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

　　七、节日只是约会的理由罢了
　　9:00am
　　李向东坐在桌前对着早餐发呆。
　　李向乾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随手把一个碧绿的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李向东瞅了一眼立刻跳起来，椅子都被踢翻：“拿走！”
　　对了，这就是几天前那个封鬼的小瓶子。
　　李向乾和他哥哥七分像，但头发比较长有点遮住眼睛，与李向东健康阳光的形象不同，他给人有些阴鹜的感觉。此时他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啃吐司，瞄他哥：“你躲什么，这是你的情债。”
　　“啥？”李向东只看着那个碧绿的小瓶子心里有点发颤。
　　李向乾把吐司解决掉，过来难得亲密地拉着他哥：“你别怕，这个鬼没有恶意，他只是来找前世情人的。”
　　“那关我什么事？”李向东被他按到椅子上。
　　“因为据他说，你就是他前世的情人啊~”李向乾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迅速往他哥身上贴了个定身符。
　　从小被弟弟耍惯的人在熟悉的僵硬感袭来时就本能地汗毛倒竖：“你，你要干嘛？”
　　李向乾转身拉上来窗帘挡住外面灿烂地阳光，在昏暗的室内拔开了瓶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向东大叫着死死闭上眼睛：“李向乾你丫不想活了？？快把他收起来！！！！！！！”
　　然而微微的凉意拂过脸颊，响起空灵忧伤的声音：“……世卿……”
　　“哥，别怕，这个鬼很漂亮的，睁开眼看看。”李向乾说。
　　他小心地眯起眼来。
　　入眼，是一片纯洁闪耀的白。
　　没有血肉模糊，没有短肢残臂，没有青面獠牙？
　　李向东睁开眼——
　　李向乾没说错，真的是很漂亮。精致的面庞，飘飞的衣带，忧伤的神情，瘦弱的身段，真是我见犹怜的——少年。
　　“男的？！”李向东下巴掉地。自己上辈子到底惹得什么孽债啊？！

　　与此同时，本该遵循作息睡觉觉的封阿狐正在和人约会。
　　昨晚上和李向东玩的挺晚，本想回家补个觉，但一来颠倒了本来的作息，睡得不是很好，二来才睡熟，就被电话吵醒了。
　　是来自前任帮主，封阿狐和封龙父亲的指示——去接待陈家大少爷。
　　说是接待，其实就是相亲吧。
　　阿狐自己对这个大少爷的印象停留在小时候喊她“神经病”的臭屁小孩上。而且还是自己敬而远之的冷血蛇类。
　　再见到时，要不是看见了他蛇身上独特的花纹，自己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就正常人的观点看，陈俊也算英俊潇洒了。但就阿狐看，评价四个字：衣冠禽兽。
　　陈俊穿着风流的休闲西装，坐在咖啡座里冲木呆呆的阿狐微笑，绅士地替她拉开座椅：“封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说着吻了吻她的手背。
　　恩，手背上有阿狐夜宵麻辣烫的味道。
　　陈家大少在圈子里也是抢手货了，跟他约会的美女哪个不是精心打扮？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例外——他再看阿狐脸上，两个大黑眼圈（没睡好），乱乱的挑染了绿色的长发像纠结的水草（早上没劲梳头），一身有些皱巴巴的绿色风衣（昨天的没换）。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更没有香水，只有隐隐约约廉价麻辣烫的味道。
　　陈俊心里嗤笑，跟这个疯丫头联姻？说戏呢。要不是家里老爷子的要求，今天自己根本不会来一趟。
　　阿狐努力瞪着他不合上困得不行的眼睛，说：“陈俊，我不和你结婚。”
　　陈俊耸肩笑：“那我们倒是意向一致了。”他放肆地打量她：“可是那样两边的老爹都不好交代了。不过你那个大哥也是风流惯的，让他娶我妹妹，他不会不愿意吧？”
　　阿狐咬咬唇，摇头：“龙哥不会娶陈菡的。”
　　陈俊放肆地笑开来：“你是真傻么？我们两家总得联姻，而且现在是你们家扒着我们家，你要是这个态度——”说着他无所谓地手一摊。
　　“你去找个女朋友好了。” 毕竟是搞消息工作的，关于陈俊的消息她也有听说过，风流之名不下于她大哥。
　　“为什么要我找女朋友。”陈俊早没了刚见面时候的绅士形象，大刺刺翘起二郎腿，垂下眼皮昂起下巴看阿狐：“我要是定了女朋友，家里必然逼我结婚。你去找个男朋友。”
　　“凭什么——”
　　“找不到？”陈俊嘲笑：“也是，像你这么——恩，奇怪的女孩，找男朋友也挺难的。”说完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嫌弃道：“居然要和这种人联姻，太荒唐了……”
　　阿狐收紧手。
　　她的确有点和常人不同，但是她并不傻子，不是听不出来对面男人的嘲讽和厌恶。
　　多少年来她离群索居，就是为了逃避这样的事情。小时候，还不懂自我保护，也没人保护的时候，她经历得太多了。
