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花葬

作者:韶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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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征赤胆


      (九)
      “殷秋寒,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看到了——她的那把凄苍剑。是她么?”白衣男子手抚清水利刃,愁然道。
      碧蓝高大的身影倚在墙角,指尖轻点胸前那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小瓶,喃喃道:“是啊……就是她……就是她。”

      ——“柳千严,你想要一睹凄苍之颜何必如词废心。”
      凄苍剑上散发着诡异的红,如同荆棘藤蔓般缠绕于剑身,与清水剑的绿不同,那抹红,甚至贪婪地想攀上清水剑身。他皱眉,收剑回鞘。

      “是她的话,我就放心了,秋寒,多保重。”白衣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但转瞬又被淹没。被前世羁绊的人,难道还想重蹈覆辙么?
      三个月后。死亡谷。北征赤胆族。

      “众将士听令!”座上人一头鬒发,苍白的颜,剑眉星目,神情庄重,略带病容。
      “本次北征朕一如继往,会与你们同进!”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受到鼓武,士气大振。
      “但是,因为朕身体欠佳,此次征战,会由月妃亲自带领。”
      台下一片哗然,谁都知道,赤胆是北方最强大的势力,善于用毒设计,是蛮拉一带所畏惧的势力,即使圣上亲率都难保周全,何况,是妃子带领!
      “皇上,我……”武将梁刀生开口道。虎目圆瞪,想必是难以相信。
      “朕命月妃去自有朕的道理,”缓缓端起茶杯,热茶激起的袅袅水雾迷蒙了殷秋寒的脸。他总是知道别人要说什么,却又总是和颜悦色地打断,此时幽蓝的瞳孔更加迷蒙,跟本看不出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此次萧乐官也会去,大家可以放心。”立于圣上右侧的萧竹前行一步,走出阴影,弯腰行礼。
      这就是圣上身旁,不离左右的乐官萧竹,一身青衣,柔顺的发用绷带缠成一束,眼眸总是眯成弯弯的小缝,无声狡黠的笑中,活泼尽现。胁下配一支箫,听说质地与夜明珠相同,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本来乐官只是庆典时奏乐而已,但秋寒圣上对他一直如此看重,众兵士早想瞧瞧他有多大本事。

      “梁将军。”
      “微臣在。”
      “这次征战,你听候月妃与萧乐官的指令,帮助调配人手。”
      “微臣领命。”虽然很不服气,但是因是那是秋寒圣上,他可以相信。“微臣必带领众兵士全力协助二位,皇上大可放心!”
      众兵士看着青筋暴起却仍然忍耐的梁刀生,大喝到:“皇上大可放心!”
      “很好!明日一早,进攻赤胆!”
      “是!”

      蔓华宫。
      “秋寒,那个乐官是什么人?”韶华拆下发簪,静静地看着正忙着帮她收拾行装的宫女。
      “他呀,”殷秋寒看着韶华,估量着该不该说,顿了一下,“萧竹他信得过的,那箫是兵器,这样你就懂了吧。”
      “嗯,你的病,不是早好了吗,干嘛要我去?”韶华想起什么,看向正摆弄着她发簪的秋寒。
      “我嘛,想看我们的妖狼怎么杀敌呀。”秋寒笑了,脸上尽是狡黯的笑容,在她面前,万人之上的人中之龙也不过是个孩子。“你不把丝竹带去么?”不用了,未央在就够了。“但是她好像不习惯离开你喔。”顺着秋寒的眼光望去,那个小宫女正在悄悄抹泪。
      韶华轻叹:“唉,那就………”。
      “丝竹,一起去吧!秋寒高兴地叫。”
      “呀!。”欣喜跃上她的脸,“谢主隆恩!”
      “喂,你!”

