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贾珠

　　最后一位同年孙普被调往云南任职，一般而言，有能耐的都会想法子调至江浙一代任职，云南素来被视作蛮荒之地，孙普被外放此地，在多数人看来，前途难卜，因而这饯别宴来人便不多，然孙普与陈端交好，贾珠素知陈端为人，心知孙普必也不差，便也来相送一二，纵然以后孙普不得志，也是多一个朋友。
　　这日来的多为孙普知交，不过十来人，对于外放岭南，孙普倒颇为达观，举杯朝众人笑道：“得诸位相送，我孙普幸耳。”一面仰头将整杯酒饮尽，击节而歌。众人被他感染，一时离愁都去了七八分，正畅饮间，孙普的长随忽然进来与他耳语几句，孙普便立时起身向众人抱拳告罪道：“在下临时有事，去去便回。”
　　酒肆外边停着一顶不大惹眼的蓝绸轿子，孙普甫一出门便快步向那轿子走去，及至轿前，正待行礼之时，忽听轿中人道：“行常免礼。”听声音赫然便是六皇子厉重旻。
　　孙普恭声回道：“谢王爷。”
　　停了片刻，厉重旻问道：“你今日外任，有哪些人来送行？”
　　孙普将人一一说了，末了才道：“这些是与下官来往惯了的，不过有一人倒是第一次见着，便是二甲头名补了庶吉士的贾唯琳。”
　　厉重旻道：“这人先不必管，本王只问你，让你外调云南，你可懂本王的意思？”
　　孙普道：“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你父亲在云贵经营多年，虽不能正式认你，却不会亏待于你，届时你手上有些功勋，本王便奏明太子殿下，掉你回京便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厉重旻道，“罢了，时候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待孙普走后，坐在轿中的厉重旻哼笑一声，不管有意无意，贾唯琳这个名字他已经听过三次了。
　　此处距贾珠新购的庄子不远，送走孙普之后，天色泛沉，贾珠便打发了瑞雨回去禀李纨，自己带着丰禾往庄子去了。
　　果然才赶到庄子里，雨便瓢泼起来，且有不止之势，好在庄子里一应物件都是齐备的，贾珠刚沐浴过，正倚在榻上翻闲书，这时市面上的话本极多，贾珠原没看过，这时也只能拿来打发光阴，不多时，丰禾进来禀告说外边有想进来避雨的行人，贾珠问明了有几人后，便让他把人领进来。
　　“咣当”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贾珠一惊，手里的书也掉了，正想着这进来的人可有歹意，一抬头便看见厉重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若说先前是惊，现在便是被吓到了，贾珠勉强道：“王爷怎会在这里？”
　　厉重旻没有说话，走近几步捡起贾珠掉在地上的话本子，原来是才流传出来的《金钗记》，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贾大人还有看这些话本的爱好。”
　　贾珠终于明白，原来路过的行人便是这位瑞王，于是起身道：“蔽庄寒陋，下官恭请王爷在正房休息，下官先行告退了。”
　　“慢着，本王说贾大人可以走了吗？”厉重旻看着抱着铺盖往外走的贾珠，冷声道，这就是他父皇口里有其祖荣公贾代善遗风的贾唯琳，老爷子果然是年纪大了。
　　“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发觉贾大人似乎很不乐意与本王独处。”厉重旻道，他直觉这人不耐烦了，遂起了逗弄的心思，说来也奇怪，他素来不苟言笑，奈何见了这人却是玩心大起，他本就是探明贾珠今日会在此处过夜，才过来打听虚实的。一个新科进士再怎样出众也需要成长的时间，自然无关紧要，但是他出身四大家族，这便是一个契机。
　　“王爷有事明说吧。”贾珠心里一紧，细想从琼林宴初见，到今天再见，都是在这人算计里的。
　　“你似乎有个妹妹在我府上。”厉重旻缓缓开口，话题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贾珠一怔，瞬间明悟开来，其实看谁是未来的皇帝很简单，元春是贤德妃，她现在在谁府上，十有八九那人便是将来的九五之尊了。
　　厉重旻继续道：“想必那天你也看见太子失德了，而谦王他们又在虎视眈眈，太子被废尽在眼前，而本王作为明面上的太子党下场必定好不到哪里去，届时，不光你妹妹受本王所累，恐怕你们再向谦王投诚也来不及了。”
　　“下官不过一庶吉士耳，人微言轻的，实在难左右大局。”贾珠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贾大人年少英才，怎会人微言轻？”
　　“下官当不起。”贾珠皱眉道：“下官前头还有个年方十六的少年状元呢。”
　　“贾大人何必总与本王逞嘴上的能耐？”厉重旻道：“本王一直以为贾大人是聪明人，四大家族积累百年，此间已势如累卵，贾大人辛苦地科举入仕，想必也是为了振兴家族。”
　　“可是眼下国库吃紧，瑞王难道就没想在这四家上打过主意？”贾珠蓦然追问。
　　“你怎知国库吃紧？”厉重旻道。
　　“今上南巡数次，又出兵平定西北边陲，底下勋贵拖欠朝廷银子，吏治不明，国库怎么宽松得起来？”贾珠道，“论谁登基，这四家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只要你们四家往后安分守己，把账上的银钱还尽，本王保证既往不咎。”
　　他话已至此，贾珠也无可辩驳，只道：“下官无法保证能劝服四家倒戈王爷。”
　　“你只要说动王子腾就成。”瑞王提醒道，眼下四家都无实权，唯有王子腾掌握着京畿护卫，是个关键人物，至于其他三家说得不好听些，全是锦上添花的。
　　“一言为定，只盼王爷不要忘记今日对下官的承诺。”贾珠略松了口气，这便算站过队了，只要厉重旻成功登上帝位，贾家再安分些，也可保这一世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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