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芙蓉

　　题记：It wasn't me who shamed you,it wasn't me who brought you down.

　　You did it to yourself without any help from me.

　　It wasn't me who hurt you.

　　I showed you possibilities.

　　The problems you had were there before you met me.

　　——It wasn't me(Andy Warhol写给英年早逝的Edie Sedgwick）

　　我和苏哲这么多年的朋友，却从来没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的痴迷，而且据他描述这个女人根本和苏哲一点都不搭调：首先，苏哲见到女人是绝对往后跑，而那女人却是大大方方的往上搭讪；其次，苏哲说话吞吞吐吐，那女人倒是很爽朗；最后，最重要的一点，那女人比苏哲整整大了五岁，而且要结婚了！
　　但是看着苏哲那痛苦的样，我也不好意思去执行苏妈妈交代给我的任务：彻底说服苏哲死心！奖赏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但是我还是放弃了，苏哲坐在柜台边垂头丧气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忘了吗？还是你跟我说的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那时候我大学处了个女朋友，结果被甩了，还是苏哲开导的我，给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我没差点感谢他八辈祖宗了！他那个大情圣啊！看他倒是啥都懂，实际上都是装的，见到女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剩一道烟了……
　　苏哲苦笑一声：“那是你还没真正爱过一个女人！”
　　我靠，又是这句台词，我真想把发明这句话的人给掐死！祸害了多少想劝说别人改邪归正的英雄好汉，热血青年啊！
　　我正郁闷着，苏哲突然站起身：“今天不干了，走，回家去！”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开这个电脑维修点，一个星期能有五天关门，原因很简单：大爷我心情不好！有意见吗？有意见没用，找别人修去，爱来不来！苏哲拿了包就要走，我一下子拦住他：“等等，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苏哲幽幽的看着我，然后很认真地问我：“答应啥啊？”我真想揍他，看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没好气的道：“你同不同意分手啊！”“分手？大爷我还没谈恋爱呢，就他妈的劝我分手啊！”苏哲一把推开我就往屋外走，我也追了出去，看着他锁上店门。说实话这店还有我一半“股份”呢，可是我妈认为这不是个长久的工作，就赶着我去当老师了，毕竟华中师范毕业出来的啊，可别浪费了好材料！
　　我这老师当得确实不怎么样，还不如苏哲悠闲自在的舒服。看着他没有任何动容，我都快疯了，一路上我絮絮叨叨了很久，直到到他们家楼底下：“你看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就没句话答复我啊……”说实在的我已经火大了……苏哲瞥了我一眼，阴阳怪气的道：“我要上楼了，大少爷要一同前往吗？”我揪着他领子：“平常装的跟他妈情圣一样，现在怎么耸了啊？”苏哲踹我一脚，不轻不重：“我要回去了，你哪凉快儿哪呆着去！”说罢一把推开我就上楼了，我也只好回家吃了饭进屋开始备课。
　　八点多的时候，苏哲的电话打了过来，本来被他气着了，可是一想到他那么郁闷伤心，还是不忍心，问他有什么事。这回竟然不是跟他那个大五岁的老女人有关。“你周六有空没？”苏哲询问着。我想了想：“有啊，干啥？你要跳楼？”“滚你妈的！闭嘴！咱们班开同学会，你有时间就过来一趟！”“在哪儿啊？”我问，苏哲告诉我具体地址，就扣了电话。
　　第二天忙了一天就去店里找苏哲，还没进屋里，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悠闲地在那里吹着风扇，苏哲则卖力的修着破电脑，我打量着那个女人，从背影看倒是真材不错，不过感觉似乎岁月给她沉淀了一些东西，让人捉摸不透，我不再去想，高声道：“有客人啊？”苏哲抬了头，那个女人也回过身来，我这才发现那个女的不算是倾国倾城，但是看起来健康活泼，很招人喜欢，只不过眉心有些忧虑，与她的外观感觉不太相符。苏哲笑道：“这是何小姐！”