      (十)
      方圆十里内,一片肃杀。
      连一跟枯草,都不敢摇摆。几只鸦在枯枝上彷徨的张望,张大了乌黑油亮的嘴,却也没有发出声音,景象诡异得很。
      月韶华一身血色劲装,胁下配着凄苍剑,头带面纱,骑着秋寒配给她的火凤马。
      突然,马扬蹄叫了起来,一阵狂风横扫而至——是正北风,从赤胆城里吹过来的。
      “赤胆是要借风放毒么,我们要不要绕到城后再攻?”梁刀生急忙策马到殷秋寒旁,悄声道。
      “现在己经太迟了,他们随时可以放毒。”萧竹转过身来,代为答之。他转过身是想看看殷秋寒有什么指令。可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玩弄着自己墨瀑似的发,湖蓝的眼里没有半点提示。
      “众将士立即退后,毒雾攻来了!”韶华当机立断,声音沉稳而不容置疑,众兵士马上退避三尺。眼见前方一缕蛟龙般的紫雾盘旋而至,其雷霆之势让将士们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而韶华的火凤却又前行了一大步。刹那间,韶华从袖里摸出几个豆子般的颗粒,挥手一撒,念道:“—葬花障—!”顿时,那几颗红色的花种破灭作粉末,化作雾状,建立起一面无形的墙。只见那缕蛟龙似的毒雾已俯冲而至——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抹紫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禁锢在三尺之外。几个被吓闭了眼的士兵慢慢睁开眼睛,他们还不曾见到过这样的咒术。蛟龙旁的无形渐渐浮现出殷红——刚刚撒的粉末现出形来。化作六个面目狰狞的蛇头,轮番撕咬着这条巨龙,转瞬便将其啃食殆尽。化作六朵娇艳饱涨的嫣红花朵,韶华一一拾起,塞入衣襟。这是借用雾紫剧毒所作的紫嫣香,这是一种用妖力与剧毒凝结的花,但香味却让人为之销魂。据说,要集齐四十四朵与一个亡魂便能炼出一个比西施更甚的美女——一个可任意差使的女恶魂。当然,你要有足够的妖力,否则会被反噬。
      韶华眼神淡淡的,似乎刚刚惊魂一幕并未发生。
      她会用毒?萧竹眯着细细的眼看韶华,并不言语。策马到韶华身边,并骑带领。
      “萧乐官,赤胆那边的情报你了解多少?”韶华淡然地问萧竹。萧竹略略一惊,惊于这个女子的沉着,惊于这个女子对战场的娴熟。
      “回娘娘,据微臣所知,赤胆族名声并不属实。”
      “怎么说?”
      “赤胆族之所以威名震慑,很大原因是北方本来就没有什么部落民族,更别说什么国家了。无人相斗,加之周围毒草丛生,善加利用,惯用兵器的人也难有出手机会,所以才称霸了那么久。”
      “无人相斗,必闭门自大……”韶华若有所思。
      “娘娘说得没错,现在的赤胆,皇族与兵士将领早己分隔开来,皇族对任何事都不再问津,终日居于内室欣赏奏乐……”
      “皇上喜欢音乐?”韶华侧过脸,面纱下有瞬间敏锐的锋芒闪过。
      “是,娘娘。己经到了痴迷的地步,日日邀各国精通乐器之人为他奏乐,大殿内说是夜夜笙歌阿。这些,都是微臣从同好口中得知的。”
      “哦?”韶华摸摸火凤的鬃毛,“那我们得赶快去为他老人家奏响终曲呢。”轻纱下,漫出寒冷的杀气。
      这一仗,志在必得。
      狼王,不是一向都是最会布阵围猎的么?

