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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三)出逃之后会无期
出门后才发现这方天色已晚,虽对于前些时刻的不厚道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最终也只是惴惴着。趁四下无人,赶忙让阿玉换作人形,阿玉依然孜孜不倦地劝解着我早些回去,说什么让音楠帮我挡着是不顶用的,什么寝宫的门禁之术几个时辰便会消失,什么万一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末址发生大事怎么办。我摇身变回女装,揉了下额头觉得,阿玉真的是一个十分忠诚的姑娘,用一根筋来形容真的是抬举她了,或者其实她还是默默地当一枚玉好。
我大致推算了一下,即便是末址在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凌师傅音师傅如师傅三位高人是肯定会带领末址人民走出困境的,而且没有我在身边他们也不用考虑如何保护我,所以胜算其实蛮大。再者,虽不太清楚末址与人间的时间换算是怎样,但是还是觉得应该跟九重天的作息时间差不太多,因此我在人间流连那么几天,在末址应该只是喝口茶打个盹儿的功夫。至于音楠,唔,就听六道轮回的安排吧。
放眼人间的夜色,与末址还真是特特儿的不一样,想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人间的繁华还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而且从来都是在乡旮旮头,太阳下山不久周围就黑灯瞎火了,根本没有见过城市的夜景,末址的法度规则中是保持着最本真的生活态度,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因此我十分无聊,私下里甚至总是不太道德地期盼着能够发生点什么大事,让我知晓那日陌桑口中的至清至净的世外福祉究竟是有多么传奇。
向旁人打听了一下,此次我们来的正是当朝国度霈城。看来我这随便一来还真合我心意,国都确然不一样,都明月当空了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河道上是张灯结彩姹紫嫣红的大型游船,看来像是城中有钱大户人家出游,还有一些歌姬在帷帐遮掩下弹奏琵琶,那珠圆玉润的声音和无比曼妙的身姿,显山露水的姿态让我觉得甚是此行不枉,暗自算了下自己要施术化多少金铢才能买座船,稳稳当当地夺人眼球。
在河岸的凉亭中坐定,唤阿玉出去买些好酒,自己则坐在凉亭中欣赏这几千年未见着的景致,身旁杨柳依依,似乎还能闻见夏初栀子的淡淡清香。心头忽然起了作诗的兴致,虽一直并未觉得自己在这些方面不能算有天赋。几位师傅中最不擅长诗词韵律的凌师傅都常常明着鄙夷。可想着现在周围的人也不会听见更不会在意,便很是气定神闲地支着手望着河中游船,轻轻吟出 “一缕柔香作淡妆,半声鼎沸露苍茫。”眉头一阵抽搐,噫,怎一个酸字了得。
“清歌犹有佳人和,何奈人独月下怅?”唔,瞬间将先前的韵致扯向了一个萧索寂寥的境地,风格突变。反应过来这声音有些熟悉,正诧异是谁和的诗,便听闻一声合扇的微响渐近,遂转身望向来人。
有时候,我会无奈为什么在末址正式出门时总会十分不巧地碰见本来应该宿于某个小仙的软榻内的音楠,因为他见我摆出的一幅清冷高傲的样子总是不能够忍住在大庭广众笑的特别猖獗,这种心情就像跟现在我正比较忧伤地作诗的时候出现一个看过我在青楼不可一世的样子的人出来和诗那种想死的无望,而且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跟我还是有点过节,比如他在你那儿误喝了些迷情药的酒,比如你还小施灵术让他不能言语,这过节还真不是一般的,倘若我是受害者的话一定很愿意让他在这个世界消失一段时间。
我正纠结着是扯出一幅“这人是谁我不认识”还是表现出“我很无辜,你很大量,嬉皮笑脸,不扯前账”的表情时,他走进我身旁坐下,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却还不待我深究便勾着嘴角说“这么好的景致,看姑娘在此吟诗,得原谅萧某唐突了。”
