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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冷果儿忘记了，生命是多脆弱。
百年人生都不过只是一晃而过，而这之中，却有太多太多变数。她明明看了那么多生死，却为什么都忘记了。
——人生当及时行乐，不然可能眨眨眼，一切就都错过了。
她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阻止夏蕾去告白。她有那么长的寿命，可以谈许多许多次恋爱，为什么还要跟夏蕾争这一个。
如果能够早知道她会死……为什么自己不能再等一等……
时泉在葬礼上找不到冷果儿，一直来到外面才看到她坐在墙外的地上，双臂抱着膝盖把脸埋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好像一时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都只能被动的接受着，突然得让人分不清真假。
时泉走过去蹲下，伸手把果儿的脸搬起来，只是她的脸是温软却干涸的，没有哭。
“果儿，你……”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冷果儿勉强挤出个笑容，“担心我？用不着的——这种事情，我已经看惯了。”
她活了一百多年，已经看了很多的生生死死了。每一个朋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先她而去。夏蕾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
时泉坚持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可是你不许因为这件事离开我，任何事都不可以！”
“不会。”她轻轻说着，靠近他，把头抵在他肩上，“是我忘记了一辈子有多短，几十年，十几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还怎么会浪费时间离开你。”
时泉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算总有一天他也会死在她前面，至少他现在不想放开。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还要去给夏蕾爸妈帮忙……”
冷果儿点点头，看着他到葬礼上去。
冷果儿不喜欢参加葬礼。
她听不得那些被留下来的人悲伤的声音，尽管她永远都是被留下来的那个。
没有人能相信夏蕾死了，因为事情发生的那么那么突然。
她等在门口，看到方乐彦走出来——他们都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见面呢，这个略突然啊……
方乐彦先扯了个笑，走过来犹豫一下，说：“呐，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瞎自责啊。”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一点点总有吧？总不能说我白给你当了那么多天男朋友吧。”
“那不好说，又没几天。”
“臭丫头，少顶我两句烂舌头啊？”方乐彦用力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搓得毛乱就走了。
他不想多待又没心思回家，就干脆找地方喝点酒坐一坐。
去了熟悉的酒吧，身上还穿着葬礼的衣服，他用力拉开领带透透气。旁边有人坐了下来，一看却是阿琳。
“这么巧？”
“巧什么啊，我特地来找你的。你搞什么，之前就失踪那么多天，回来以后又谁都不见。你那些后宫还以为你要跟你小女朋友私奔了呢。”
阿琳不在意的点了酒，却发觉他闷不吭声一脸面无表情的坐着。
“喂，你这是怎么了？”
方乐彦只看着酒杯，头也不抬却说的很肯定，“阿琳，咱俩分了吧。”
“什么？”阿琳有些不能相信，他们一直都处的挺好啊，各玩各的，相安无事——“喂，是不是你后宫里谁跟你嚼耳根子了？不能吧，你可是一向耳根挺硬的啊。”
方乐彦直起身长出一口气，“后宫……”现在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以后也没什么后宫了，我准备都分了，也过两天耳根清净的日子。”
他说着已经起身，阿琳在身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喊着：“方乐彦？你是发什么神经呐——”
他头也不回只抬手挥挥，走出酒吧。
【——我们一回去我就跟其他人分手，咱都遣散了，就你一个女朋友好不好？】
臭丫头，这下可是害我连一个女朋友都没了。
——※——※——※——
时泉这一天也是很难熬的。
尽管已经恢复了前生的记忆，也曾经历过生死。但夏蕾就活生生的在他眼前被撞飞，那一幕始终无法抹去，虽然帮夏蕾父母忙了一天已经很疲惫很晚才上床，却依然睡不着。
楼上开始有很轻的脚步声响起，他的正上方就是夏蕾的房间，想必夏蕾的父母也是睡不着。
他就听着那脚步声，脑中不禁浮现夏蕾还在时的样子。
她晚上走路的时候会很轻，就像现在这样，生怕吵到他似的。
