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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点墨
富春县的杜家在此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消说这杜家财势之大,单说它的家族史就足以让世人咋舌。虽然其历史不是很长久,但是它自四代前开始就在朝为官,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
可是后来,有那么一个杜家子孙也曾读书破万卷,也曾寒窗苦读,但还是榜上无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却成就了他在商场扬名,自此杜家便以儒商之名闻名于富春。而这位大商人却依然不忘回复书香之本,要求子孙勤读诗书考取功名,重回官场,但经商之技也不能或望。
所以至此世单传一名男丁杜明正老爷,借助财势,捐了一个小小的知县来继承先人遗志。而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则要求苦读诗书以求取功名。
提起这两个儿子,就不得不让杜老爷头痛。他经商做得有声有色,官也做得马马虎虎,可管教儿子却只能说教子无方。
杜正明有一妻一妾,妻乃名门闺秀,端庄秀丽,聪慧而持重;妾为三千两白银所购之青楼花魁,肤浅而愚笨,但艳丽无双。妻育有一子一女,妾仅有一子。
长子---杜乘威乃妾所出,年二十有六,娶有一妻三妾,另还有数个侍寝的丫头。自小娇生惯养,样貌、性情与其母一脉相承,虽然俊美却愚钝而霸道。吃喝嫖赌样样不少,打架生事次次不缺,横行乡里,实为富春一霸。
次子---杜乘风为正出,年二十三,生得一表人材玉树临风。呈其母之聪颖,满腹经纶,但时常语出惊人,为世人所视离经叛道之语。几年间曾订过三门亲事,可三名未婚妻总是不出两个月便暴毙而亡。是以人皆言此子不祥,都不愿再把女儿姊妹嫁予他。而这二公子本就极风流,酷爱美色,也就乐得逍遥,无妻无妾。在自己的风涛苑中养着数名美婢,只有金、银铃二丫鬟为正式的侍寝丫鬟。
而杜府大小姐已然出嫁到邻县的一个大的商贾人家,贴身的丫鬟都带到婆家,独留下了侍候她写字绘画的丫头凌墨香,而此番要说的便是这不受宠的笔墨丫头。
凌墨香原也是书香门弟出身,自幼饱读诗书,受到良好的教育。但由于祖父不善在官场应酬而被罢免,又不善经营,以致家道中落,家传到她父亲手中时生济已是有些困难。她父亲又有些文人的迂腐气,不愿向亲戚求助,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只求他考取功名,从不让儿子学习经济文章以外的东西。于是她自愿到杜府做丫头以供养弟弟直到乡试,小弟12岁就中了秀才,所以父亲与她约定三年为限,以换取她不嫁人的要求,到时不管弟弟中与不中举,她都可以离开家门遂了自己的心愿。
这三年她谨慎地做事,自身平凡,不与人结怨,不引人注目,也就不是很得主子欢心,所以没随小姐陪嫁,留下她分配到大夫人身边。
说起来她其实挺开心能留在府里,能待在她熟悉的环境中。而且大夫人向来明理,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在她身边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学会怎样做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在生活中做到自处怡然,无论身处何种境况都能让自己自得其乐。而且现在她的工作也还是与书有关――抄袭经文。
现在的生活很令人满意,为弟弟所积攒的学费也已经足够,只要平平静静地熬完她三年契最后的四个月。
但是生活总是很出人意外的,有时你这样想,老天偏偏和你作对。就在凌墨香快要自由的时候,她被大夫人指派到二公子的书房工作。
她对工作一向不挑,信奉着自己绝不引人注目的原则。也没什么可引人注目的,长相平凡,二公子怎会注意到她呢?所以她很安心。
但有这么一天,夫子突然出了一道题――人之则。偏巧二公子外宿未归,而第二天老爷又要检验。一时之间风涛苑乱作一团,两个大丫头不敢回复夫人,只得在苑内寻找一个能作文章的丫头,好将就着蒙混过去。于是这个责任就落在唯一能把字组成文章的凌墨香头上。一切似乎从此改变……
翌日清晨,二公子回家来,从书房里取了已做成的文稿看了看,未料此文竟有几份文采,文章写得迎合时宜,虽然让他读了生厌,但他相信必定会合先生的口味。不想府中竟有此等人物,能写出可以仕途经济的文章,令他极想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人物。不过先应付老爷才好,便匆匆念了几遍,把它熟读于胸,见父亲去了。
见到老爷之时,未料先生也在,正极力赞扬这篇“人之则”,竟难得受到父亲的夸奖,直说他改了性子不再做离经叛道之作了。恭敬的谦虚了几句,告退之后,便直奔风涛苑而来。
乍闻听二公子要召见自己,凌墨香有些诧异,三年来她未曾见过这个传闻中风流天下知又通古博今的杜家二少,风涛苑就好似一个封闭的小王国,来到这边的书房也是由金、银二丫鬟安排在二公子外出时间打扫收拾,抄拓文章。但现在见一见又何妨呢?也由不得她说不见呀!
