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凤臣

　　再见到那位衣着别致考究，姿态傲然冷峻的周老板，林凤臣就算是活了两世，也只觉得跟对方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茶过三巡，林凤臣斟酌了又斟酌，决定还是速战速决。
　　“周生，我这人肠子直，就不兜圈子了。这次来，我是想给家里的花苗找个买家，听说你这里也收花苗，就想问问是否有兴趣。我带了些照片，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就再问问别家。我还带了一盆蕙兰过来，放在招待所里，等下可以拿来给你看“
　　林凤臣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中掏出一沓照片来。
　　这全是林凤臣家中那片苗圃里的照片，有远景有近景，有成片的有单株的。为了卖出个好价钱，林凤臣还特地在县城的照相馆里租了一台相机，拍照前一天还特意给花花草草们浇了一遍渗了空间泉水的山泉水，因此照片中的花儿显得特别鲜艳水灵。
　　周超看着小少年一本正经装严肃的样儿，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他还记得这个小少年，身处乡下陋室，淡然清透的样子，跟那盆墨兰一样，叫人忍不住欣赏。
　　当时一时冲动下给他排了张卡片，过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想不到在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个时候还真有人家专门养花，这个少年还找了来，这倒是稀奇了。
　　想着能养出那样的孩子和墨兰的家庭，不知道手艺如何，周超心里想着，拿起手边的相片看起来，却不料大吃一惊。
　　“哎呀，这个翠一品养得真是绝了，碧玉欲滴，美，太美了。“
　　“这是正宗的大一品吧，这个时节竟然开了这么多花，了不起啊。“
　　“哎哟，这不是金丝马尾吗？建兰名品啊！小兄弟，你们家本事不小啊，居然养得这般好。天了噜，居然有这么多……“
　　“银边大贡，这是素心建兰中的贵族啊。龙舌兰，温州素蕙，宋梅，龙字，程梅，状元红晚山茶，牡丹姚黄，嗯，不错不错……“
　　周超一看到照片马上变身猥琐大叔，吧啦吧啦不时惊叹，林凤臣完全插不上嘴。
　　等到他把照片全部看过一遍已是半个多小时以后。
　　林凤臣坐在一旁，已是灌了一肚子茶水。周超仍然恋恋不舍的挑出特别中意的那些看了又看，手指轻柔的抚过，仿佛那花儿真的就在眼前。
　　唉，许久不见这么多出众的品相了，一时忘情，让小兄弟你见笑了。小兄弟是个爽快人，我就实话实说吧，我十分中意这些，不知道小兄弟想卖个什么价钱？若是合适，老哥我少不得跟你跑上一趟，我看你家其他那些花种都不错，若是没多大问题，我也会收上一些。小兄弟你看如何？
　　这人眼光倒是毒。
　　林凤臣看着他手上特别挑出来的照片，那都是他千辛万苦搜集到又花费许多精力培植的花圃中长得最最名贵水灵的品种。
　　“我初来乍到，对这行也不熟，周生你开个价，要是合适，我就都卖了。“林凤臣眨巴着黑汪汪的眼睛，十分诚恳信赖的看着对方。
　　为了那些可爱的钱钱，卖萌也拼了，此人看着还算靠谱，应当不会太宰人吧，林凤臣心中不免忐忑。
　　饶是周超装逼多年，面对嫩萌少年的眼巴巴求指教，也不忍心用往日那套路数来瞎忽悠他，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回，方端起和煦笑容说道：“既然小兄弟信得过我，那我就报个数你看看，……”
　　两人商定了价格，约好了第二天碰面的地点，林凤臣揣着照片和列满了单价的纸，搭着周超的车回了招待所，等他带走了那盆蕙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忍不住傻笑起来。
　　第二天，周超带着两个人来到林凤臣住宿的招待所楼下，一辆大卡车载着一行人往南充市呼啸而去。
