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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
黛眉渐开春意近,朗目顿生百花齐。
众人皆道我这双眉眼乃秦淮一景,如柳似烟,只一眼便能吸了人魂去,我笑而不语,越发细致地描绘着双娥。
崇祯十二,昔日的姐妹们都趁着年华正茂出嫁,我已到了双十年华,却仍待在这眉楼里,送往迎来,宴无虚日。并非我迷恋风尘,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我又何尝不想出嫁从良,求得下半生安稳。只叹风月场上的女子身份低微,处处受人排挤,不得善终。我这眉楼门庭若市,可真心待我的又有几人?只怕连他,都只是逢场作戏,早已忘了当年的白首之约。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风雨人寂,我看着镜中明媚的容颜,心底升起一丝悲凄。
“花飘零,帘前暮雨风声声;
风声声,不知侬恨,强要侬听。
妆台独坐伤离情,愁容夜夜羞银灯;
羞银灯,腰肢瘦损,影亦份仃。”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的阴沉天气,我拿着眉石细细勾画,他站在身后看着,我想起三年前的那日,也是这般的阴雨天气,他看着我画眉,道:“黛山横岫,明眸生波,媚儿,只有你才配得起横波二字。”我满心欢喜,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柔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原来竟为了这白首之约,一守便是三年。
“媚儿……”他轻声唤我,眉头紧蹙。
“何事?”
“我……”欲言又止,神色带了些许为难。
“但说无妨。”
他这才支吾着道:“你也知……我刘家虽非大家……却也是江南名门……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手猛然一颤,眉石勾出了眉尾,生出了一丝妖治。
“媚儿……对不起……你可会怨我……”他的声音素来温柔,我却不想再听。
“不必说了,我不怨你。”
怨?我曾爱之入骨的男人,又怎会生怨?要怨就怨自己吧,怨我生在风尘,南曲第一又如何?终究逃不了一个“妓”字。
他叹了口气,出了眉楼。
三年,我用了三年时间来等他,最终只等到了对不起三个字。
罢了,罢了。
眉楼终日车马盈门,来的尽数江南才子,又何止他刘芳一人?
重新勾了眉,对镜嫣然一笑,依旧明艳动人。
“姑娘,轿辇已备下了。”侍女轻声道,我理了理衣饰,下了眉楼。
秦淮河上画舫遍布,我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了其中一只。舫上已是座无虚席,小宛见我,打趣道:“于郎,你可算来了。”
众人起身相迎,余怀更是正儿八经的做了个揖:“眉兄可叫我们好等。”众人见状纷纷学了他的样子作揖,我笑道:“叫你们多等会有什么要紧,倒是不能急了我的素徽。”说着便把小宛搂入怀中,小宛也故作娇嗔,众人一阵大笑。
也有不知缘由的问道:“为何称横波姑娘为眉兄?素徽又为何是小宛姑娘?”
余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端阳那日,横波姑娘和小宛姑娘同演一出《西楼记》,一生一旦,小宛姑娘扮这魏素徽,横波姑娘自然就……”
“就是这于叔夜!原来如此,倒是我错过了这《西楼记》,遗憾呐遗憾。”
又有他人应道:“横波姑娘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又加上这西楼一出,叫声眉兄倒也是雅事一桩啊。”
众人点头附和,饮酒吟诗,一时好不热闹。
天色渐晚,我起身拜别,众人兴致正浓,颇有留人之意,我便以主人之态道:“下月初十,我在眉楼设宴,各位公子可都要来啊。”
众人这才作罢:“眉兄相邀岂有推辞之理,一定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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