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第五回桔梗花，无望的爱困住谁
　　接连几天，一直忙于各种宴会。
　　子初有幸跟随四爷去过隔壁八爷府。此时正是八阿哥春风得意的时候，子初曾在各种宫宴中见过八阿哥，那样丰神俊朗的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却又那样疏离。子初看了一眼就觉得难过，不是因为他的悲剧，在这个时代，谁不是悲剧呢？只是因为康熙日后那句“辛者库贱婢所生”，小人物不去奢望爱情和幸福，连求得尊重都是个错误吗？九阿哥确然如众清穿姐妹们所云，美丽得不可方物，那眼神冷冷的，而十阿哥，剑眉星目，很是俊朗，说话嗓门很大，真真是个直爽可爱的性子。康熙的儿子们，越少扯上关系越好，子初秉持着一个原则，跟在四阿哥之后，低眉敛目，像一缕随时要飘走的孤魂，也未曾遇到黄金穿越定律。
　　这几天，有空闲的时候子初会拿着一方帕子刺绣。本来她在前世也从未做过这些，现在有时不想看书了，只能拿这个打发时间。她做的是桔梗花的花样。她在现代很固执地喜欢这种紫色的花。
　　子初听见脚步声和随之而来的请安声，忙起身去迎接。“奴婢给四爷，十三爷请安”，原来四爷带回了白衣十三，“起吧”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子初很自然地为四阿哥拂去身上的浮灰，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四阿哥心情一畅。十三阿哥微眯了眯眼，笑着说：“四哥，还是你这里好啊！”而这时子初已经奉茶上来，四阿哥斜睨了他一眼，从子初的角度却正好看到他脸上那宠溺的笑容。子初心里暗惊，四阿哥待人从来都是淡淡的，即使对他的妻妾都没有过多的表情。对十三，却是从心里发出的温柔，因为那笑容，深达眼底。
　　子初暗自感叹的时候，四阿哥递给她一张纸，“把上面的书找来给十三爷。”子初应了就去找书，回来时细心地找了自己用绣线编好的绳捆扎好，顺手做了个蝴蝶结。完全是现代的习惯使然，她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使得喝茶的两个人那一明一暗的眼神。十三阿哥稍坐了一会就告辞了，“子初”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又像无数次一样的熟悉。那样的两个字，婉转低回，真是说不出的感觉。“奴婢在”，子初答道，“让茗安准备浴汤，伺候爷沐浴。”子初出去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四阿哥体恤，他从不让子初帮他沐浴。还好，虽然在现代也曾见过男模穿泳衣，但是真人秀，子初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等四阿哥收拾妥当之后，子初已经把床铺整理好，回头看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拿过毛巾自发地走到跟前帮他擦头发，“爷，头发湿着就睡觉很容易头疼。”她擦得很轻，仿佛怕弄疼了似的，四阿哥站着没有动，整间屋里流动着温暖的气息。擦干头发，子初服侍他睡下，才像往常一样去洗漱睡觉。
　　三月二十，无论子初心里如何不想回忆，这个日子如期而至。信之，你已经离开我一年了吗？这一天，四阿哥传话来说去福晋房里留宿，子初踩着朦胧的月光，来到了几棵西府海棠树前。树影斑斑驳驳，一如子初此刻的心情。
　　“信之，你好吗？”子初坐在海棠树下，仰望着蓝天以及那一轮残月，“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是信之最喜欢的词吧？世事无常，我们原以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殊不知，尘缘已尽，奈何情深。
　　一阵脚步声传来，子初还未来得及擦干眼泪，就被带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信之，是你吗？你来看我了？”她喃喃地问。但是她听到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看看我是谁？”子初一个激灵，苦笑着自己怎么会错认这个怀抱呢？这个男人的气息和信之截然不同，怎么会让自己有刹那的恍惚呢？她急忙挣开那个怀抱，低垂下眼睑，说：“奴婢失仪，请四爷责罚”。四阿哥转身向书房走去，那背影，笼罩在淡淡的月光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孤寂。子初连忙跟上去，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
　　四阿哥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心里仍一阵恼火。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她很不对劲。心不在焉，脸上的哀伤显而易见。本是要在纳喇氏那里留宿的，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哀伤的脸。于是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回了书房，故意忽略掉纳喇氏一脸的失落。
　　回到书房，没想到她竟然不在，突然就感觉那屋里前所未有的清冷。自己努力地想，以前是怎么过来的呢？没有她的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呢？可是想不出来，仿佛是一片空白。记忆断了线，只是从她的出现才开始渐渐鲜活。她就在那里，或者看着诗词，或者偎榻而绣，那样认真而执着的神情。她并不时常看你，更过时候她低眉顺目，然而他知道，那双眼睛里怎样流露出愤怒的火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怎样的疼惜，对弘晖还有对自己，明明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四阿哥，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可是在她澄澈的眼神里，仿佛他们是平等的。在她疼惜的眼神里，仿佛自己那颗已经无比坚硬的心在渐渐松动，就像一块枯燥的海绵，吸足了水，变得柔软无比。
　　这样鲜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间。他心浮气躁，摔了茶盏，踢翻了椅子。高无庸大抵猜到了他发脾气的原因，问茗顺“子初呢？”茗顺摸不着头脑，说：“只看到她去了西府海棠的方向”话未完，四阿哥已经抬脚出门，大步走去。
　　她果然在这里，那个身影，那么孤单，那么悲伤，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自己抱在了怀里，那样无助，却在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不想打断她，因为想这样抱着她，让她不再悲伤，可是心里还是有不甘吧？不想成为替代品，不想只是别人的影子。骄傲如他，出声打断了她的呢喃。果不其然，她迅速地离开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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