      (十一)
      攻城方面,自是没有任何障碍。赤胆之争,原本就是志在必得的。
      仅一朵紫嫣香交付于梁刀生手上——不费一兵一卒,她誓要把损伤降到最低。梁刀生手攒那朵轻飘飘的花朵,与平日握慣的沉重兵器相比起来轻得可笑,他疑惑地看着殷秋寒。
      朱唇轻启,却也只是细细啜茶,薄薄的唇如秋叶般艳丽,他并不言语。梁刀生转头慎重地看着这朵娇弱的淡紫花朵,猛地单膝跪下,叩头,道:“遵娘娘之命,三更前必拿下这赤胆城池!”
      转身,垂眼,韶华眼对一片月华如水,语对秋寒发下冰颜:“把那人带回来后,你可是要屡行你的诺言的。”
      “嗯。”语声极轻,掀掀茶盖,墨发遮颜。
      韶华苍唇漫笑,携萧竹,同往赤胆碧华殿。

      仅凭一句:“奏者也。”便轻易地进到这赤胆王宫内。上好的桃木雕筑起的长廊华丽幽然。温润的暖玉张扬的嵌在壁上;长廊两旁灯笼高挂,幽深的红映的柱外的亭台轩榭多了一丝妩媚。宫内冷清得很,本以为这样的国家,应当会有大批大批的人马守在宫里,一派威武的景色吧?“情况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呢!”萧竹眯眼笑道。愕然,韶华随即舒颜,很细很细地扬起嘴角,听着远处悠悠琴声,迈步:“去看看吧。”
      碧华殿内人头涌动,酒香满堂,精妙的琴声越见清晰。可惜人太多,加之琴者是背对二人的,不见其貌。悄声解决了门口卫士,韶华蒙纱,踏入大殿。人很多,真的非常多,似乎整个皇宫的人都挤到了这里。但只听琴声幽幽,众人皆屏息倾听,并无人察觉这两个不速之客。透过面纱、人群的间隙,隐约可见奏乐的是个女子,棕色长发,不披不簪,反倒用束,背影柔弱但骨子又显刚硬,分明是习武之人。韶华皱眉,愈觉此女子非等闲之辈。静思间,却听琴 “铮”地一声绝了,方恍过神来。众人哗然。忽听座上人怒斥道:“美人何以终此佳乐?”琴者低头,幽幽站起,转身望着二人,娇弱地说:“异人闯殿,妾恐。”
      一张脸孔,清丽异常,确似画里来。但眼里,是只有武者才看得见的——满目的杀戮。
      “来者何人?”皇上扶座而起,怒目而视。
      “南方铃兰国乐官萧竹、贵妃月韶华参见陛下。”
      “南方的么?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就直说吧。”
      “赤胆圣上果然爽快,”萧竹抬头,面无惧色:“这次来,是斗琴技——久仰菸妃之大名,我们皇贵妃久居深宫,也颇想与贵国菸妃较量一番;再来——以两国兴亡为赌注,以琴技定兴衰。”
      “什么?”皇上一愣,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以琴技定兴亡?我们菸子的琴技无人能敌,这可不是把南方富庶之地拱手相让?”收起笑脸,严肃地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那美人你……”
      “妾定竭尽所能。”女子自信地躬身。
      “很好,开始吧!”
      琴已摆好,二人就座。韶华看得分明,菸妃面前的,便是千年桃木所制的宝琴——浠萝泪。而面前的琴,虽也算得上是上品,但与浠萝泪也相差不知多少个档次。菸妃也为此不平,启齿欲开口,却被韶华唤住,摇摇头,笑了。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但菸妃却不得不为韶华的大度所折服,同时又想:她真的那么有信心吗?
      (十二)
      “那么菸王妃,你先开始把!”韶华整整裙摆,散落一地幽香。
      “好。”菸妃镇镇心神,没有多言,心中暗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战的输赢,承载着她与赤胆的命运,赤胆的生死倒与她无关,她只是追随强者罢了,若此女子胜了,她也是愿意跟随的。难道她就是要在这样的漂泊易主中寻找人生那个定点——曾照亮过她生命的那个他?这大概是不可能的罢!她自嘲。
