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留香劫

　　第四十一章

　　朱晚没多说，拉着李寻欢走过前面卖点心的柜台往里走，跨过厅们果然又是一番怡情山水，如朱誉那院子一样藏珍，只是朱晚却在石子道上停下脚步不走了。
　　李寻欢抬头看到那边花田边上站着的人，宽袍广袖、须发皆白看去已接近七旬，一般人到这个岁数能站直就已很难得这人却流露一股大家威严，立地之处雷霆磅礴不怒自威，一眼看去不容直视、不可逾越，朱晚看到这个人后反应强烈，最明显的就是收起笑意甚至出现戒备的气息，已不止是意料之外那么简单。
　　“四爷爷”
　　“晚儿过来”
　　朱晚没再说什么，递过手上的花盆还示意李寻欢后退，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小心二字，李寻欢看着朱晚一步步走向华服老者莫名其妙觉得不安心，察觉气劲出现李寻欢脱口而出小心二字，只是在他开口的时候朱晚已经被一股大力震退数步吐血当场。
　　“寻欢别过来！”朱晚出手阻止却未回头。
　　“朱兄”
　　“寻欢，离开这里”
　　“朱兄这是……”
　　“听我的，离开这里快走”
　　李寻欢闭口不言，看了两眼只得转身离开，朱晚的表情比那一场风波之时还要严重不容他迟疑，只是回头之时才看到身后已站了不少人，一色衣装尽皆拿刀显然不是朱晚口中那七八个拿着刀剑的麻烦人，拔身而起的时候李寻欢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老者，这个令朱晚敬畏的朱家长辈是何身份他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位四爷爷眼底早已没了喜怒，漠然生杀、境界相当已到了不分亲疏的份上。
　　李寻欢自然走的出来，只要他愿意能留住他的地方还很少，但他出来之后还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一掌震伤朱晚的老者莫测高深。
　　五月的天气本就不错，今夜月色更是出奇的好，白日好宴一场都没让李寻欢坏了心情却在去了三个地方都没找到朱誉的时候笑不出来，朱誉还是很照顾他的，去那庄院或是酒楼的时候迎上来的人都万分殷勤和颜悦色的问他要银票还是碎银，李寻欢无奈一笑想着难道这朱大公子以为他找上门就只是要银子来的不成，更有甚者那个走到哪里都能随随便便撞上的酒鬼也一时没了踪迹，就在这种情况下李寻欢很挫败的遇上楚留香了。
　　去往花会的路上，奇怪的是通往城中祭台花会的路有好多条他和楚留香却很巧的走了同一条，楚留香不大高兴的回来，他是有些着急的往那里去。
　　“楚兄”
　　“为何没来赴约，我等了一天”楚留香勉强笑笑说了一句。
　　“此事容后再说先跟我去个地方”
　　“哪里？”
　　“路上说”
　　李寻欢忽略掉楚留香一脸惆怅索性上前两步拉着人就走，楚留香看着李寻欢目不转睛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那么跟着走了，后来李寻欢用轻功他也没多问一步不落。
　　“楚兄，你只是不记得拼菊台这件事的前后了？”李寻欢落地之后看着楚留香先问了一句。
　　“好像是，从秦淮出来到这里许多人这么问过我今日也有人问，抱歉我真不记得”
　　“那就好了”
　　李寻欢看了一眼关门上锁的院子将白日之事粗略一说，楚留香听完面露疑惑。
　　“这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是何身份”
　　“朱家现在辈分最高的人，四堂之主朱彻，坦而言之我只是早年见过一次并无接触也谈不上熟悉，听你的话该是没错，只是我很难相信朱彻其人会出现在这里”
　　“不妨去验证一下了”
　　李寻欢说完提步上了前檐，两翻落足院子楚留香随后出现，院子里安安静静也未点灯像是很久都没人驻足的样子，李寻欢看到那盆放在石道上的花还在那里，这至少说明楚留香口中的不可能真的发生了，按照朱晚的话这里至少是记在朱家名下的铺子，前面是铺子后面大概别有用处此刻不容多猜，眼下确定朱晚身在何处是不是真有危险才是当务之急，看了一圈之后回头想说什么却发现楚留香正盯着他看。
　　“楚兄”
　　“别怪我失礼”
　　“无妨，楚兄可曾来过这里？”
　　“来过，我帮你去找人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我找楚兄来帮忙怎能让楚兄一个人去，我也看得出此处布着五行八卦凶险异常，如何也不能让楚兄孤身范险的”
　　话未说完楚留香忽然转身抓着李寻欢的两肩眉头紧皱，脸上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变得疑惑并且忧伤，月光之下唇角微白看着分外揪心。
　　“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为何是这样，我……控制不了”楚留香看着李寻欢的话说的更加忧伤。