　　一路回到家，林凤臣被颠簸得全身骨头都酸了，没有高速路就是惨，出个远门就整个难民样了，不知道到时候坐个几天几夜的火车去北京会是个啥样，估计人都要变成一坨咸菜了吧。
　　周超对东山村的自然环境大为赞赏，他走南闯北惯了，坐了这么半天的车下来，倒没见怎么疲惫，吃了林祖龙做的鸡蛋面之后，这会儿正十分不客气的自己到处逛，重点参观了林凤臣家的苗圃。
　　“哎呀，真是好山好水出好花啊，靓，真是靓，好地方。你这水洼里是正宗的山泉水吧，凉沁沁的，嗯，也清甜，难怪难怪……“
　　林祖龙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老板，又知道这是来买自家的花苗的，对着他自然十分殷勤周到，全程陪着周大老板细细的介绍着自家的花花草草。
　　自从第一次卖了兰花之后，林祖龙就知道儿子到处倒腾来的这些花儿草儿果苗树苗是值大钱的，闲暇时少不得精心伺候，对着这些宝贝，不说如数家珍，他平时听儿子说的那些花儿的习性，生长变化之类的也能记下不少。
　　周超做生意见过的各色人不少，面具早就练就得炉火纯青，对着林小少年瘸腿又讲话老实磕巴的父亲，态度那是亲切随和，博闻风趣，一时间，两个性格完全不粘边的人竟然聊得十分投机。
　　因为当初照片拍得不够详细（那是胶卷太贵，林凤臣不舍得），如今实地看到的远超预期，周超大大的满意，和林凤臣就当初商定的价格和数量又进行了修正，第二天就地雇请村民们帮忙出土装盆，当然，人工费由林凤臣出。
　　这回，林凤臣家的苗圃真是大大出名了。
　　那天村里人看到林凤臣坐着大卡车回来，还带回了一个颇威严的大老板，看着比他们县城里的官老爷还要气派，还带着俩手下，巨有钱的样子，村里不少人想来搭讪又不敢，看着以往窝窝囊囊透明人一般的林老三领着人家大老板在他们家山坡上指点来指点去，有些人就不免酸起来。
　　“切！能耐得，以为巴上个大老板就了不起了，说不得人家是看他可怜，施舍两个眼神给他，还以为自己变成个人物了就！“
　　“可不是嘛，去城里呆了才多久就神气成那样儿，还以为他过了多么了不起的日子呢，看来还不是巴结着别人得来的，看他们爷儿俩装得什么一样，德性！“
　　村里大多数人见识少，眼里就看得到这一亩三分地，平时见了别人家的好，自己心里羡慕嫉妒恨，少不得说说酸话，尤其是像林祖龙家这些本来过得比他们差得多的，一下子有了什么超过自己家，心里就更加不得劲了。
　　这才一小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传言越传越离谱，被几个碎嘴婆子一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几个村落，都说林凤臣爷俩骗了某个老板，忽悠人家来他们村这个山卡拉买地。
　　大部分人当然是不信的，可架不住想看热闹的心理，纷纷找老林家打听，到他们家附近晃悠来个偶遇什么。
　　到了第二日，大家都知道了人家大老板是林家小子特地找来的，收购他们家那些花苗的，挖花苗的人都请好了，又听到被请去帮忙的人每个人能有20块工钱，大家就哗的一下炸开了。
　　早前那些嘲笑林凤臣父子俩弄苗圃白瞎功夫的人，如今更是傻眼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山上那些他们司空见惯的花花草草，竟然还能卖钱！竟然还能让大老板千里迢迢的来买！他们竟然从来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林凤臣家的花草和山上他们平日里看到的有什么区别，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侍弄得精心看着好看些罢了，怎么就能让大老板专程来买了呢？
　　来不及懊悔自己竟然错失了这么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许多村民又眼红那20块的工钱。20块够一家五口花两个月了，他们去城里打零工一个月都未必存的下20块，可是在这时干小半天就有了，多划算呀。