　　我一愣，不曾想今天居然碰上了！我朝她笑了笑，她倒也很友善。我走到苏哲身边，抱怨道：“太热了，你怎么不装空调啊！”苏哲道：“那也得赚钱了啊！”何小姐开口道：“没办法，秋老虎！”苏哲低着头忙了一会儿把电脑显示屏交给何小姐：“差不多了，你再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好得再来找我！”何小姐展颜一笑：“谢谢了，那我先走了！”她也冲我说了声再见就出了店门。我看着苏哲恋恋不舍的神情，打趣道：“也不过如此啊，我还以为美若天仙呢！一般人啊！”苏哲瞪我一眼：“找媳妇又不是选美，重要的是感觉！一副白痴相！”我继续问道：“那女的叫啥啊？”苏哲道：“何雨芙……芙蓉的芙！”我点点头：“不错，很有文学气息！”苏哲笑道：“你这还老夫子了啊……上课上糊涂了吧！”我拍他一下：“那你就打算这么耗下去？”苏哲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那能怎么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今天她说她未婚夫也在你们学校教书呢！”“哦？叫啥啊？”我来了兴趣，苏哲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叶叔宁！好像是教政治的！”我乐了：“真是巧了，跟我一个办公室呢，叶老师这人很不错的！”我转瞬一想又道：“不过我倒是没听说他有个女朋友啊？你确定是一个人吗？”苏哲确定的道：“错不了，在你们学校重名的还有几个啊！”
　　我看他虽然笑着，却难掩失落的神情，于是转了话题：“同学会是谁办的啊？”苏哲道：“嗨，甭提了，本来是非要咱们班长请客的，结果这孙子找个借口直接溜了，所以只能各出各得了！对了，周六下午四点，可别忘了哈！”
　　我换上玩世不恭的神情：“放心吧，吃饭这种事我一向比较在行！”苏哲却没听进去只是又回到了他的老话题上：“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刚才看见她，有没有觉得她很熟悉啊，尤其是名字？”我很坚决的摇摇头：“没有啊，一点都不熟悉！”随即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终究还是否认，苏哲点点头：“可能是我多想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再想了。
　　周五上班的时候，我特意和叶老师套了个近乎，但是他这人虽友善，却给人相隔万里的感觉，我自讨没趣，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批改作业。那边电话声响起，叶老师接了电话：“喂？”“哦……我不去了，下午有课……”“行，再见！”
　　我和他教一样的班级，扫了一眼课程表，心里骂道：有你妹的课啊！不知道这个电话是不是那位何小姐，如果是的话，干吗要骗她呢？不是都快结婚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与我无关，我也不能管。
　　转眼周六就到了，和苏哲打了的直奔饭店，很多年没聚会了，甚至也没见面了，大家骤然相见，竟然都有点陌生的感觉。还好，我爽朗的和所有人打着招呼，加上苏哲的人缘好，一会儿就熟悉了起来。不过让我意外的是，班长居然还是到场了！朗真永远有着上级领导的气势，看见我，扶了扶眼镜腿，尖声道：“小李啊，这几年上哪儿高就去了啊？”我嘿嘿笑道：“人民教师啊，多么光荣而伟大的职业啊！为国家教育出一批又一批有用的人才，来建设我们伟大的具有中国特色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我得“致辞”引来所有人的尖叫，都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以前那些愤青的言语，现在说起来颇有些自嘲的感觉，我们班的班花站起来敬了我一杯：“来来来，我来敬一下我们伟大的人民教师哈！”
　　说实话，我当年还暗恋过人家呢，不过听说柯娆现在和我们年级曾经的才子在一起了，我也算是彻底没戏了。不过如今看见她依旧灿烂的脸庞，想想曾经的种种，或者我暗恋的不是她，而是暗恋她的那种感觉。苏哲也放下了担子，和其他几个男同胞们划拳喝酒，不亦乐乎。我们班的文艺委员现在都已经结婚了，苏哲打趣道：“挺着个大肚子来参加同学会，是我们今后学习的榜样！”孙芳羽啐道：“就你，你倒是生一个试试啊！”苏哲一本正经的道：“我是很想生的，但是你看老天爷他不给我机会啊！我也愁啊！”说罢深锁眉头，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孙芳羽直接把餐巾纸团成球打了过去。
　　正说着，柯娆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是现在出名的当红歌手紫林的歌曲，朗真笑道：“你说咱学校也挺不错哈，还出了个大红大紫的明星！”孙芳羽不解：“啥意思？”朗真解释道：“你不知道吗，这紫林是跟咱们一个学校的啊，原来叫啥来着……”一旁的冯倩道：“林梓墨！就是这个人，比咱们大几级呢！对了，我记得他上高中的时候咱们还是初中生呢，有一年，对对对，就是他们高考那一年，他好像当着全校的面跟一个女生表白呢！”苏哲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那个女的是不是叫作何雨芙？”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却只是死死的盯着冯倩，柯娆打完了电话回来，一听到这些旧事，立刻来了兴趣：“对啊，没错啊，当时挺轰动的呢！不过咱们那时候初中，懂个毛啊！”
