看梅梅脸都急红了。”燕三娘憋着笑从里屋走出来,靠在了气得直跺脚的贺小梅的身旁。
“嗨嗨,老离,你啥时候神游归来了啊?俺看着你都瞅着外面发呆俩时辰了,也没喝一口酒,你这是大姑娘思春呢啊?”
离歌笑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这回轮到自己脸红了。刚要张口,突然像警觉的兔子,竖起了眼睛耳朵,似在专注听着周遭的声音。
“有人马!”
“有官兵!”
燕三娘与离歌笑异口同声轻呼出声。“三娘,小梅你们俩个看好无求,老胡你跟我出去看看。必要时你们两个就带无求先从地道离开,咱们在京外三里坡聚头。”
“不行,要是。。。”三娘焦急地就要出手阻止出门去的离歌笑。
“没有要是,我说在三里坡聚头,就一定会到。”
看着离歌笑坚定的目光,燕三娘还是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
站在“醉生梦死”的竹栏外,离歌笑愣在了漫天漫地的雪色当中。天地间除了对面端坐于高头骏马之上的马承恩,就只剩下了一片白色,一片空白。
马承恩看着从对面酒苑走出来的人,急急将视线直直地落在了对面的熟悉面庞上,微微皱了眉头,却并没有讶异之色。走得近了些,看清了这张脸的气色,突然心头像放下了些东西,不那么沉了。
“离歌笑,你窝藏朝廷钦犯应无求,念你之前揭发严嵩父子叛国有功,只要你将应无求交出来,皇上绝对不会怪罪于你们一枝梅。”声音低低没有起伏,但足够对面人听清。例行公事地冷冷说出一串话,马承恩将所有神经都放在了眼睛上,耳朵上,甚至好像已经不能再用多余精力去在意自己所说的话了。
离歌笑收回目光又马上增加了几分锐利投射回去,轻笑了两下,口中呼出的白色水汽遮住了双眸,“呵呵,我想马大人是误会了。我们一枝梅是收钱办事,应无求这种一无所有的朝廷钦犯,我们怎么可能会收留呢?”边说着话,离歌笑边扫视一周,目测着来人的数目,目光碰上了一旁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的柴胡,那里有能让一队人丧命的机关。
“所有人退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妄动。”马上的人做了手势,但目光一直没有从对面的人身上移开,“离歌笑,我没有把握不会来你这里拿人。现在我要与你一对一决斗,如果我赢了,你就必须交出应无求。”
本以为难免一场厮杀,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离歌笑也只愣了一瞬,便会心又自嘲地轻笑了起来,其实早该猜到这人就是一根筋,不管外表、身份、脾气怎么变化,骨子里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他终究执着着的,还是自己。
这处山涧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静过,没有鸟没有虫的冬日山峦,只能听见两双脚忽快忽慢地踩在雪地上偶尔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几匹马粗重的呼吸声,两柄刀时而碰撞相咬的砰砰声。一片空旷的白色中间,一青一灰,一个身着青绿锦绣服,一个一身的麻布粗衣,两抹身影分分合合,如同要在这雪白的天地间共舞一曲,永远不会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暗,两个人都用了全力,也尽了力气,一个想要尽快摆脱,另一个死缠不休。刀刀相创,刀刀相吻,似乎两个疲惫的人都已经忘了此战的目的。
“歌笑!小心!”
“歌哥!”
“老离!”
燕三娘,贺小梅,柴胡同时惊呼出声,顾不得其他,就要飞奔而来。贺小梅同时抽出飞镖不顾一切掷了出去,但终究没能阻止刀锋的狠厉。
雪白的大地泛着让人目眩的光,一抹腥红随风飘落在这雪白之上,更显得刺眼,让人作呕,让人心烦意乱,怒恨梗在心头。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你怎么能。。。?”
“是啊。。。呵呵。。。我也想知道。。。咳咳。。。”
“你还是那么傻。。。”
四周的兵马躁动,人声混乱,但这天地已经完全安静了,再也不需要声音了。鹅毛雪花悄声而落,无声无息,无怒无情,飘飘荡荡地飞落在插入胸膛的刀刃上。即使时间在此刻静止,也阻止不了,此刻正有一种冷,顺着兵锋郁结心口,封冻前尘过往,还有一种暖,正沿着刀刃滴滴而落,绽开这冬最美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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