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图一醉

　　在抓获血云罪者忆情初之后，师九如并未第一时间将他带回地狱岛，而是把他带到剑墓，想研究出压制他身上邪气的办法。

　　那邪气本自邪天御武的诅咒而来，强横无比，并非一般封印之法能解，若是强行剥离，以忆情初的身体状况，便有性命之忧。师九如一时陷入两难境地。诅咒乃至邪之物，平时不显，若满足条件，便强横无比。观忆情初现在症状，无疑已经发动。

　　时间紧迫，每晚一刻，忆情初之性命与心智便越发濒危，师九如别无他法，祭出己身之六魄，配合封印欲强行将邪气压制。

　　“啊.....”冲击之下，忆情初意识恢复，“你....”话未说完，便闷哼一声，邪与圣，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来回激荡，带来的痛楚自不必提，邪气对心性的影响更是令他痛不欲生，“杀了我....”他喃喃道。

　　“你没有达到令我动杀念的标准。”师九如说道，“性命宝贵，而我要救你。”

　　虽然痛的眯起了眼睛，忆情初闻言，仍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何苦？”

　　“要让一颗温柔的心从此沦落尘埃，”师九如说道，“我于心不忍。”

　　“哈。”忆情初自嘲一笑，不再多言。

　　有六魄并秘法加持，两种力量总算达到暂时的平衡，邪气仍然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封印，等师九如做完这一切，忆情初早已失去意识。

　　“还是只能先将伤势养好，再说其他。”师九如思忖道。“只是这邪气来的着实莫名，若不弄清楚由来，怕只能与其消磨。”

　　/

　　剑墓。

　　“诅咒？”顾沉璧愣了愣，“这是什么咒术？”

　　“大概是言灵一类，”师九如说道。“平时并无用处，然而一旦你符合条件，便会被它所控，也正因为如此，若不解决先决条件，诅咒往往无解。”

　　“原来如此。”顾沉璧想了想，说道，“但是我并没有受到诅咒的记忆，无从得知条件，这可怎生是好？”

　　“若条件不明，”师九如说道，“便只能强行将邪气压制，再寻他法。”

　　“这样，”顾沉璧说道，“我总觉那股邪气并不一般，似乎主要以影响心性为主，若是令邪气侵染意识，恐怕会酿成恶果。并且.....”

　　“并且？”师九如问道。

　　“看来，似乎有人对我遗忘的过去所知颇深。”顾沉璧说道，“并以此来对付我。啧，这可真是令人不爽啊。”

　　“静心。”师九如说道，“不可被邪念影响心神。”

　　“嗯？是了。”顾沉璧说道。“只是这么一来.....”

　　若他依旧插手外界之事，一个不慎，恐会酿成大错。

　　“若不嫌弃，”师九如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可在剑墓暂作盘桓，待情况稳定之后，再离开此地也未为不可。”

　　“只是这般，恐会给先生增添困扰。”顾沉璧婉拒道。

　　“.....”师九如顿了顿，说道，“对我来说，你若控制不住心性大改，才是真的困扰。”

　　正说着，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之确凿，邪气再度翻腾。

　　“呃.....！”经过几次争斗，顾沉璧稍微摸索出一点规律，将其强行压下。

　　“奇怪，邪气本不该如此肆虐。”师九如心生疑惑，“最近，可有接触什么邪染之物？”

　　“确实见过几颗奇怪晶石。”顾沉璧定了定神说道。“虽然我没有直接碰触，不过想来那晶石身上之能量，恐不需碰触也可浸染。”

　　“原是有外力。”师九如点点头，“不过幸好你有所防备，沾染的并不深，这点邪念过几日便会消散，只是由它引发的后续事宜，想要解决，颇有些麻烦。”

　　“嗯.....”顾沉璧想了想，问道，“请问先生可有解决之法？”

　　“虽无法治本，”师九如说道，“不过将它抑制在正常水平，还是可以的，只是需要时间。”

　　“哎。”顾沉璧叹了口气。“既如此，只能麻烦先生了。”

　　“在这段期间，务必保持静心。”师九如说道。“我以秘法助你。”

　　“嗯。”顾沉璧点点头，盘膝而坐。

　　师九如催动秘法，圣气流转，运行几个周天之后，躁动的邪气平复下来。

　　“多谢，”顾沉璧睁开眼睛，“九如，你无碍否？”

　　“只是元气耗损。”师九如说道。“调息片刻便好。”

