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给我一把枪

　　前面说到过，我第一次见到幻影旅团是在很小的时候。等到我成年，再次见到他们却是在一个繁华城市的夜晚。那天晚上，天空很蓝，像是深蓝的海洋一样，我抬头看着天空的颜色，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库洛洛就站在我不远的地方。

　　就像是所有三流小说的剧情，我去搭讪了。然后，我们认识。

　　可是三流小说大约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的吧，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奇怪的、丑陋的、好像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口。认识的第一个星期后又三天，我赶在库洛洛之前动了手，在他胸口的位置开了一个洞，可惜并没有伤及他那颗好像不存在的心。

　　幻影旅团没有心，这是那帮人告诉我。可我不这么认为，他们有，只不过只对特定的人开放，只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如那昙花悄悄出现，时间一到，便又恢复为杀人不眨眼的A级通缉犯。

　　不过，这也与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是那个对象。

　　我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又开始唱起了歌。天花板上乌黑乌黑的，我猜测那是以前死在这里的人留下的血，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捅了大动脉结果喷射出去的。一想到我还有心情在这里唱着歌，想着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我就觉得好像也不那么难捱了。

　　飞坦坐在我面前看书——飞坦就是这个折磨了我很久很久的男人，他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会只露出一条细细的金色的缝，我有时候觉得那很像阳光，可惜他实在和阳光搭不上边。

　　他是一只匕首，淬了最烈的毒药。他不怕自己被割伤，只怕那匕首下的亡魂太少。

　　我的歌声又吵到他了，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不会对我露出那种表情。你看，待在这里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终于开始懂得幻影旅团的表情代表什么。不过也并不是每一件事我都能弄懂，比如我还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明明被我吵到，却反常地没有让我闭嘴或者直接上来折腾我一番，反而放下了书盯着我不说话。人大约真的是一种贱到极致的生物，看见他这样，我反倒停止了声音。

　　他看了我一会，就出去了。

　　我只好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会觉得很寂寞。飞坦不在的时候，一般整个基地都没有人，幻影旅团向来是一起活动。他们不怕我逃跑，因为我跑不了，就算我跑了，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把我再捉回来。我一个人听着风吹过墙中间的缝隙的声音，想象那是一个人在奔跑。

　　累到不想唱歌和抬头的时候，我便幻想一些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我只能幻想一些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会想象有一个人冲进来打倒飞坦，救我离开。后来我就不再做这个梦了。

　　因为没人能够从这里把我带走，更何况我认识的人里，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掉了。

　　是啊，能够在幻影旅团团长身上开一个洞的人怎么会不死。可是幻影旅团还要留着我，让我告诉他们他们想知道的事情，虽然明明从其他方面也可以获得比我更详尽更准确的情报，但是幻影旅团显然更乐于从一个被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人口中知道。

　　可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飞坦似乎因为这件事受了嘲笑。他有时候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带着我看不懂的神色。因为太奇怪，我总是沉默，我猜测他是被同伴嘲笑所以觉得受伤，所以我也总是拿这件事激怒他。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哈？”

　　我不说话。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拖下去等死？”

　　我还是不说话。

　　于是他也沉默了。他沉默的时候，那双涟金色的眸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我听说幻影旅团曾把一个民族所有人的眼珠子挖下来做收藏品，不由好奇有没有人对他的眼睛感兴趣。

　　金色，是阳光的颜色。可是金色的眼睛，是恶魔才有的双眼。

　　房间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因为并没有窗户，所以气味全部闷在里面，我混杂在其中也是一身的腥臭。飞坦却从来不嫌弃，他大约觉得这种血腥味很好闻。有一次他的同伴进来，受不了这脏兮兮的房间，便往地上泼了一桶水。

　　腐烂的地板上不断地流淌着水，全部都是红色的。

　　我猜测那到底有多少红色是来自于我身上，可惜我还没有想出来，飞坦就端着饭来了。

　　流星街没有太多的食物，不过这一条对于幻影旅团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给我的饭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尚能入口。我每天只吃一顿，最惨的时候，饭只能含在嘴里完全咽不下去，过了半天也进不去，飞坦就把饭端走了。

　　他解开我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束缚，我便僵硬地坐在地上。任何人要是这样被吊住一天，都会浑身僵硬的。今天的菜单是披萨，我咬了一口发觉是冷的，便猜测应该是昨天剩下的东西。飞坦有时候懒得弄新的食物，就拿前几天的给我。我无所谓，他也无所谓。

　　披萨很硬，所以我吃得很慢。咀嚼的时候我便专心地盯着手里的披萨看，我的手上有干涸的血迹，有一些沾到了食物上面，可是我并不在意，因为没有人会让我洗手。当一件事你无法改变的时候，你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十个指头的指尖全部都是光秃秃的红色，手腕处的皮肉被撕开又愈合又撕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我看到自己的胳膊细细的一圈，我瘦了很多很多，可还没有瘦到能死去的地步。

　　我有时候也弄不明白我自己，我既想死，又不想死。

　　飞坦其实无所谓我来报仇，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的全部意义，就是有个人要来杀他。可是一旦知道我是来报仇的，他又绝不会放我走。

　　我想，人大约总是矛盾的吧。

　　就像我明明恨他入骨，却又不可抑制地迷恋他那双金色的眼睛。

　　我想，我是真的太久太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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