我终于还是没有表情,微微移开了目光侧着头思量这般言辞中可有深意,虽心存侥幸,也许他真的是没有认出来我的,但更多地明白这根本就是迂回战术,在他扯出正题来之前得找到阿玉然后逃走,虽然在末址的时候比较期盼有事情发生,但这个时候还是深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亘古真理,况且在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比较理亏,更况且这不是我的地盘。
他看着我静待我的下文,我回过神干笑了两声,其实我真心是没有太忧伤。他对后边扬了扬手,打发了两名随从。
我趁机吐出:“箫公子好雅兴,只是我尚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能陪公子一起作诗了。先行告退。”
说完准备溜之大吉,刚刚起身,前脚还没有抬起来,手臂便被一把抓住。“哦?姑娘下午便有事要办,怎么还没办完么?”他的声音冷得我全身轻微颤了颤,所以果然心存侥幸是不行的,他也果然采取的是迂回的战术,我再次转过身傻笑了一声,他方笑着放下我的手臂,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再逃一次。
我迅速抬起右脚,交换腿,却还没有走出亭子,就又听见他一贯幽幽的声音“或者,姑娘已经忘记今日对萧某的所为了?萧某虽不及通晓玄武的姑娘,但也不至于让别人无端欺凌吧?”好吧,我还是不逃了,毕竟作为末址之君这点担当还是该有的。
我踱步过去坐在稍远石凳上,讪讪地点了点头,一只手覆在石桌上,另外一只手揉着刚刚被抓的手肘,他手劲可真不小,对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全然没有丁丁点点的怜香惜玉之意,而且这样的行径在人间不是被称作什么,唔,对,男女授受不亲的么?心头打鼓了一番,感觉这周围的气温有点凉,但却能够在空气中找到丝丝陈酿的味道,是有些香。
“若今日让箫公子在那花楼之中出了糗,还希望公子谅解。可那也实非本意,酒……也确实不是我弄的。”这我说的是实话,重点是在谅解那个地方,这实在很是不舒服。
“怎么说?可让在下在两个时辰内都无缘无故无法言语,总是姑娘的杰作吧。”他抬起左手支住下巴,头发落了一缕在前面来,我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自己忽然很紧张,这人也忒小气了些个,不依不饶穷追猛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总之,告诫大家不要做坏事,不知道音楠在做完坏事后会不会心虚。
我低着头思忖半刻,只能继续“呵呵”。
阿玉买来酒,看着这幅场景不禁汗颜,向来我只有在几位师傅面前才会显得如此温顺的。她放下酒,摆好杯子,看着那位姓箫的,愣了一下,低头覆在我的左耳上低语:“君上,来人不善?”我转身一派严肃,低声示意她可不能再这般叫我君上了,后又让她在亭子旁守着,看看花花草草培养下自己尚未成熟的情操。到此时,想必连阿玉自己都瞧出来了,今日老鸨的话还不是很瞎话。
我慢慢添好酒,是桃花酿成的,举起酒杯,表达我的歉意:“箫公子,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的事情确实非本君上……咳咳,本姑娘本意,这杯薄酒敬上聊表歉意。”冠冕的话说完便饮尽了杯中的酒压制我心中的阵阵咆哮,他看着我一言不发,轻笑了一声,后也默默地喝了。
“在下箫络,敢问姑娘芳名?”说完,他便在桌上写下两个字,有着遒劲的笔锋。
都正面交锋这久了,这才发现我们其实还算不上认识,看来我的特色还真的是这样,总不喜欢问别人名字,或许是骨子里就有思想家的潜质,甚至名字不过代号尔尔的言论。
吐出“迟默”二字,亦轻轻在指尖沾了点酒水也如他在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阿玉正想出言阻止,被我一个眼神挡了她的话,名字这种东西也着实是没有太深沉的含义的。就像是当年在人间我取了个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名字“阿莲”,仅仅是因为村里人发现我的时候槐树边的池塘正好开着莲花,而迟默这个名字就纯粹是几位师傅等待圣池将我孕成人型降临末址时整个末址几日都一派静谧,实在有悖于先前君主诞生时那种歌舞升平的浮华景象。
在接下去的约摸个把时辰内我极度怀疑这个交箫络的公子是故意来找茬的,喝着我的酒,却一句话都不再讲,手扶在额上像是假寐。作为一个素质还可以的君上,真心觉得就这样离开有些不厚道,可打扰别人的清净更加泯灭高贵的性灵,便只能在边上陪衬着思索一些值得深究的事情,顺便配上连天呵欠。真是造孽啊!