　　看着花田里那几个被请去帮忙挖花的汉子干活干得满面笑容的样子，又看看田埂上不断指挥着装盆的周大老板，只能叹自家的风水没有老林家的好了。
　　谁让自己没有一个考上北大的儿子呢，谁让自己没本事认识有钱的大老板呢，谁让自家入不了林老三的眼呢，时也命也，合该老林家要发达了。
　　林凤臣可不管村子里那些人的酸言酸语，把该卖的花都卖了之后，又忙着到县里联系农业站那边，把伺候了许久的八角苗全部卖给了镇上的林场，剩下那些入不了大老板眼的花草，林凤臣也没有丢了，送了些给相熟的人家，其余的都栽到了自家院子周边。
　　八角苗也卖了，租的田地也还给何首富家了，至于县城里的水果铺子，这些天正在办退租的手续，他去北京上学后，铺子的进货是个难题，父亲的身体不允许他独自把铺子支撑下去，关了回村子里生活更好。
　　他们家现在也是小有家底的人家了，之前欠下的债务也还清了，林凤臣再次请人弄房子，父亲不愿意跟着他去北京，他也只能把自家的窝尽量弄得舒适点，让父亲过得舒服点。
　　原先那个睡觉的小屋子刷了雪白的石灰墙铺了地板，装了个原木天花板，重新拉了电线换了明亮的光管安装了电话。怕冬天太冷，又请懂行的老师傅给砌了个小火坑，厨房也砌了大灶抹了水泥地面，看着环境就上了一个档次。
　　旁边的柴房也重新修缮了，挨着柴房两边又新盖了两个小房子，一个养鸡鸭一个做成卫生间，房屋之间都搭上了宽敞的廊子和顶棚，省得下雨天上个厕所还要挨淋。
　　林凤臣拉着小伙伴们去了一趟市里，给家里置办了全套的家具电器日常用具等等，租了一辆小卡才把东西运回到村里。
　　没办法，谁叫这个时候的家用电器在他们镇上和县里的供销社既不够卖又不齐全呢。听说镇上有人做蚕丝被，林凤臣又绕路去订了两床，村里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棉花被子容易潮，羊毛毯子容易上火，盖着都不如蚕丝被透气舒服。
　　跑了这么一趟，林凤臣家里总算鸟枪换炮了，像个过日子的寻常人家了。林凤臣又花了一个多星期上山打柴劈柴，直到把柴房差不多堆到房顶了才罢休，心里还在想着，有什么地方还没打理周全。
　　眼看着就快开学了，林祖龙看着儿子像个小松鼠一样忙忙碌碌给他准备过冬的东西，心里的不舍与伤感越来越多。
　　17年了，从儿子过继到他膝下已经过去了整整17年，从一个软软的小肉团长成一个少年，出息了，就要离开家，离开他，自己去搏前程了。
　　北京，距离他们的家有大半个国家那么远，要半年才回来一次，哪怕可以打电话，儿子也离他很远很远，他无法想象的远。想到就要跟儿子分离这么久，林祖龙红着眼眶差点就要答应跟着儿子去北京了，可是最终，他还是默默地给儿子收拾起了行李。
　　他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春夏秋冬的衣服鞋袜，被褥枕头，洗澡的桶，吃饭喝水的碗筷杯子，乡亲们送的各种干果肉酱咸菜，零零总总收拾了几大包。
　　林凤臣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大堆行李，“阿爸，你这是干嘛？给我搬家呀？“
　　“可不是搬家嘛，去了北京啥都贵，你刚去又不认路，准备齐全点总好过你到时候瞎花钱还找不到地儿买。没事儿，等爸给你整个扁担，上车了就挑着，到了大马路就放到这个滑轮拉杆上，省力。“
　　林凤臣想象着自己挑着两大袋的行李，行李上一边挂着一卷席子，一边吊着一口铁桶，汗流浃背地挤火车，几天之后顶着一身酸味和皱巴巴的衣服走进北大的校门，那是多么喜感的一个画面啊。
　　林凤臣想着想着，嗤嗤的笑了起来。
　　林祖龙莫名其妙，忽然一下子笑个不停，傻了不成！？
　　日子很快过去，就是再不舍再忙碌，离开的时候也到了，林凤臣背着小背包，拖着一个拉杆箱，和小刚他爸坐着柴油三轮车去往镇上搭车。
　　车子驶出村子老远，林凤臣还能看见父亲站在村口一直望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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