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殇

　　恢复的这些日子，过得很平静。
　　他没问过我的遭遇，我也未问过他的过往，甚至，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晓。他是个话不多的人，每日清晨便入山采药，制成汤助我服下。
　　在最初忍受身体复原伴随的各种疼痛中，他帮着自己挺过一次又一次的剧痛来袭；
　　在思念娘亲，伤心欲绝的悲伤思绪里，他陪着自己熬过一个又一个难过的夜晚。
　　常常在夜半被噩梦惊醒时，他的笛声会在耳边响起，悠扬而清脆的曲声划破了夜空中所有的清冷和孤寂，让自己心中也感受到一丝温暖。
　　渐渐地，在没有光亮的日子里，他的存在就如同一座不可或缺的坚硬城墙，将过往的所有不幸和难过全部挡在城外，只留下宁静，默默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不再让我感到害怕。
　　“你的大恩大德，玉儿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我由衷地对他说。
　　他轻轻一笑：“姑娘言重了，救人一命是在下应当做的。”
　　“敢问，公子的名字是？”我迟疑着问道，觉得有些唐突，便加上一句，“玉儿也好知道自己救命恩人的姓名，改日报答。”
　　他似乎略有犹豫，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道：“报答就不必了，在下长安人，姑娘将来若是到了长安，可来找我。”
　　我心想着再想问，他却突然说道：“今晚月色正佳，不如我们去屋外走走吧。”
　　自从醒来，我一直抗拒去到屋外。一是怕眼睛不适，二是心里莫名慌张。但眼下自己的双眼也渐渐快要康复，起初的害怕也没有那么强烈，只是将近两个月未曾出户，心里便有些迟疑。
　　“放心，有我在。”他轻挽起我的手，带我慢慢走出门。
　　不知走了多久，感觉像是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夜晚的凉风徐徐吹来，抚在脸上有一丝快意。空气中有清甜的花香，伴随着不远处的蝉鸣，恣意的欢喜不自觉地涌上了心田。
　　“好久都没有如此轻松自在了！”我捧着自己的脸，感觉笑意快要漫出嘴角。
　　“今晚的月亮好看吗？”我问他。
　　“虽不盈满，但晶莹皎洁，清秀无限。”他道。
　　“我也好想看看这样的月亮啊。。。”我喃喃道，心里充满了憧憬，不自觉地对他说：“再过几日，我的眼睛就可以拆纱了。到时，你也能陪我一起再看看这里的月色吗？”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但随即温和地答道：“好，定当奉陪。”
　　我开心地笑了：“那到时你一定要教我吹那首你常吹的曲子。”
　　“常吹的？”
　　“嗯，就是那首。。。”我轻轻地哼起记忆中那首伴我入眠的曲子，幽静的曲调在我的声音里也变得欢快起来。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否像个小孩子一般，在久违的旷野里，享受着如获新生般的快乐。或许，这风，这花，这鸟，知道其中的答案。而他，也一定微笑着，在一旁看着我的欢欣喜悦。
　　我默默地期待着亲眼看这一切的那天。
　　那天，终于来了。可是，那天，他却不在了。
　　我摘下眼纱的那一刻，看见的只是四面黑漆的墙壁，周围到处都搜寻不到他的人影。
　　我试着凭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那晚的旷野，依旧的月朗星稀，风动蝉鸣，却单单少了一个陪在身边的那个人，那个自己本想与之共享此景的人。
　　我握紧手中他唯一留下的竹笛。长安，你是在长安吗？愿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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