“今日实在谢过姑娘,桑桑之事若不是姑娘出手,我也并不一定就能救出她。”箫络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将周围的喧嚣全隔绝尘世之外,我对这如此客套的感谢有些招架不住,也委实没有想到自己究竟在哪个环节如此天衣无缝地为别人做好了嫁衣裳。旋即只能顺势客套了几句。
但好歹先前尴尬的局面总算是缓解了部分。
“那桑桑现下可一切都安顿好了?”无论如何都是我挑起的一些事端,对于事情是否有了圆满的结局我还是有那么丢丢关心。他点点头。噢,办事效率不错。
三位师傅教导我,作为末址君上定得有一颗为善之心,这在我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几千年来始终保持做了一件差点就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一定要补一件好事情。这样我才对得起他们的教诲。在千儿八百岁的时候,某次凌师傅表示我似乎太过自来熟了些,都不太像一个君上,我则也学起他的一幅严肃深沉的模样,最终无果。后表示这样才符合末址存在的大背景,要是我也同其他地界上的君王一样太过高高在上,这里大抵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人情味的地方,着实不值得配一个那么好听的名字。如师傅在向我教授完当日的术业后会给我讲历代一些君王的花边新闻,这些自然都是在《末址记事》上面找不到的,可是那些八卦一点都没有新意,于是在后面的时间她便想向我传授她的御夫之术,让我大为咋舌。《末址记事》上工整地记下了末址千百万年大大小小的事情,禁章部分是当年陌桑讲给我的末址来历,寥寥几语,随后便是一派清幽的天地,我想关于那部分,它定是留待合适的时间来向世人宣告。在我之前,末址的君上不过是最常见的世袭,偏偏我是外来,所以根上的思想有些不一样。当年迟娑的功绩在一沓厚厚的云纸上描述详尽,却多年孤单一人。对于这些事情所有我以为的知情人都保持着统一的缄默。我想象不出,末址这样的地方,给了每一个人自在生活的天地,一切都那么祥和,偏偏是君上得受着各种百般规矩的束缚,我向凌师傅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后拂袖而去。而后我更加孤注一掷,立下誓言要做一个自在洒脱的君上,后来,末址的风气便在我的影响下都很自来熟了。
我思考着这些高深的事情,才蓦然发现好容易出来一趟竟多数时光都在想末址的种种,甚是悲捶,轻轻“啧啧”了一声,这才发现箫络已经唤过我好几遍了。我抬头刚好对上他的深邃目光,眼中几番明灭,而箫络在这几声后终于确信我是想睡觉了便起身要送我。我看着正在流哈喇子的阿玉,断然拒绝了他,拖着阿玉出了亭子。箫络在后面说着“与姑娘相谈甚欢,后会有期”的话。我转身莞尔一笑,心里想着再也不会有期了,摩挲了下手臂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虽并未想到我们究竟谈了些什么让人甚欢的话,但仍然觉得有些寂寥的伤感。阿玉醒来看着我脸上薄薄的愁容,十分无语地说:“音楠公子若见着君上这般模样,定会觉得君上又不折不扣地犯怵了。”我没有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笑来。
阿玉没有再聒噪着要我快些回去,而这座城也在那些交谈的时间里归于了沉寂,很远的地方有几声狗吠,烟柳巷中仍然繁华,但是都没法扰碎这方夜色。和阿玉隐了身形御风去了城北的山顶。我了无睡意,忽然想起了陌桑,这遭天杀的,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这几百年就毫无音讯了?而我那遭天杀的情劫对象又究竟是不是他?各种伤感纠结配合这人间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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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之后需要增加存货……狐狸大人很是赞赏我这未雨绸缪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