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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晴在哪里
这时,拳击台侧的老人突然半个身子探进围绳里,用力拍着倒地的易瞳的后背,喊着什么话,然后从围绳下缩回身子站直了双手手掌敬礼般伸直交叠在胸前比着大大地叉朝各个方向转着身示意着,他瞪着浑浊地眼睛神情竟也慌张了。
易瞳侧躺在地上眼神沮丧而痛苦地看着师傅比起的大大的请求终止比赛的手势,血水从眼底顺着眼角流出,他的身子抽动着,唯一还有力气的右手用力狠狠击打着台面,仿佛此时退出比让他死在台上更加令他难受。
温暖双手捂住嘴憋着自己的哭泣,看着眼前曾和自己有无数次交集的男人,他时而冷漠、时而温暖、时而坚强、时而脆弱,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样纯净且漂亮,即使眼前的他是最恐怖的七孔流血,而且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满满的信任和全身心的守护。
突然,全场发出惊呼声,温暖已经不堪一击的脆弱神经几乎不敢再次从游离的精神集中到台上。
此时,易瞳顽强用额头抵着台面,似乎要挣扎站起来。每挪动身子一分,身子每离开台面一厘米,他都要承受巨大撕裂般的痛苦,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不死人。
算了好吗,不管为什么,这次先算了好吗。温暖喃喃自语着,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下。连泪水都是滚烫的,她难以想象如果是血会是怎样的温度。可是,这是她说算就能算了的局面吗。
裁判吹了声哨子意思询问教练到底是否退出比赛,老人忙大幅度地摆动着手臂用常年吸烟的干哑嗓子喊,“不比了,我们不比了!”然后不顾全场嘘声,蹒跚地步伐绕着台子狂摆着手,双手拜佛般在胸前合十作着揖。
易瞳依旧在为重新站起来做着全部的努力,他头上的血已经在台上晕开了一片,几乎看不到面容,左手在重创后完全如面条般绵软地耷拉在台面上,出现各种不可思议地曲折方向。他面朝下希望通过额头和右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明显已经完全体力透支。重于平时百倍的身体一遍遍重新重重砸回去,然而,之后一遍遍又试图站起来。
台下渐渐安静了,也许这些疯狂的赌徒、嗜血的狂徒、和没地方消遣的变态看客也都被震撼了。
当他再一次跌回台面上,面朝上看不清面容却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体不知是疼痛、愤怒还是不甘心的抽搐时,台下的一个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安晴站在场边入口旁靠墙的粗壮盘龙金色立柱的阴影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拳台上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就在,比温暖更早的时候。
看着男人用力抬起头寻找着什么,全场成百的人,黑压压一片,然而聚光等下,他的目光却无助、茫然的清晰。她心痛自己不是那个他寻找的人,更心疼他。
四年前第一次看易瞳比赛,她就知道,心痛这条路,自己是要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了,仿佛黑洞,没有尽头。新手上路,不趁着大岔路口的时候转弯,错过了时机,路越走越细,便再无法调头。
在对易瞳的爱情中,即使她曾经处过十个百个男人,心底都纯净惊慌如新手。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在她以为工作经历各种磨难、见识了各色人群、失去温暖这唯一她试图信任的朋友以后,就不会再有了。那种细致的感触,那撕心裂肺地恨不能全部伤害都由自己承受的慌张,让她变得毅然。
只等她回头,在一转身的地方。
不是她心爱的男人,而是一个面相油腻、却可以拯救她心爱男人的男人。
给出一个世界上最妩媚的浅笑,眼底的悲伤全部退潮。在下定决心后变得决然的伸出的素手,被肥硕的肉感湿热地裹紧。走出门口的最后一眼,她看向倒在拳台上已经几近昏迷的男人。她知道,在“他们”的路上,从一开始的错觉相交,到平行,现在只能背道而驰,他们越发渐行渐远了。然而,他知道吗,无论套着怎样不堪的身体,她的灵魂依旧是那个最初的白裙少女,她梦想着自己是那只被刻上记号的舟,虽然再清楚不过遗失的剑已经回不来了。
她的爱,可以让舟为了保持剑的初心,自己孤身上路、随波逐流、受尽风浪,然而,她的倔强和自尊心,宁愿让剑深埋湖底,也不能拱手让人。
她做着她的妥协,也坚守着妥协的底线。
当冰蚕丝的深紫浴袍缓缓滑下香肩,她一直劝说自己对爱的底线变得模糊。
最后的四分钟,倒在拳台的易瞳看到了台下的温暖。
说不出是怎样纠结的情绪,无疑,心底,此刻,这段时间,一直以来,他最想见的都是她,只有她。可是,眼下的无力和狼狈,却绝不愿让她看到的。
侧过脸躲避目光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呼吸便成了负担,每一次的孱动都抽筋拔骨地疼着,左臂更是仿佛肌肉被轧成了泥、筋被抻成了绳、骨被擀成了粉。
眼前攒动的人群和刺眼的顶灯开始天旋地转,只有和自己对视的柔弱女子眼中不断掉下的大滴泪水看得真切。是要死了吗,自己那垃圾一样活在烂泥中的人生,最终,死也要这般不堪。
他想最后再对她笑一次,也许对于她来说,那笑容是那么陌生,此刻加上满脸的血甚至会诡异,但是,那是他想留给她的,关于他的记忆。可是,他太累了。
眼皮越发沉重,他努力了,但是,人生,真的不一定是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也是他能接受的吧,虽然不是上策,却也绝不是最坏的终结,即使不是平静地在一起,至少可以在自己离开后,她可以平静地活下去。
他失去了求生的硬扛,四肢也不再因为疼痛和挣扎而用力,那样放松的姿势让温暖仿佛看到了鹰击长空后做着冲入万丈深渊的准备的就像最初来到这个邪恶世界的自然和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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