      菸妃转头,见月韶华瞑目正座,表示倾听。她深吸一口气,把手覆在了琴上。葱指细细地勾着每一根琴弦,她闭着眼,感受着那些跳动的节奏。曲子温暖纯净,造诣极深。皇上笑得骄傲满足,不屑地望了望月韶华,却惊奇地发现她仍低着头,绯纱蒙眼,微笑着,满是波澜不惊的赞许。他开始不明白,甚至至是恐惧——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全身都散发着君主沉稳的不可接近的气息呢?
      杏目忽地瞪开,菸挥臂猛地拔了一下最高音,殿内摆设刹时坠地,皇上一惊:“菸儿,你……”刚想站起来说什么,只见菸妃十指横扫琴面,顿时“篁……篁……篁”数声巨响顿起,撼动着人们的鼓膜,控制了他们的行动力。萧竹也是用武的乐官,当然是不会受她的琴音的控制的。他瞅了瞅月韶华,见她仍一动不动地坐着——再会用毒也只是一界女流,被控制也是必然的吧!况且只有武术到达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够抵受这“泪萝乱耳”呀!他有些叹惋,默然地静观色变。
      堂内墙面已尽数剥落,各种器皿碎作一团,她奋力的拔着琴弦,指尖被琴弦深深切入,顺着“浠萝泪”的琴面滑下,诉说着莫名的哀恸。她注意到,店内已经渐渐停止了震动。但她一点也不担忧,因为她的对手也被“泪萝乱耳”惑住了。菸只是抬头看着皇上愈见抽搐的脸,五岁那年就不曾在湿润的眼睛无比干涩地滴下一滴泪来——别了赤胆,这一战若是赢了,她便不再有主,因为她只会跟随强者,赤胆显然不如身旁的二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而赤胆也将因为她的叛国而不再留她。眼前已是一片混乱,琴声依旧,却再也不能破坏一人一物。她越弹越慢,血流不止,准备收手结束。
      “你太让我失望了,菸。”突如其来的声音狠狠地撞击了菸和萧竹的心——她居然……她居然一点都没受到波及,方才,韶华她确是在听!萧竹微笑着单膝下跪,表示他正式承认她亦为他主。她确是位王者,难怪秋寒殿下如此这般的看重她。萧竹默默地想
      “换我了。”赤红的蔻丹在琴面一震,堂内六根丝毫未曾损坏的大理石柱应声而裂,菸妃惊愕地看着镇定的韶华,顿失方寸。多年来,自己潜心研究琴攻之术,自以为技术己算了得,不想还天外有天,若能为其效命学艺,死亦足矣!
      “我再碰一下琴,你华贵的大殿就要坍塌了,”韶华看着赤胆皇帝。“按约定的,以曲定兴亡,我赢了。”
      “不行,不行!”皇上惊恐地颤着手,“妖女,妖女!你何以斗得了我十万大军?来人……来人!”
      没有一个人回应,宫里安静得好像被人掏空了一样。围观的人早已被萧竹在方才摄了魂。
      “你的城池早已被我们的同伴攻下,你想毁约,也不过是自寻死路。”萧竹略有同情的看看已神志不清的赤胆皇上。
      “菸,菸子啊,救救……救救朕……”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会好好安顿赤胆百姓的,您就安心地去吧!”
      韶华抬起一只手,准备致命一击。
      “啊……”赤胆皇帝一声弊命,眼未闭,怨毒地看着杀她的人——“菸……”,菸!竟是菸妃!
      韶华收起指尖,诧异地看着一旁的菸。
      “菸子不愿使月娘娘蒙上半点污秽,”菸双膝脆下,剥去锦衣,“小女子菸慈必竭尽所能,生死效力于月娘娘!”
      “哦?你对亦胆可毫不留恋呐,你怎能让我相信……”
      “菸只追随强者,您是强者一天,我就效力一天!”
      “很好。韶华揭下面纱,看着菸满眼的惊艳,微笑地说“菸,欢迎你加入帝花殿,你以后……就叫魇吧………”
      就叫魇吧。这句话,多年后仍烙在菸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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