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望

作者:咸**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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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纵尔猖狂吾不惧(1)


      此时,身在成田俊府中的雅妮缩在墙角里,还在为仲杰默默流泪。

      “咔哒!”木门被人粗暴地拉开,雅妮还未及看清来人,已感到了对方的腾腾怒气,她警惕地将身子缩了缩。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窜了上来,一把揪起地上的她。

      她两脚悬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喉头哽了哽,瞪大眼睛被迫直视着对方满眼的怒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成田俊拎着她,只觉得她在自己的手里,轻到像是薄薄的蛋壳,轻轻一捏,便可以轻易化成碎片。他目眦尽裂,手掌一寸寸地收紧,雅妮挣不开他,已在他的手上抓出了血。她用力地挣扎着,脑中意识渐渐行远,泛起濒死的空白。

      他没有半点的心慈手软,她绝望地往榻榻米上的丽丽望了一眼,费力往下坠着身子,用力蹬着地板,细脚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刮蹭出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的尖利刺耳。

      谭丽丽终于听到,睁开眼来。雅妮朝她伸着手,丽丽这才注意到了她,她惊得就要叫出声,却又怵惕地抑制住了。她捂住嘴,慌得手足无措地从榻榻米上翻下来,她想也不想,便顺手操起枕头,快步朝他们跑了过来。

      丽丽疯狂地扑打着成田俊,但他并不感到痛楚,却突然松了手。雅妮“啪”地一声从他的手里跌下来,软得像是薄薄的一件衫子,就那样贴在了地上。周雅妮大口大口喘着气,突然涌进的空气令她连连呛咳,脸上苍白一片。谭丽丽跑上来抱住了她,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她怕得发抖,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只紧紧抱住了雅妮。雅妮泪流满面,亦是出不了声,只觉得自己像刚从千丈高山跌落,周遭冷凝的空气只寻着全身的毛孔嗖嗖窜了进来,四肢百骸都透着怵然的寒意,她发着抖,此刻已是弱到了像是那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成田俊依旧立在那里,连凛然岿立的姿态都不曾变过,良久,他才冷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就那么想杀你吗?”

      “戚仲杰。”周雅妮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这几个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是不停地颤抖。

      “哼。”成田俊冷冷一笑,徐徐转身,倨傲地俯视着她,“你知道吗?我们刚刚结束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周雅妮心头一惊,“他不是已经……”

      成田俊轻哼了一声,微抬了下巴,笑睨着她,“死了?”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却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说:“可惜,让他跑了。”

      “啊?”周雅妮低呼了一声,仍是带着哭腔,“你说的是真的?”

      成田俊目光冷峻,铿然道:“当然是真的!你知道吗?他和他的家人践踏了我的尊严。他们不但没有答应我的要求,还将我丝毫不放在眼里。这就是重庆人所谓的‘袍哥’,随时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好像可以战胜一切,其实,不过是一群为义气逞勇斗狠的莽夫罢了!”他咬了咬牙,转向雅妮,“周小姐,请你老实地告诉我,你到清酒仓库去做什么?”

      周雅妮坦然直视着他,她心里感到忿然,却只能强忍,她露出一丝疲惫,清冷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的太太。我们只是在路上遇上了你走丢的孩子,就一心想要把他送回父母的身边。在这个过程中,他对一个匆匆忙忙的少女表露出一种亲切感,我们就追了上去。就追到了清酒仓库。”

      “可是,我的部下告诉我,当时孩子并不在你们手里。恰恰相反的是,你们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里偷看。你的意图的是什么?”他目光咄咄逼人,全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雅妮心里颓丧,已然知道眼下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便不禁失笑出来,“成田先生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成田俊怔楞了一下,旋即挂起惯有的笑容,“你既然是戚仲杰的女朋友,倒轻易动不得你了。就暂且留下你这条命吧。”

      周雅妮本就惊魂甫定,此刻听了这样的话,只觉得是分外讽刺,不由仰面迎视着他,冷冷笑起来,“那可真要‘三跪九叩’来感谢成田先生的‘不杀之恩’了。”成田俊明显一愣,眼里有些讶然,倏忽又是勃发的怒意和凶狠,周雅妮此刻却无畏惧,只含笑坦然迎着他,他像是被那笑容蛰痛了眼,握了握拳,便毫不犹豫地掴了她一掌,大声喝道:“别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她身子本就孱弱,哪里经受得住,她却是不闪躲,片刻时间,便宛若遭遇了狂风的栀子掀落在地。血从嘴角细细地淌下来,指痕挟着痛浮上来,有一瞬间,她趴在那里,似乎无法动弹。谭丽丽骇得大声哭叫起来,攫住她的胳膊要将她拽起来,她却是笑起来,一样的无惧无畏,她颤巍巍地站起来,那面上仍是笑着,连笑声也是恣意到克制不住。谭丽丽怕极了她这样子,轻轻晃着她,哭着嗫嚅喊着她的名字。她却依旧只是笑。

      成田俊立在那里,分明已是愤怒到了极点,那眸中燃烧的灼热,却一点点收拢,被一种沉黯的阴郁所掩盖,他睇着她,握紧了拳头,良久,他才放开,竟是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了出去。那步调,竟有一丝难掩的狼狈。

      此刻已是凌晨。成田俊方走,俩人便抱作一团,痛哭了一阵。谭丽丽哑着嗓子问周雅妮:“咱们还出得去吗?”周雅妮擦了擦眼泪,故作镇定说:“会!一定会的!”又说:“丽丽,你要相信我,戚仲杰他既然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戚仲杰回到家里,只恍恍惚惚睡了一阵,迷药的作用已教伤口的痛楚冲蚀了大半,他又惦着雅妮的事,隐约见着窗外的一点晨光,便急着起了床。他方走出房间,便见偏厅里懒懒散散、或坐或躺着几个人,一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便急着窜起身,利落地立在了他的面前。戚仲杰怔了一怔,便明了了几分,他淡扫一眼,便说:“去周家。”有些人尚有着惺忪睡意,听了他的话,便抖擞了精神,几步跟在了他后头。

