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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何晓楼是在八月十五的那天晚上捡到叶青衣的,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正蹲在贺府的门口,正张大嘴巴,准备把天上的月亮,当做大糖饼咬上一口的时候,叶青衣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直愣愣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叶青衣之所以叫叶青衣,当然是因为此人惯常穿着一身青衣,好像此人平生是识得一种颜色,何晓楼曾暗暗猜测,此人八成是害怕把衣服弄脏,才不像那些江湖少侠一样,惯常穿一身白衣。
黑衣虽然耐脏,但是实在不符合叶青衣作为一个世家公子的职业操守。
所以他永远是一身青衣。
此刻,叶青衣也是那一身标志性的青色衣物。
何晓楼知道他是叶青衣,不只是因为那一身青色衣物,更是因为他袖口的竹叶暗绣,他觉得,大概全天下只有青叶山庄的庄主,才会穿这么骚包的衣服,这种同色刺绣,最费绣娘眼神,何晓楼自己可不干这种不人道的事,他喜欢最鲜艳的颜色,比如红色。
话说了那么多,何晓楼最终决定把叶青衣拖到自己平日里住着的破庙里,找出自己三日前存下的干硬大饼,掰开一点,塞给叶青衣——
“绿衣服的,你要不要。”何晓楼问躺在茅草上的叶青衣。
叶青衣没法儿回答。
“看来你是不要。”何晓楼说,然后把已经完全干硬的大饼塞进自己的嘴里,费力地嚼了很久,不住地说,“好吃好吃。”
叶青衣就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满天的星星,又闭了下眼睛,才听见自己身边的声音,“……水。”
“没有。”何晓楼当然看见叶青衣醒了,他急忙把剩余的大饼塞进嘴里,差点没被噎死,然后才回答道。
叶青衣皱起眉头,显然不信,他看着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破庙里,至于之前的事,已经全部想不起来了。
“我是谁……”他小声地在一旁嘀咕,没见到身边的何晓楼在听到他的话后,立即震惊的神情。
“你是叶绿。”何晓楼随口胡诌,他有些不信叶青衣真的失去了记忆,这事儿谁能信呢。
“那你是谁?”叶青衣又问。
“你爹。”何晓楼没好气地说。
“爹?”叶青衣看着这个据说是自己爹的人,这人脸上好大的恶疮,浑身散发出不知名的恶臭,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干净的皮肤,并且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应该和自己岁数相仿,叶青衣虽然记不清过去的事,但也不代表他会相信这个乞儿口中的胡言乱语。
“好小子,你爹不都认识了。”何晓楼大喝道,他靠近叶青衣,“你敢嫌弃你爹?”他故意靠近叶青衣,知道他最喜整洁,一天至少沐浴两遍,整个青叶山庄的人也至少没二日更衣梳洗,并且平日里最厌恶与人接近……“还是嫌弃你爹脸上的烂疮?”
