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倾

　　马健头一次在YY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声音相似的人有很多，但他自问那个声音他不会认错。
　　邓杰的声音，多久没听过了？马健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跟邓杰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大学毕业聚会的时候了。他戴着耳麦，不禁有些出神。

　　七年前马健第一次看见邓杰，两个人同级同班，军训的时候站队是前后排。邓杰比马健矮半个头，马健在他身后的时候就爱盯着他的后脑勺胡思乱想。
　　马健知道自己的性向是在初中。那时候刚刚开始发育，他发现自己竟然只对长相漂亮的男人有兴趣的时候着实郁闷了很久。上了高中这事儿也谁都没有告诉，连他最铁的哥们儿都不知道——或者他们知道却没有说，反正马健以为他们不知道。
　　遇见邓杰完全是一个意外，一见倾心的那种，马健都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疯，反正越看邓杰觉得越顺眼，每天除了挑战自己的忍耐力就是挑战自己的忍耐力。血气方刚的小青年，喜欢的却是个百分百直男，这可怎么办？难道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把他掰弯？
　　那时候邓杰正谈着一个女朋友，叫什么郑萌萌，俩人每天晚上都在宿舍啵来啵去你侬我侬，每到这个时候马健就躲出去抽烟，□□，一下抽半包，然后再去操场溜达一圈，再回来的时候那电话就基本打完了。有时候那两个人也会吵架，郑萌萌不知道为什么吵着闹着要分手，逼得邓杰跟个孙子似的，这个时候马健就会拉着邓杰出去喝酒，白的啤的一起上，邓杰总是一瓶就倒，剩下马健越喝越清醒。
　　大一磕磕绊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二上半学期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就也过去了。大二下半学期的时候，有一次郑萌萌闹得狠了，怎么着都过不去那个劲儿，马健就又拉着邓杰出去喝酒，那天邓杰发了狠，一杯一杯不住手地灌自己，也不说醉倒了，连个晃都没打，双眼亮的吓人。
　　马健实在没忍住，问邓杰到底喜欢郑萌萌什么，邓杰瞟过来一眼，说：“你不懂，女人有女人的好处，她不一定懂你，不一定顺着你，甚至不一定爱你，但是她就是有本事让男人往她身上扑。郑萌萌就是这么有魅力的女人。她真的很萌，有时候我都能感觉到我被她治愈了。但是她最近好像不萌了，她好像有了更好的男人……嗯，也对，异地恋嘛，有几个不分手的呀你说是不是？马健，如果我爱上的是你该有多好？说真的，你对我，真比对你媳妇都好。”
　　马健本来因为那一眼带着媚的神采有些飘然，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先是狂喜，后又是绝望。
　　看邓杰的形态就知道他醉了，醉话，自然当不得真。
　　那天一直喝到半夜才散场，马健架着烂醉的邓杰找了个小旅馆对付了一晚上。
　　马健照料着或者盯着邓杰的睡脸，就那么过了一夜，到最后天蒙蒙亮，马健叹口气去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懂得他打了好几个哆嗦。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还真是疯狂，竟然那样守着一个人守了四年，看着他悲看着他喜，看着他分手复合复合又分手，看着他烂醉如泥看着他学着抽烟，听他对自己说若爱上的是自己该有多好，听他对自己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和郑萌萌结婚生孩子。太傻了，竟然就那么守了四年。
　　现如今在YY碰到，马健竟然生出来几分命运弄人的感觉。一边感叹世界真小一边又有几分窃喜。看见他的个人资料里有微博链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进去逛了一圈。
　　从头看到尾，马健嘴角的苦笑不断扩大。
　　微博是两年前开的，基本每天都会刷新十几二十条，有原创也有转播。原创的很琐碎，基本就一两句话几个字，记录生活。转播的却都是歌曲，有新有旧有经典也有烂俗，大部分竟都是以前大学里两个人一起听过一起弹过的。
　　邓杰的吉他堪称一绝，马健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不是夸张，也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就是事实。
　　微博看完了，马健点上一只烟，一边吞吐一边想，原来真的是他。
　　YY里早就没有了声音，马健摘下耳机，起身给自己找吃的然后准备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久别重逢也不是请假的理由。马健笑了一下，磨蹭着走向厨房。