　　陈俊注意到她起伏的胸膛，有些惊讶地笑起来：“生气了？别生气呀，这里可是公共场所，气发病了怎么办？”说着站起来倾身过去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道：“要不，我给你找一个？”
　　阿狐几乎能感觉到冰凉的蛇皮蹭在身上的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下挥开他的手：“谁准你碰我了？离远点！”
　　她说的声音有点大，周围有人看过来，陈俊双手高举勾起嘴角笑：“好好，有脾气了。说真的，不用我给你找个？别勉强啊~”
　　阿狐冲口而出：“不用你烦，我有！”说着起身去打手机。
　　然而她电话本里的电话少得可怜。封龙，沈林，医生，保姆。阿狐咬紧下唇。有什么关系，她是黑客，要谁的电话没有？
　　高级的智能手机经过阿狐的改装，性能媲美小型的上网本。她在各种信息库里找着，各种男人的电话，英俊多金，青年才俊。她可以冒充上司，冒充同事，冒充家人，甚至冒充女友，把人钓出来，迅速演戏结束走人。
　　但是他们都是假的。
　　陈俊说的没错，像她这样奇怪的女孩，真的很难找男朋友。
　　她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一个人一辈子。但是当她走出自己偏僻的别墅，和不了解自己的人接触，被观看，被嘲讽，被欺负——她忽然就很孤单。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随叫随到，站在她身前，为她撑腰，为她说话……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除大哥和阿林外，另一个试着去了解自己想法的人——李向东。
　　陈俊在她身后懒洋洋地喝咖啡，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李向东……阿狐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终于决定赌一把，于是通过李向乾的通信记录找到了李向东家里的电话，拨了过去。

　　李向东正在安慰落泪不止的小鬼魂：“不是我负心啊，你可能真的找错人了……”
　　小鬼魂抽泣道：“可是……可是……世卿，我认得你的长相……你说你不会变得太厉害，免得我认不出你来……明明是你……”
　　李向东求助地望向抱臂旁观的弟弟。
　　李向乾耸肩：“我是神棍，不是知心哥哥。”
　　忽然那小鬼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他飞到李向东面前，眼泪涟涟的小脸凑近了看：“我记得，好像你有什么‘印记’，被打在灵魂上，是会忘记前世的……在哪里呢……”
　　李向东松了口气：“是啦，所以你不能怪我啊，别哭啦。”
　　“魂印？”李向乾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走过来揭了李向东身上的符咒，吩咐道：“站起来转一圈。”
　　李向东乖乖照做，转圈的动作有些笨拙，逗笑了一直哭的小鬼魂。
　　李向乾对着他哥的额心，手上捏决，口中念念有词，渐渐手上莹莹发光。李向东茫然地站着，毫无反应。
　　李向乾皱眉摇头：“没有魂印，他的灵魂是正常转世来的。”
　　小鬼魂本来期冀的神情立刻垮下来，那可怜的模样连向来冷冰冰的李向乾都有些不忍，安慰道：“只是长得像而已，你或许真的找错了。”
　　“可是……我明明是循着世卿的气息来得……我找了那么久……而且是他做了阵引我来的啊……”
　　李向东头痛：“都说了那是个意外……”忽然他一激灵：“你是循着那个世卿的气息来得？”
　　“什么那个世卿，明明是你自己……”小鬼魂哀怨地，情意绵绵地看着他。
　　“不是，”李向东指指自己又指指李向乾：“要说长相，其实我和我弟长的很像，他又是个神棍，出生就能看见——你们——所以，有没有可能——他才是你要找的人？”
　　“哈？”李向乾难得地错愕。小鬼魂疑惑地皱了眉看他：“……是么……李公子？”
　　突然，电话响起来，李向乾瞬间恢复冷冰冰，随手接起来，听了一会，递给他哥：“大小姐被人欺负了，喊你去撑场子。”
　　“啥？”

　　临时小弟李向东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就看见不修边幅的封大小姐和一高帅福在咖啡桌两边对峙着，气氛僵硬得他都能感觉到。
　　阿狐回头看到了李向东，心里忽然一松：他真的来了啊。
　　论交情，他们不过才见两次面，每次都是她厚着脸皮，仗着人家脾气好，要么找上门，要么硬拖出去。
　　刚才在电话里，阿狐也说得很清楚了，这次会牵扯到帮派里的事情，如果不愿意，他可以不来——可是他真的来了，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好像赶路赶得比较急——阿狐觉得好开心。
　　这个愿意听她讲述自己所见的，总是帮忙的温柔的大蜘蛛，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陈俊也看见了李向东，习惯性地在心里评价：英俊阳光，休闲装扮，看这一身价值不算贵也不便宜，气质文雅，像是知识分子，又有点雅痞的范儿。
　　他有些诧异了，阿狐竟能认识这样出色的男人？