　　“楚兄，有些事弄明白了还不如不明白，想不通就不要想了顺其自然就好”
　　李寻欢希望楚留香别再说什么，他没想到这些话出口竟会让他也出现难言的忧伤，这感觉太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在白日面对秦潇潇那般闹法他都不曾想过真要跟楚留香就此别过的，那时他自信楚留香定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妥协他自己也不会说放就放，说不出来却不代表他不会去做，他甚至准备好不管不顾陪那大小姐大闹一场，只是眼下面对如此楚留香他竟真的很不忍心，不忍见楚留香忍着痛苦面露难过，楚留香不该这样，不该揪扯在一段已经模糊不清的情感里无法自拔，楚留香的潇洒自信、风流豪情统统不在他有些不适应，无法适应眼前这个样子的楚留香。
　　无药可解已是死结，李寻欢才发现楚留香难过的样子要比秦潇潇那样的人落泪让他沉重的多，秦潇潇的眼泪落得真实，楚留香的痛苦却更深刻。
　　“面对你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今夜之后在下定会离楚兄远远的”
　　“真要这样？”
　　李寻欢不言，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揽过楚留香轻轻抱了一下，而后毫不迟疑提步跃进花间小道，待到楚留香回头的时候眼前景物已急剧转换，连脚下石道都开始震动，楚留香喊出声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却被人从后拉住。
　　“你出现的真是时候，还不放开？”楚留香看着朱誉急声道。
　　“还真能装，适才那要死要活的大情圣不知是谁，眼下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朱誉不以为意白了一眼一点不着急。
　　“现在你还有心情胡闹”
　　“哪个胡闹了，这里的阵法一旦启动谁也插足不了这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说实话你这副心急如焚的样子看的本公子格外不舒服，这老掉牙的套路不适合你还是算了吧”
　　“朱大公子你在说什么？”
　　“若是适才没看到你那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大概已经认定你是装的了，真是报应不爽叫人舒坦”
　　朱誉不急不慢的说着，站在原地心情好的不得了一般朝楚留香横眉竖目。
　　“朱大公子，你千万别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哪一切？，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吃了人家的钟情蛊的，还是说你楚留香何时变得如此窝囊有人能逼你就范了？”
　　“你说我吃了钟情蛊？”
　　朱誉说完楚留香几乎脱口而出，说的还很大声连朱誉都跟后先震了一下才反应，楚留香两步上前扯过朱誉的衣领神情严肃，朱誉咽了咽口水一时竟没敢再笑，楚留香露出这种表情的次数太少了，况且这江湖上恐怕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朱誉觉得自己适才说了全天下最不该说事实。
　　“不好不好我说漏嘴了，不过我劝你别想着冒险解毒，我早替你研究过了这藏了几十年的奇蛊无解，轻易就会弄出人命试不得，你还是好好消受美人恩的好”
　　楚留香忽然不说话了，朱誉说完他就把人丢开站立不语连动作也没了，朱誉看了一会拍着自己的嘴说自己多事，跺跺脚两步离了原地往左侧划去，不一会那边就传出武林第一公子分外没有修养的骂人声，骂的格外嘹亮。
　　“姓楚的你这王八蛋还站在那里装什么深沉，要是小晚蹭破点皮本公子就再弄几个千八百年的蛊虫给你吃下去，吃到你嘴歪眼斜变白痴再不能祸害江湖为止！，靠近寻欢你更是想都别想排队也轮不上你！”
　　“朱誉你个混蛋先说清楚，你跟寻欢怎么回事，叫的……”楚留香两步掠出去骂的比朱誉还要大声。
　　“什么关系管你什么事！，本公子比你还心急要去救人没看到啊！”
　　“等会，你说小晚不会那夜…是你那个魔星七弟朱晚吧？”
　　“是又怎么样，那夜对小晚出手的账本公子还没跟你算呢！，你再装无辜试试看，看本公子不让你肠子悔到青去！”
　　“朱大公子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让人看了很火大的脸吗！”
　　“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告知钟情蛊一事”
　　“不急不急，待会本公子一定让你被那老头打到忘了这一段为止”
　　“我为何要忘了这一段？”
　　“因为你若记得接下去就会很没意思”
　　“朱大公子你回头看看我，难道楚某已经变得这么好欺负了吗？”
　　“本公子没空！”
　　“那朱大公子尽管去忙，楚某不陪”
　　“姓楚的你去哪！？”