　　苏哲的神情很兴奋，眼睛不停的闪动着，我突然想起来，那时我们是初三的时候，我似乎在那个关键的时候生了病，好几天没上学，错过了这场现在还要作为饭后谈资的大事。柯娆继续道：“那时候林梓墨还真是挺帅的，不少女生都心怡呢！”苏哲幽幽的道：“是嘛，不过终究也是个花花公子罢了！”这倒是真的，从他出名到现在，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绯闻女友了，我点点头，伸手握了一下苏哲的左手，这份安慰苏哲感受到了，会心一笑，也不再说什么，这样，一整个晚上都是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人的狂欢……
　　苏哲自从同学会之后就不常说话了，也很少提起何雨芙这个人，我以为这一切或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渐渐的不放在心上了。
　　几个星期之后，单位聚会，叶老师和我一起去了，听说再过几日他就要结婚了，我们向他多敬了几杯，没想到他不胜酒力，就不省人事了，我翻了他的手机，找到了何雨芙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电话簿里面有一个未婚妻的电话，但是下面还有何雨芙的电话，似乎有点问题，我还是打了那个何雨芙下面的电话，很快何雨芙就匆匆赶来了，因为见过面，她很客气，我和她把叶老师扶上出租车，怕她一个人不行，就一起前去。
　　何雨芙笑着询问：“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啊？”我笑着：“李默，沉默的默！”她脸色有一点点变化，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我叫何雨芙！估计苏先生跟你说过吧！”我点点头，她转过头去，望着车窗外，眼神有点迷离，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到了她家门口，因为我的帮忙，她让我坐了会儿，我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看看时间，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似乎是在青岛崂山上照的，主角自然是叶叔宁和何雨芙，但是我仔细瞧了瞧，总觉得这个照片上的何雨芙，和我所见的何雨芙有一丁点不一样，但是我又说不出来。何雨芙这时从厨房走出来，我谢过她的款待，她似乎直到我看过照片只是平和的笑了笑：“很久以前的相片了……叔宁的家里总是喜欢怀旧的东西……”
　　我愣了愣，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说声再见离开了，走在马路上，想着今日的种种，总觉得有点奇怪，虽然说同居不是什么每个人都经历的事情，但是他们都要结婚了的人了，居然屋子还分得这么清楚，各人一套房，让人有点怀疑。
　　我因为学校的月考好几天没和苏哲见面，批改的历史卷子让我差点没恶心的吐了出来，不过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头再看这些该死的曾经那么难为我们的卷子，倒有点亲切感，可笑的是这么多年，答案仍然没怎么变！也许这世界上不怎么变的就是应试答案了，人总归是会要面目全非的！再见苏哲的时候，我们俩手里一人一张请帖，我的是叶叔宁给的，他的自然是何雨芙给的。
　　苏哲很落寞，但是也看开了，走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周日和苏哲打扮好了一起去参加婚礼，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一个人不是跟随父母参加婚礼，只是看见苏哲的样子，本来的高兴劲也荡然无存了。瞧他坐立不安，我也只能低声劝慰几句，苏哲嘴上答应，心里怎么想的我就猜不到了。
　　双方的父母倒是都到场了，只是热闹虽热闹，掩饰不住何雨芙眉间越来越深的忧愁，有趣的是，叶老师也是如此，我真不知道这是结婚还是奔丧。苏哲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向我看了一眼，眼神询问着。我摇了摇头，毫无头绪。何雨芙的婚纱很漂亮，毕竟头一次的新娘子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白色的礼服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玫瑰红，异常娇艳。我觉得或许是我总爱胡思乱想，人家恩爱得很呢，甩甩额前的刘海，不再多想。叶老师笔直的西装衬得他很是帅气，让我心里都有点嫉妒了。两位新人在司仪的祝福之下，缓缓的把双手伸向对方，我们都站起身，即便是苏哲都开始轻轻的鼓掌，为这一对幸福的人开始祝福。
　　可是那样短的距离，却似乎拼尽他们所有的力气，叶叔宁的脸色终于越来越苍白，他的手缓缓的伸向何雨芙，但是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痛苦，终于，左手颤抖了一下，一下子收回了身后，何雨芙见状，微微抬起了头，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侧着脸收回了身后，她没有任何惊讶得神色，只是神情倨傲的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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