　　“阿狐。”李向东扬起标志性的阳光笑脸。既然是来撑场子的，就要把撑足了。他对自己出门前刻意的一番装扮还是很自信的。
　　阿狐眯起眼来，看见舞着八只脚，气势十足的大蜘蛛，开心地笑起来，真心夸赞：“向东哥，你今天真帅！”
　　大蜘蛛脸红了。
　　陈俊勾起嘴角，伸出手去：“你好，陈俊。”
　　李向东也伸出手去：“你好，李向东。”
　　“向东哥你喝什么？”阿狐在李向东出现后，整个人都明媚欢快起来，拿着菜单递给李向东。
　　李向东落座，见阿狐身前的咖啡都没动，问：“这里的咖啡不好喝么？”
　　阿狐皱眉，这咖啡是陈俊替她点好的，她不想喝。
　　李向东见她嫌恶的表情，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你想喝什么？”
　　“葡萄汁！”阿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李向东又笑，果然是狐狸么？
　　于是李向东点了葡萄汁。果汁很快就上来了，他将自己的果汁和阿狐的咖啡换了一下：“喝吧。”
　　阿狐看着换到自己眼前的紫色果汁，又看着搅着冷咖啡的李向东，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种好，和大哥与阿林对她的好完全不同，她也不清楚其中的区别，只是觉得心中热热的，几乎要涌出来……
　　“咳。”被忽略的陈俊咳嗽一声：“李先生，请问你是阿狐的……”
　　“男朋友！”李向东理直气壮地一把揽过阿狐的肩膀，两人椅子间有些距离，平衡感不好的阿狐立刻就跌下椅子来，弄出好大的动静。在周围人的目光里李向东有些窘的把阿狐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把她连人带椅子一起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再次揽住。
　　陈俊微微嘲笑，觉得这两人不像是真的，玩心大起：“阿狐，这是你大哥新招的小弟？最近混□□也真辛苦啊。”
　　“陈先生说笑了。”李向东皱眉，总算理解“被欺负”是什么意思了。这个人就是阿狐那个不想嫁的婚约者了吧？看来两人真是不对盘。阿狐不善言辞，被这位大少爷明嘲暗讽了不知道多少。“李某也算有正当职业的，和□□并无瓜葛。请陈先生注意你的言辞。倒是陈先生，现在是周一上午，我也是抽了空来陪阿狐，您倒是闲得慌，拿阿狐来寻开心。”
　　阿狐叼着果汁吸管崇拜地仰头望言之凿凿的大蜘蛛：好厉害……
　　陈俊尴尬地喝了口咖啡。没想到被这人反将一军。然而又一想，他并没有得到阿狐交男朋友的消息，这个人的来历，还是可疑……他定了定神道：“李先生，封大小姐是和我有婚约在先的，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在一起，可想好了同时对抗陈家和封家的后果？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位封小姐的背景，封家可是——”
　　李向东耸肩打断他：“我什么都知道，无所谓，你们试试看好了。”
　　陈俊哈哈笑起来：“太嚣张不好啊李先生。”
　　李向东也哈哈笑起来：“你也是啊。”
　　陈俊立刻收敛起笑容，冷冷勾起嘴角：“我也算提醒到位了。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来怪我。”
　　阿狐把果汁杯子用力放到桌子上，果汁溅出来沾到阿狐的袖子上，身后的保姆李立刻拿起桌上的纸巾替她擦去。
　　“不用你费心，以后别来烦我了。”阿狐狠狠地瞪他。
　　陈俊耸肩，站起来：“我也不想。那么，两位接着要去干什么呢？”
　　“要你管——”
　　“去约会啊~”李向东打断她的话，笑眯眯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阿狐愣愣地抬头看他。
　　“约会？周一早上？”陈俊嘲讽地笑起来。
　　“没有女朋友的人是不会懂的。”李向东揽着阿狐站起来，掏钱放在桌上，严肃地正视着陈俊：“今天过节，当然要约会了。”
　　“过节？”阿狐疑惑地看他，想了一下问：“11月14号？今天什么节？”
　　李向东又低头吻了一下她：“世界糖尿病日。”
　　“啥？”两人同时黑线。陈俊十分无语地看这两人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往外走，李向东得意的声音传来：“像你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不会懂的，所谓节日，不过是约会的借口罢了。走吧亲爱的，为了全世界糖尿病人的健康和糖尿病防治，我们去约会吧！说好哦亲爱的，要大声的说好！”
　　“……好……”
　　“真乖，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不是糖尿病日么……”
　　……
　　又一次被忽略的陈大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抚额苦笑：“一对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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