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一缕余香在此

　　相柳打开铺子门，就看见门口瘫倒的男人，畅快扯出连串呼噜。

　　清晨巷子里过来人少，那男人一身黑衣躺在路中央，半张脸藏在头发里，晨光熹微也照不清楚，只隐约瞧得见薄唇和高挺的鼻子——是一张顶好看的脸。

　　相柳弯下腰，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男人的脸，确定的确是自己认识的那一张。退了一步，关门。

　　“诶诶！相柳你不能这么绝情！”地上睡死的男人在同一时间蹦起来，赶在大门和上之前把脚塞进门缝里，扶着门框单脚蹦，“我百八十年才来看你一回，你就忍心把我丢在街上啊！”

　　相柳又狠狠拉了两下门，没关上。门缝里上蹿下跳的影子显示出门外的男人依旧在蹦。相柳没憋住，扑哧一声彻底破功，两手一推打开门，正色甩出一张冷脸：“进来。”

　　那男人嘿嘿笑了两声蹦进来，躺在地上粘的一身灰尘直接就往屋里带。相柳白了他一眼，绕到门口望了望。时间尚早，铺子又开得深，左右也没见行人。巷口的一家早饭铺子倒是开了，蒸笼摆出来热气腾腾，但隔得远估计也看不见什么事物，遂放心掩上了门。

　　再回头去，那男人已经不知从哪儿拖出一小瓮酒，捧在手上吹灰。见干净了又凑近嗅了嗅，显然是闻出香味，笑的眉眼不见。

　　“狗鼻子啊。”相柳挑了挑眉，“这么快便寻出来，好些年不见居然有长进了。”

　　知道他脾性。被冷嘲热讽一阵的男子也懒得说话，埋头又耸着鼻子闻了闻，眉开眼笑拖了张椅子就要落座。相柳原冷笑着站在一旁，也不说许是不许，此时见他如此二话不说劈手便夺了酒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他，沉声：“上回许我的事呢？”

　　男人依旧笑，两眼眯做月牙儿，本就英气的一张脸这般笑起来极是讨喜，声音却老不正经：“许你的事我自是没忘，不过既备下了酒，先喝了再去也是无妨。”

　　“英招！”相柳细眉倒竖，张口欲说什么，见对方依旧笑眯眯的无赖样索性闭了嘴，缓下表情，冷笑道，“我几时说过这酒是替你备下的？”

　　那英招笑容一僵，从椅子上蹦起来：“君子一言呐！”

　　相柳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冷笑：“那也得先看英招大人如何决断。若是好，三年后你要喝多少就都成。若是不好……这酒我给自己不行么？”

　　英招皱起鼻子，垂头看那双浅浅眯起的湛金色的眼。里面有固执，挑衅，还有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掩不了的灿烂从里头折出来，简直如同一汪金水。

　　应该说，纵然同样有一副一等一的好皮相，但相柳身上最好看的，还是这一双眼。

　　英招看着那双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重新笑起来：“就一坛酒……我岂不是亏大了？”

　　“不亏。”相柳垂下头，转身若有若无扫了他一眼，“你平日里出来乱逛也得在人间待个十年八年，而今就让你陪我三年，还换一瓮好酒，横竖都是占了好处才对。”

　　“是么……”英招笑笑，坐回椅子里。相柳没再看他，怀抱着酒瓮绕过前堂，青袍在门角倏忽消失。再回来时已是两手空空，英招整个人瘫在椅子里，一手支着下巴，脸上是惯常的坏笑。

　　“罢了，你便跟我说，而今这人间……又是什么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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