      三爷早已经坐在车里候着他,戚仲杰在门外望了一眼,便道:“爸,怎么这么早?”三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顺便再伸了个懒腰,才说:“要不是为了你和雅妮的事情,我才懒得起这么早。”戚仲杰早已见惯了他父亲的不正经,只扯了扯嘴角,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开了出去。两父子都不说话,三爷便索性闭眼打起盹来。

      周爷穿戴整齐的时候,戚仲杰和三爷已在前厅里等了近一个钟头。五爷也是这时间到的,他见戚仲杰已有些沉不住气,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便亲自到周爷的房里去叫,耐着性子磨了一阵,才把周爷请了出来。

      周爷一见到戚仲杰,便忍不住嗔怪道:“你小子!为了个女人,搅得我们几个长辈连觉都睡不得!”戚仲杰忙上前行了一礼,赔罪道:“周爷,实在是水紧得很。不然,也不敢搅了您老人家的清梦。还请周爷谅解!”

      周爷只瞋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将身上福字绸褂上敞着的两粒扣子系上,便连着两步跨到了太师椅前,坐下。他眯眼瞧着戚仲杰,若有所思道:“今年有二十四了吧?”不待戚仲杰回答,他又接着说:“也该是正经说‘婚姻大事’的时候了。”他想了想,又说:“我听老五说,那丫头是从外地来的?摸过底没?”

      戚仲杰摇摇头,“她跟我说过,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有人让她到重庆寻亲,她就来了。”周爷眉头一扬,“寻亲?寻哪门子亲?叫啥子?住哪里?”戚仲杰仍是摇头。周爷一抬下巴,阴厉道:“既然是来重庆寻亲的,为什么又跑到江津去了?又偏偏在你被人追杀的时候,她就出现了。”

      戚仲杰忙说:“我已经查过了,她的确是被人拐到了江津。跟我被追杀的事情毫无关系。”“哼!”周爷仍是不信,“就算江津的事,跟她没有关系。那么,为什么她来了这么久,也没有去找她的家人?”戚仲杰说:“她的信物让人给偷了。我们正在找。”戚仲杰说着,望见周爷的眼里分明就是不信,他便也觉得无力起来。周爷笑了笑,“一个小丫头随便编出来的话,你就信了。戚仲杰,这些年在我这里,你就学到了这些?”

      戚仲杰心底有些慌乱,他低头想了想,仍觉着无措,眼里却是满含不可逆转的坚定,“周爷,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一定要救她!”周爷眉头一扬,脸上已是略有愠色,“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就信誓旦旦地说要救!”

      戚仲杰慌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周爷,在江津的时候,她为了救我,连命都不顾了。我也想问一问她到底‘值不值得’。可这世间很多事,凭的是良心,不是‘值不值得’!”他说到后头,心头竟是越发激昂,连声音也不由严厉了几分。

      “混账东西!”周爷怒道,戚仲杰已是抬头迎着他的愤怒,没有丝毫的畏葸,他口里骂着,已顺手将丫鬟送上来的一盏茶挥了出去,“仗着自己是‘三哥’的儿子,就开始这么放肆了!”那茶水是炉上刚滚了倒上的,戚仲杰只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那茶水便泼了满身,烫得胸口上火辣辣的疼,他只咬着牙,竟是连哼也不哼一声。周爷眉头一皱,已经一步跨了上来,一把撕开了他的衣裳,见他胸膛上已是烫红了一片,忙道:“快叫个大夫来给他治治!”

      周爷的话向来是容不得别人有半分迟疑的,那厅里的丫头婆子听了,便慌手慌脚地奔了出去。

      戚仲杰却是跪在那里不动,面上不变分毫,只不依不挠说:“请周爷出手!”周爷原本已经息了怒气,听了这一句,只气得顺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给老子弄出去!”五爷和三爷却不管戚仲杰,只上来一阵劝,要周爷消气。

      两个后生赶紧窜上来,要将戚仲杰拖走,却是拉他不动,戚仲杰又叫了声,“请周爷出手!”周爷仍是不理他。

      两个后生本来就顾着他的面子,也是半推半就着,他索性就杵在那里,一再地重复,“请周爷出手!”接连几次,周爷都不理他。

      他再也忍耐不住,便把腰间别着的匕首抽了出来,两个后生还不及阻拦,他已经毫不犹豫地在大腿上扎了一刀,提气高声道:“请周爷出手相救!”他喊完这一句,脸上瞬时已是煞白一片,大腿上已叫殷红的血濡湿一片,他却依旧是不动分毫地跪在那处,疼痛剧烈,他也只是咬牙忍着,不哼一声。周爷见他这样自伤,更是气得火上浇油了一般,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吼道:“在老子面前摆硬功夫!喊你们把他给老子弄出去!没听到嗦?”

      那两个后生吓得赶紧架起戚仲杰,就往外走。他身上本就有伤,此刻更添新伤,大腿上的伤口并未处理,一动作,便牵得血一阵阵地往外涌,一下子就蜿蜒到了脚跟处。他初时尚能勉强坚持几步,走到后头,便越发觉着艰难,脑中已经泛起失血的空白,那空白的倦意汹涌沉浮间,脑中的意识便越发不能掌握。他只是无力地睁了睁眼,便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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