杜乘风在书房中等待着这个颇有文彩的丫头,在他心中女子有才不算无德,但无貌的女子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依他看来,这丫头与那些酸儒一般想法,所以必定丑怪,只不过想知道写这文章的人在不在意贬低的是身为女人的自己。
一个丫头跟在银铃的身后走进来,乖顺的垂着头,娉婷而纤细的身段,不带一丝下人的气息,反而盈满了书卷气。
“你抬起头来,我问你几句话。”
“是。”
凌墨香行了礼,依言抬起头,望向二公子,只见他长得丰神俊朗,一双黑眸炯炯发光,让她觉得这杜家二少绝非外界所言只晓风月的才子,而是深藏不露城府极深绝对难缠之人。有些后悔一时的手痒写了文章,违背自己绝不引人注目的原则,让自己遇上这么个难缠的对手。
杜乘风一见此女便暗自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果然貌不惊人平凡得很,说不上丑,只能说清秀斯文,别有一种闲逸、自然的气度。她最美的要算她的眼睛,黑且亮,似乎总闪着星星的光芒。
“你这篇‘人之则’可否是你真心所想?认为女子就该如此?”
凌墨香暗忖,常人都说此人离经叛道不喜世俗文章,必定对此文不满想找自己的麻烦,不如将真话说出来,也许迎顺了他的意思,自己会回复往日的平静。
“不知公子听真,还是听假?”
“还有什么真假之分吗?”
“这是自然,假话是天下人皆如此认知,奴婢亦然。”
“真的呢?”
止不心头想申诉多年之想法,不由得开了言,
“真话乃是人皆平等:无男女之分;无贫富之分;无血统之分;无主仆之分;无亲疏之分,而人之则不过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罢了。书非只可男子读,女子亦可读;官非只可男子做,女子亦可;商非只可男子经,女子亦可。天下原本太多不平之事,但非我力所能违,这连纸上虚幻都构不上,只是一逞口舌之畅而已。请二公子原谅奴婢的大胆直言,所不敬之处万请公子恕罪。”
杜乘风未料这丫头竟能有这样的看法,与他有几分相同,也不受世间俗伦所限,心下不免有几分惺惺相惜。而且她高谈阔论之时别有一番的风情,双目似有万盏灯火燃烧,使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不复刚见时乖顺,别有一股子倔强,让他产生更想和她深谈的兴致。
“你是何年入的府?为何入府?又签的是几年的契?”
“这……”
未料这二公子还有这般兴致,倒与她聊了起来,不是一向无貌女子不入他的眼吗?而有才有貌的女子他见得也不少,今日怎会破例?
“有何难言之处?”
见她沉吟不答,杜乘风问道。
“并无难言之处,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问这种小事?”
“我终日不管家中事,难道就不能过问下人之事吗?”
主子究是主子,再怎样的开明也脱不了颐指气使的习惯,不过所幸今日说了也罢,以后再当少言寡语的凌墨香。
“奴婢是三年前入的府,入府是为了使家人有衣有食,让弟弟可以读书,可光宗耀祖。”
“哦?这不是与你所认知的‘人之则’不同吗?为何不为自己生活?”
“现实不会因为自己的认知有所改变,在现实面前任你是谁也不得不低头。哪里还有什么则不则的?人的各种想法、各种见识不过是生活无忧之后才有的。”
“这可稀奇,你倒把世人说一套做一套表现个无疑。”
杜乘风挑高眉毛,诧异的说。
“恕奴婢斗胆,二公子自幼生长在富贵之家,不知世间疾苦。即使说一套做一套,能存于世间就好。”
“你多大了,怕是早过了及笄了吧?怎么还没许人?”
“奴婢年已二十,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出府了,至于奴婢的终身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杜乘风碰了个软钉子,也就失了聊天的兴致,
“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凌墨香行了礼,转身要走,突然又被叫住,
“你等等,你叫什么?管什么事的?”
“回二公子,奴婢叫墨香,原是大小姐的人,现在在公子书房里。”
“书房里的?好,你下去吧。”
暗自庆幸,并没惹怒二公子。不知此次之后是否就可安枕无忧了呢?不过只有四个月了,必能安然渡过,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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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明清代的科举制度,首先是县一级考试,中后为秀才,可以说全国秀才多如牛毛。到了省一级的乡试后,中后称之中举,全国举人此时就剩一千两百多人了,可以战况激烈,不过举人就成为在编官员了,可以享受俸禄了。再来是礼部的统一考试,中了就是贡生,最后参加殿试中了,才能叫进士。八股文其实就是古代一种标准化考试,其苛刻的程度还不及现在的高考。明清学子除了对付科举,还颇有闲暇做其他的事,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吟诗作画,还可以读史论道。也不存在什么一考定终生,今年考不上,明年还可以来,考个十年八年,机会还是均等的。而现在的学生,进入初中就被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之后便是大考连小考,一直要苦干六年,到高考时,已经是严重地透支了生命。高考更是一锤定音的买卖,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因此学生的心理压力也比考科举的古人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