　　马健觉得自己变成了偷窥狂。
　　他的生活现在很规律，起床，上班，午饭，下班，看微博，然后去YY等着那个人过来唱歌。邓杰的声音很受，唱起来有时候很带感，惹了一帮小姑娘追捧，还给他建了粉丝频道。马健就经常泡在那个粉丝频道，有时候能赶上邓杰过来唱一两个小时，邓杰不在的时候他就调戏调戏频道里的小姑娘自娱自乐。
　　马健以为生活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邓杰的微博刷出一条“原来我是个GAY。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曾经有个男人对我那么那么好……”
　　马健坐不住了。脑子里跑火车一样响个不停，心乱的见头不见尾，连抽了三支烟，最后去冲了个澡才稍微消停一点。
　　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其他什么，马健现在有一股冲动，想去找他，想见他，想面对面的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想告诉他，他还爱他！哦！上帝啊！这是您的怜悯吗？！
　　马健长到快三十岁，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这几年男朋友也谈过几个，可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激得他想骂娘。
　　因为是邓杰，不是别人。马健这么对自己说，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马健做梦都没有想到邓杰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挂着YY听歌，这时忽然弹出一个私聊窗口，上面的名字就先震了他一下，看到下面写的字，马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马健，我知道是你。我想见你，咱们挑个日子吧。”
　　马健呆了足有二十分钟，看见又接二连三来了七八条信息，终于抖着手开始打字。
　　“邓杰？”俩字一个问号，马健打了删删了打终于敲出去了。
　　“别给老子装，打从你第一天关注我的微博我就知道了，这些天一直在YY确定到底哪个是你罢了。”
　　“呃……”怪不得这些天出现的这么勤……话说不会是用排除法确认的吧？
　　“呃什么呃！你丫是不是又乱想什么呢？明天下午三点钟，老地方，就这么定了，不来就弄死你！”
　　“一定。”打完这两个字马健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盯着那些字发了好久的呆。
　　邓杰的头像已经灰了。
　　幸福吗？高兴吗？像做梦一样，竟然这就要见面了么？还是在老地方——它还没拆么？那个隐蔽的小饭馆，装了多少回忆啊。每次两个人喝酒都会去老地方，不仅酒纯，人纯，环境也纯。
　　那时候多好啊，小酒一喝，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想。

　　这次见面比想象中容易，马健早早就等在那里，一边小酌着和店主聊这些年的变化，一边注意着门口。邓杰一进来他就看到了，招了招手，看着邓杰一步一顿的走了过来。
　　小饭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面对面坐了，面前各摆一杯啤酒，什么话都没说先干了一个，然后两个人对视了足有一分多钟，最后还是邓杰先开的口。
　　“看起来你三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嘛，貌似过得还不错？世界真小，我还以为你毕业之后就回家了。呵呵，号码换了也不说一声，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没想到却在同一个城市。”
　　“我能有什么变化。”马健耸了耸肩。难道我会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么，“倒是你，一副精英的模样。怎么？做白领去了？”说着抿了口酒，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微博你天天逛，还没逛个底朝天？没事儿就在YY挂着，姑娘们都跟我说有一忠犬天天等着听我唱歌了，你以为能瞒得了谁？嗯？”
　　“呃……”马健摸着鼻子，有那么点儿后悔了。难道表现得太露骨了？他自问已经做的很小心了。
　　“傻蛋。”邓杰翻了个白眼，瞬间就把马健逗笑了，邓杰伸手敲了马健一记才又接着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上生存下来的嗯？亏我还为你担心了一阵子，后来实在联系不上你这才作罢，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你就这个态度？”
　　“呃……小杰……”马健刚开口吐了两个字就被对面那人打断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大学的时候你就喜欢我对不对？天天守着我看我和郑萌萌腻歪是不是很有意思？搞得那时候郑萌萌来一次跟我吵一次架，说我干脆和马健过日子去算了，还去找她干什么。你说你的影响是有多大？”
　　马健这次干脆不说话了，不错眼珠地看着对面那个人抄起酒瓶子来就面不改色地吹了一个，咋了咋舌。
　　邓杰的酒量见长。
　　“那时候我不信邪，况且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双性恋，对郑萌萌也有些痴迷……你知道我们俩是从高中开始就在一起的，那时候的感情啊，说真的，纯粹的让我都想哭！四年前跟萌萌分手的时候着实颓废了一阵子，后来开了微博又去YY开了号唱歌，好歹找了个发泄的地方才觉得日子过得舒服了一点。而你，你这混蛋竟然忍着三年没联系我！你大爷的！”
　　马健还是不说话，一边喝酒一边想，你丫那哪是颓废了一阵子啊？你丫差点为了那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女人豁出命去，那时候哥们儿们轮番劝你，哪个顶用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两瓶啤酒下肚，邓杰面色微微粉红，眼神晶亮地盯着对面的马健，说道：“你猜，我是怎么知道我是个双性恋的？”

　　邓杰在这个城市独自生活了三年。所在的公司还算比较和谐，加上邓杰这个人比较不爱争，在公司不咸不淡不远不近也算有两个朋友。
　　那两个朋友，是GAY，是一对儿，在公司基本没人知道他俩这层关系。平时两个人低调得很，邓杰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这两个人走得近成这样了。
　　近到这两个人带着他一起去GAY吧撒欢儿。
　　那天邓杰接到了郑萌萌的电话——天知道她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分手之后邓杰连手机带号码一起换了，一切重新开始——郑萌萌在电话里对他哭诉那个男人对她多么多么不好，还在外面有好几个女人，逼得她生不如死，现在还把她赶了出来，问邓杰能不能收留她，顺便，能不能和好。
　　邓杰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当天晚上他就跟着那两个朋友去了GAY吧，然后喝了个烂醉。第二天在某宾馆醒来的时候邓杰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看到一个□□男人浑身是水地从浴室出来更是大脑当机半天没缓过来。
　　后来那个男人告诉他，他昨天晚上一直在喊马健的名字。
　　邓杰在那个宾馆里躺了整整一天才起身离开，然后又一天神不守舍精神恍惚，第三天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发现那两个损友帮忙请了三天假，一边感叹这俩货还有点儿用一边打开网页更新微博。
　　更新完了一眼瞥见最近经常给自己留言各种关切的那个人，那账号越看越熟悉，想了五分钟终于想起来——我靠！那不是马健的账号吗？！
　　再之后，就有了两个人的会面。