声音一直到后半夜都没有停，他也一直听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梦里却全都是夏蕾在自己房间里走动的模样。都不知究竟是睡着了在做梦，还是只是他的幻想。
天一亮人也就醒了，时泉妈妈一边喊他吃早饭一边说：“我今天去陪陪夏蕾妈，一会儿你自己吃完饭记得收拾。”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开始穿衣服，说着，“妈，你也劝劝夏蕾爸妈晚上别总熬着，也不能不顾身体。”
“你这小子，还知道关心人了。”
楼下似乎响起了停车的声音，时泉妈妈说着，“哎呦，回来了。那我可去了——昨晚怕夏蕾妈太伤心，他们住在亲戚家呢。”
时泉系扣子的手一顿，“他们昨晚没在家？”
“嗯，都没在。怕他们触景伤情。”
时泉沉默着，看他的妈妈出了门——那么，昨晚在夏蕾房间的谁？
这件事，他对谁也没说。
——※——※——※——
一夜，两夜。
时泉每天晚上都在留心着，楼上的房间里一入夜就会出现夏蕾在时那种很轻的脚步声，偶尔轻轻拖动椅子的声音，到半夜才停，却正是夏蕾平时上床睡觉的时间。
如同她这个人还在，就在他上方的屋子里，如常的生活。
这一点没有一个人发觉，无论他的父母还是夏蕾的父母似乎都从不知道这种现象。
每每后半夜声音停止之后，梦就会袭来。
梦里夏蕾在她的房间里生活着，从开始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慢慢身影一天天清晰起来。直到她的身影从她的房间走出来，下楼，推开他家的门，然后是他的房门，站在门口笑着喊，“时泉哥哥——”
时泉蓦然惊醒，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连睡衣都湿透了。
但是刚刚梦里的画面太真，仿佛夏蕾真的死而复生推开他的房门一般。
他拿过手机看看时间，虽然还有点早，还是起床，洗个澡换好衣服出了门。
纸鸢里永远飘着那股温暖又甜美的香气，风铃声响，一走进纸鸢就觉得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温暖和甜美中，连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雷度依然是视时泉为危险分子不待见他的，但是夏蕾的死让他们对果儿的心情有些小心翼翼的迁就，不想让她再更不开心，也就默许了时泉出现在纸鸢。
一听说时泉来了，冷果儿就早早爬起床下楼来，站在楼梯上露出一个笑容喊着：“时泉。”
时泉抬头，看到冷果儿一身森林系的橙绿小格子家居服，她似乎在齐肩发上烫了尾卷，温暖的晨光在她卷卷的发尾映照出香甜栗子色的光晕，显得她脸上的笑容安静甜美。
这是他渴望了一百年的女孩。
时泉不等她走下楼梯就走过去，站在楼梯底层抱住她——果儿还是长的这么小，即使站在楼梯上，也才刚伏到他肩膀。
“——怎么了？”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抚摸着她顺滑的栗色齐肩发，“没事，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
冷果儿轻轻“嗯”了一声，抱住他的腰——他们的确绕了太大的圈子，生前，死后，再到转生。太不容易才在一起。
“你饿不饿？我去看看米休今天做了什么点心~”
冷果儿从他肩头起来，这两天反正也没有心情去上学，太不容易在一起，两个人也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请假请太久了，导师让我去一趟学校。”
“我陪你一起啊。”
时泉微笑着看她走进厨房，此时此刻的幸福让人觉得不真实。未来什么的，他们都不敢想。
“来，尝尝我最喜欢的芝士蛋糕和焦糖布丁~~”
冷果儿端着两个大盘子招呼时泉一起坐下，坐下来就开始往嘴里塞，匆匆忙忙吃了半盘子，剩下的留给时泉——
“你慢慢吃，我去换衣服——”她边往楼上跑边喊：“雷度！快来帮我梳头发！”
雷度今天显然没什么好脾气，也冲她喊着：“一百多岁的老姑娘了还不会梳头吗！”可还是往楼上去了。
时泉只是这样看着，就知道果儿这些年的确过的很好。
冷果儿跟梧哥认识得虽久，熟得就跟一家人没有两样，但作为男女朋友交往却是头一遭。
本以为自己这颗老姑娘的心不会再有波澜了，却竟然也会忍不住的忐忑和激动，催着帮她吹头发的雷度——“吹快点啊，他都已经等好久了——哎快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
——你是大姑娘上轿吗？有没有注意过你的年龄啊？
雷度没好气的应着，“你到底要我吹头发还是挑衣服？”
冷果儿从镜子里哼了他一个，可是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心情还好就好。
夏蕾的葬礼已经过了五天，冷果儿像从没有这个人，再也不提一句。
可是她烫了头发，雷度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每次她的心情消沉，才会跑进他的美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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