　　“这样。”顾沉璧松了一口气，“不光只顾我，你也要好好休息。”此话一出，他忽然愣了愣，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关心的话语说出的如此顺理成章，似乎在久远前，他便已习惯两人这样的相处。

　　“我会。”师九如说道。“不用担心。”

　　“我很担心。”顾沉璧下意识地说道，“你这个人，最习惯的便是为他人牺牲自己，往往还不计代价。你一说不用担心，我就十分操心。”

　　“是吗，”师九如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好好珍惜自己，方才不用如此操心。”

　　“你.....哎。”顾沉璧久违的感到了头疼，“你总是让我无话可说。”

　　“哈，”师九如笑了笑，“那便不说。”

　　“......”顾沉璧顿时有种遇到天敌的感觉。

　　“若你无聊....”师九如看了看他背后的琴，说道，“我未曾听你弹过琴。”

　　“我琴艺一般。”顾沉璧说道。

　　“可否一听？”师九如说道。

　　“你若想，”顾沉璧说道，“璧怎会拒绝。”说罢，他拿出琴，置于桌上，信手闲弹。

　　琴声悠悠，在剑墓之中回响，引剑魂相应，兵器嗡鸣，与琴声相和。

　　“噤声。”顾沉璧稍按琴弦，说道。“听就好好听，别出声。”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嗡鸣声渐消，只余琴音环绕。

　　师九如闭上眼，开始调息。

　　他确实未曾听过忆情初弹琴。

　　再强大的圣气也难与因果之力抗衡，封印只能保住他一点灵台不灭，令他意识陷入自保式的沉睡，而在他沉睡时，身体往往又为邪气所控，从而大开杀戒。

　　师九如既下决心调查此事，便不会令他再造杀孽，因此往往在忆情初昏睡之际，便是他要与邪化忆情初一决胜负之时。后者往往肆无忌惮，而他却处处掣肘，实在不易。

　　“你要调查我的事？”是日，忆情初难得清醒，说道。

　　“是。”师九如说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何事？”

　　“......”忆情初沉默。

　　“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去过天都。”师九如说道，“你离开，他便孤立无援了。”

　　“哎。”忆情初叹了口气，“我实应该早就与二哥离开。”

　　“若无你维持，”师九如说道，“即便有律典在此，天都或许会更早生乱。”

　　“这就两说了。”忆情初说道，“我本以为地狱岛并非多管闲事之人。”

　　“错。”师九如说道，“若不多管闲事，地狱岛又怎会有此一名？”

　　“先生是铁定要知道一切？”忆情初无奈。“我身上之诅咒乃邪天御武临死前所下，实话说，当时因为并不知道有诅咒存在，所以我对他说了什么，已不太有印象了。后来....也许二哥觉察到了不对，他想我跟他走，我却只道他心灰意冷，总是不愿，现在想来，他或许自那时便已察觉到什么也说不定。”

　　“他现在在何处？”师九如问道。

　　“二哥已经退隐，”忆情初摇摇头，“我的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况且我现在无法自控，不知何时便会陷入昏睡，若是谈话之中....我不敢想象后果。”

　　“我会阻止你。”师九如说道。

　　“在可能有的侄子侄女面前，”忆情初说道，“我还得保持形象。”

　　“你的形象早已流传出去，我想应该不剩下什么了。”师九如说道。

　　“......”忆情初叹了口气，“九如，我被我大哥砍了一刀，至今没好。”

　　“嗯。”师九如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想助我早登极乐么？”忆情初问道。

　　“见一见又有何妨？”师九如说道，“地狱岛不抓无辜之人。你之事尚有真相待查清，真相不明，我不会妄下决断。”

　　“天下之大，谁又真正无辜？”忆情初说道。

　　“即便没有绝对无辜，却也有相对善良。”师九如说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忆情初说道。

　　“所以我从来不强迫别人做我也不想做的事。”师九如说道。“我不觉得会面亲人是我不想做的事。”

　　“有时候选择不见，亦是一种保护。”忆情初说道。

　　“选择见面，同是一种救赎。”师九如说道。

　　“现在不会有人想要见我。”忆情初说道。

　　“若吃闭门羹，我陪你承受便是。”师九如说道。

　　“若你在抓我入岛上面有此执着，我会十分感动。”忆情初说道。

　　“正因执着，所以我才会如此。”师九如说道。“走吧，若再迟疑，可就真的要不妙了。”

　　“为何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忆情初问道。

　　“因为你是个温柔的人，”师九如说道，“我不曾看错，也不希望自己看错。”

　　忆情初无言，只得跟他去找君凤卿。

　　然而却没想到，天都一别，竟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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