　　马健简直要欣喜若狂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把已经喝趴下的邓杰搀起来打车回了家。
　　马健的家在一个破旧的小区，几十年的老房子，岁数比马健都大，有户人家搬了新房，这才有房子租给马健。
　　一个月一千，这地段，这大小，已经是超值了。平时马健一个人住总是觉得有点儿空，现在加了一个，不多不少，正好。
　　马健把邓杰搬到床上的时候盯着邓杰的脸看了足有十分钟，脑子里各种和谐念头此起彼伏层出不穷，越看越有点儿心潮澎湃。好不容易叹了口气准备给邓杰脱衣服睡觉，谁知邓杰这时候猛的弹起来，一把推开马健就冲进了卫生间，然后就是哗哗的水声。
　　马健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都不见邓杰出来，转进去一看才发现邓杰靠着墙坐在地上，半闭着眼，身上的衣服半湿不湿的贴在身上，听见有人进来抬了头看着，眼神迷茫。
　　点火有时候一秒都不用。马健手脚僵硬地连咽了两口吐沫，慢慢挪过去，手抄在邓杰腋下想把他弄起来，结果邓杰软泥一样根本站不住，贴在马健身上喘气都不匀实了。
　　马健闭了闭眼，干脆利落的把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扶着人打开了花洒。
　　也不知道是热水还是凉水，冲了半分钟，马健给两个人打上沐浴露就开始揉搓。他低着头，没有看见邓杰正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唇边还挂着点儿笑。
　　揉着揉着就有点儿跑偏了，马健手里揉着邓杰的小腹，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走，忽然发现邓杰的呼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粗重起来，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一眼就被人抓住了身上要命的小东西。
　　马健倒抽一口气，抬了头的瞬间眼睛被一只手捂住，然后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上下同时被进攻，马健有些承受不住，趁着换气的间歇一把把身上的人反压在墙上，低喘着看他。
　　邓杰其实长得很不错，现在光溜溜的被人压在墙上，身上脸上都是泡沫，头发湿湿的，水不停地顺着脸往下淌，眼睛斜睨着，透着股子邪气。
　　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马健听到邓杰说：“带种的就弄死我。今天你不弄死我就别想出这个门。”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口咬住了邓杰的喉结大力的吮了两下。
　　邓杰低低的笑。

　　“马健？马健！快起来了！闹钟都响了四五遍了！你干嘛呢？！”大嗓门穿透门板直刺耳膜。马健一个激灵坐起来，回头看一眼闹钟，上午八点半。
　　“知道了，妈，我起来了。”马健回了一句，揉了揉额角，翻身下床，迅速的洗漱完毕，走到厨房看见老妈忙碌的身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之后就靠在门那儿看着老妈忙进忙出忙里忙外。
　　“真是的，你哥们儿结婚你也这么不上心。你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什么时候能让妈放心？赶紧领个小姑娘回来给妈瞧瞧，妈还等着抱孙子呢，再晚两年妈可就抱不动了。”老太太一边炒菜一边唠叨，还不忘抽空回身瞪马健两眼。
　　“知道了，妈。”马健笑了笑，看见餐桌上大红的帖子，上面那两个名字刺眼的很。

　　原来一切只是我发的一场梦。我爱你，很爱很爱，一直爱了很久，但是你不是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属于我。原来没有什么YY，没有什么邓杰，没有什么重逢，没有什么艳遇。
　　因为爱你，所以放手。

　　马健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掐他的脸，费劲睁眼一看，朝思暮想的脸，邓杰的脸。
　　“邓杰？”他有些不相信。
　　“干嘛？你是不是做梦做傻了？好端端的，哭什么？”邓杰加大了手劲儿，疼的马健呲牙咧嘴地扯着嘴角笑。
　　“没什么。就是梦到你要结婚了，梦到你消失三年突然说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马健搂着人翻了个身，脸埋进那人颈窝里。
　　“拜托，消失三年的人是你好不好？一毕业就没影了人间蒸发似的。要不是你开始去我的微薄出没，我还联系不上你了。我告诉你，我退婚约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辈子你别想再甩下我！”
　　“是，是，老婆大人，咱们再睡会儿吧。”
　　“你才老婆！我靠！小爷要翻身！”
　　“晚了。老婆，安寝吧，刚才梦中梦折腾的我不轻。”
　　“你大爷的！马健！”
　　“恩，乖。”
　　“乖你妹！！”

　　阳春三月，窗外，阳光正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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