叶青衣立即皱起眉头。
他站起来,实在没法儿忍受这个泼皮无赖准备离开。
“走吧。”何晓楼懒洋洋地躺在茅草堆上,“走了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叶青衣准备踏出庙门的脚步顿了顿。
“你知道。”他没有回头就问。
“我是你爹,能不知道吗。”何晓楼说,“我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你是谁的人。”这话何晓楼倒没有说假,叶青衣此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声极大,甚至整个青叶山庄也是,但是极少有人见过此人相貌,并且刚刚叶青衣昏睡时,他已经在他身上找遍,并没有发现青叶山庄的信物。
整个江湖知道他身份的人,大概只有少数的几人和青叶山庄的人了。
但是青叶山庄的人从来都在那座云浮山上,极少下山,即使下山也是快去快回,久而久之,那边便有了青叶山庄都是会飞的神仙的传说。
青叶山庄的人当然不是神仙,只是轻功卓绝而已。
因为青叶山庄就建在一块峭壁上,没人知道最开始建造青叶山庄的人,为什么选在这儿,反正等人们知道的时候,它就以那副遗世而独立的样子,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了。
对于何晓楼的话,叶青衣自然是不信,但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解决的法子,江湖之广,天下之大,现在他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晓,他当然不会相信何晓楼满嘴鬼话里,对自己叫叶绿的解释……难不成得满大街贴告示?叶青衣摸着自己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口,“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何晓楼这次倒十分老实,“当时我在城东的街角仰头看月亮,你知道八月十五的月亮,总是又大又圆,就像一个大糖饼,你爹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这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天上的大饼掉下来多好了,就在我准备张口咬下去的时候,你个龟儿子就这么掉下来了,直直砸在老子脸上,看,现在还紫了一大块呢,老子真是命苦 ,生了你这败家玩意儿不孝子。”何晓楼刚开始说的还算靠谱,后面越说越不着调,还故意把自己生了烂疮的脸往叶青衣面前凑,存心恶心叶青衣。
叶青衣当下立即被恶心的反胃,这人身上一股怪味也不知道多久没清洗,看这疯疯癫癫的样子,但是言辞之间条理却很清晰,怕是在故意恶心自己,自己若和他非亲非故虽不相识,此人断不着这样,怕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人确实相识,至于这关系是孽缘还是善缘,叶青衣就不知晓,不过看此人现在的作态,估计短时间内不会为难自己。
他想到这里,就准备抬头和何晓楼好好说说,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了何晓楼靠近的大黑脸,那脸上的恶疮已经流出黄水,看上去恶心异常,叶青衣立即向后退了几步,足不沾地就快到庙口。
这座破庙的大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能一息之间就离的那样远……只能用江湖顶尖高手来形容。
何晓楼看着站在庙口的叶青衣,你说这人明明失忆了,怎么还是这般生冷无趣的模样,不过这事儿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对于叶青衣突然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他也十分好奇,就他所知,叶青衣这人就像一个得道高仙一样,整日里无欲无求,似乎除了武学之外,再也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整日里待在青叶山庄里,足不出户,几乎和大户人家的姑娘没有区别——何晓楼摸着自己长满胡子的下巴,恶意地揣测着。
莫不是,真是个姑娘?何晓楼看向站在门口的叶青衣,此人现在正望着外面的月亮,皎洁的月光洒在他光洁的脸上,虽然何晓楼知道这人一直长得好看,但是此刻还是有些发怔——此时叶青衣恰好回头,似乎是何晓楼的视线令他警惕——何晓楼率先移开了目光,他自顾自地躺在茅草堆上,叶青衣为什么会在这儿与他有何关系,反正他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天大地大,还是吃饱肚子最大……何晓楼想到这里,就摸摸自己鼓鼓涨涨的肚子,城西那家扔的那几块饼真不错,然后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听着呼声想起,叶青衣走到破庙的大殿里,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这个破庙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东西都被腐蚀了大半,几乎没什么是完好的,叶青衣摸着自己的袖子,袖口有青叶暗纹,摸料子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起的,他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几处硬茧,既然能穿得起这样的料子,并且手指其他地方十分白皙,那么这几处老茧肯定不是做活留下的……叶青衣摸着自己手中的老茧,总觉得想起了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有想起,他摸着自己的腰带,这里应该是有东西的,并且是他用的十分趁手,几乎形影不离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叶青衣想不到,他看着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何晓楼,知道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只能闭上眼睛,静静休息起来。
叶青衣是被一阵不寻常的动静吵醒的,练功练到他的份儿上,虽然失忆,但是千万次的内功心法运转,已经能让他下意识的做出来,而那道不寻常的声音是从离破庙一里外传来。
叶青衣看着身边的何晓楼,发现他现在几乎快滚到庙里的角落,却依旧没有苏醒的意思。
他拂了下衣摆抖落上面的灰尘,运气轻功,向一里外赶去——
而当他离去后不久,何晓楼就睁开眼睛,还学了下他抖衣摆的动作,“臭讲究。”何晓楼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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