　　“你救你的人我救我的，还是分开走省得朱大公子看我这张脸上火不是”
　　“姓楚的你敢过河拆桥！”
　　“朱大公子太客气了，抱歉楚某尚未想起前因后果却照旧觉得你那七弟欠揍，话说楚某最近失常的很自制力打折严重，若是控制不住再把你那七弟……”
　　“楚留香你个王八蛋！，本公子先收拾你！”
　　朱誉说的时候真的折回来了朝楚留香出手，这个时候院子里忽然亮起满院火光，在头顶铺散开口萦绕不断，本来还在打架的二人却是同一时间朝一处竹林急出，中途拔了一根青竹做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之后在朱誉骂楚留香敢踩他的声音里二人消失月下，混乱不堪的院子慢慢平静下来回复如初，李寻欢放下的那盆花照旧在石道边上完好无损。
　　过了许久二人才安稳下来，凭感觉他们站的地方该是一件很大的地下石室，稍稍有动作就能听到回音四下空旷，二人落地不动首先是要歇两下喘口气，再有就是所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自然不能轻举妄动，自从一起进入阵法开始楚留香说的最多的就是朱誉家里的人没事找事，弄个阵法还改来改去都不嫌麻烦，到后来竟是朱誉跟在楚留香后面一起说，边说边拆破坏的比楚留香还要起劲。
　　“你说有几个人？”
　　“五个”
　　“我觉得是六个”
　　“算上你那差不多不能算人的四爷爷就是六个”
　　“楚留香你倒霉了，竟然敢当着这老头的面骂他”
　　“朱誉你也倒霉了，竟然当着面对他不尊敬，难道上次没人用家法招待过你？”
　　“楚留香你话太多了”
　　“我觉得还要多说点”
　　“为什么？”
　　“因为一会说不定就没机会开口说话了”
　　“我一定帮你做一副好棺材”
　　“一副恐怕不够”
　　“你放心，就算你被拆成七八十块我也会把你收拾到一起的”
　　“这等苦差怎敢劳烦朱大公子，我看换个人去做好了朱大公子不能做”
　　“我为何不能做？”
　　“因为我舍不得让朱大公子难过所以只好拉上朱大公子一起不要命去”
　　楚留香这句话说眼前骤然亮起烛火，一时间一圈火盆相继点燃周围景象尽收眼底只是场景却不怎么好，石室另一头是几级台阶上面有个石床一样的台子，而那个台子上躺着的正是朱晚，台阶下还有两个石头做的十字架，架子边上前后左右还站了四个裹着黑袍斗篷完全看不到脸的人，穿着一样还拿着同一种类似镰刀一般的兵器，只是这兵器太大了点高出人许多半月牙状的刀口足有一丈长短，剩下的就是站在一边的朱彻了，这石室里除了楚留香二人的确是有六个人在的，二人看了里外上下之后眼神变得更深，李寻欢比他们先一步进入阵法此刻却不知身在何处。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今夜会这么倒霉”朱誉大大叹了一声朝楚留香翻白眼。
　　“最好比楚某倒了大半个月的霉才知道因何倒霉强点”
　　“楚留香我是在说我们们真有麻烦了”朱誉横了一眼对楚留香皱眉道。
　　“这就是传说中朱家掌刑堂的司刑使者”
　　“不错，我都有好长时间没见过，这次却是四个一起来了”
　　“你那七弟到底做了什么惊动如此之大，单是那老头就够头疼了再加上那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是真要给我买副棺材了”
　　楚留香说的语重心长一点没开玩笑，朱誉的表情也很认真丝毫没了适才笑骂，二人看着那边纹丝不动的几人脚底生凉，朱誉不记得自己上次严阵以待面对某种场景是什么时候的事，跟楚留香一起解决麻烦也不是一回两回所以他很清楚眼前的形势，楚留香已经摆出前所未有的谨慎把握分毫就已经不是什么好现象，更何况他心里觉得就算他们全力以赴也不能如愿以偿将人带走的，这种情况感觉太不好了，一点不好。
　　朱誉这么想楚留香也摆出这种意思的表情时石室里的火光骤然熄灭，一瞬间恢复浓墨一般的黑暗还一阵阵的冒凉气，后来只听得朱誉在黑暗里骂了两声就变得安静下来，太安静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李寻欢进到石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总算见识到比竹溪深处困住楚留香还要精巧的机关布置，若非有人拆了一部分他觉得自己会被折腾的更不像样。
　　“不错”
　　黑暗中传来两个字，李寻欢知道这是那位四爷爷在说话。
　　“侥幸”
　　“你可喜欢黑暗？”
　　“怕是多数人都不会喜欢”
　　“有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反而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比如此刻你一定不希望看到眼前的场景，还是不要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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