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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站在敝旧的楼道里,乔帪宇静默了一会儿。
过年的时候大概是北京城最空的时候。没有堵车,甚少喧嚣。连平直的街道都显现出了一点闲适的味道。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北京的各种魅力。
就像上次听说过的一个笑话:
有人要大家说说喜欢北京的原因,一人拽文说了一句:“世人谓我恋长安”,结果一个兄弟悠悠然接了一句:“长安久居实不易”……
从门口地垫下摸出钥匙,乔帪宇轻轻开了门。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还是某年送酒醉的人回家。夜半无人,也无语。
严寛的家跟他想象的差很多。
他本以为他那样懂得生活的人大概总会布置的舒适有品位,却没想到简单平实得几乎有些无趣。
小小的两居室,因为是有了年头的老房子,户型不好采光也不好。
东西不多,收拾的还整洁,稍稍透着种缺少女性因素介入的粗疏。
厨房小而简洁,半开放式,锅灶简单,几把刀具,几只常用的碗碟排插在沥水篮上。
靠墙有一张不大的餐桌,桌面上一本台历,一只马克杯。
杯子很大,艳蓝底色上印着金黄色的光晕。
梵高的《星空》。
跟乔帪宇家的一只一式一样。
卧室没有床。推拉门后是榻榻米。9平米左右的地方不知能不能睡舒服。
屋角一个老式衣箱,黄铜锁扣,红漆斑驳中透着幽幽旧木香。
一面窗,嵌在夕照那面墙上,平静的框住了一角灰蒙蒙的天空。
衣箱是空的。
没有临时起意的仓促,到处都是整理过的不会回来的空白。
窗下斜放着一个淡绿的竹枕,枕边薄薄一本书册,上面压着一串碧绿的手串。
无声的在枕上躺下来,乔帪宇的动作轻的仿佛怕惊扰无边的寂静。
暗淡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手腕上也有一串手串,一色碧绿的珠子,十二颗。结节处有一个小小的金葫芦,葫肚上细细刻着一个“福”字。
他结婚前一天赵烨带给他的,严寛礼到人没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疲惫,在躺下之前。
这一年他的睡眠差的厉害,几乎要完全的安静状态才能入睡。每晚只有黎明前的两三个小时才能真正入睡,一点点声响又会醒来。如生命初始状态里永远怕黑的婴儿,张着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用不被理睬的方式冷漠的审视着黑暗。
竹枕有点硬,躺久了却觉得舒适。竹条间细细的缝隙里淡淡散着茉莉的茶香,像阿尔山满山的野杜鹃香气。
窗关着,窗外是年年都在建、却一直没有建完的工地。
机器枯燥的轰鸣遥遥传来,因为隔着窗,像是幽闭在无光的深海里,连意识都被闷住了。
在枕上蹭了蹭,乔帪宇无声的笑了笑。那机器的轰鸣声,让他想到了某人某个不登大雅之堂的毛病。
在阿尔山途中,因为这个毛病,那人无数次被清出帐篷,成了他那辆破吉普的长久住客……
严寛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机器的轰鸣声实在比他的小呼噜声好听多了。
西斜的日光渐红渐烈,映在他笑着也像是疼痛的脸上,只觉得冷。
蜷了蜷,他还是就这样睡了过去。像一个迷路许久的旅人,千山万水精疲力竭后终于找到了迷失前的坦途。
他的睡姿也像是个孩子,永远不是蜷缩着就是趴着。严寛曾说那是因为他缺少安全感,才总是不自觉的戒备着外面的世界……
睡梦里,他恍惚间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一缕气息?一丝温度?又或许只是某种无声流淌在空气中的不可触摸、却无法忽略的温存?……
他的手搭在枕边的书册上。手很大,手指很长。
腕上的手串跟书册上的那条叠搭在一起,如同两条永久纠缠的曲线。
书册上的手串也是十二颗,一样碧绿。结节处不是葫芦,是个金色的小蝙蝠。
他没有去翻手串下的书页,也许他宁愿留给风。
当窗外高空中的风吹过,或许总能透过窗子,掀翻那些永不可说的纸张……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
幽暗斗室中只有手边深幽的绿芒。
可惜那光芒如此微弱,永远照不清那纸页上细细勾勒的线条,
照不清那笔尖指端、永久单一不变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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