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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知道时泉有话跟她说，冷果儿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没有起来。时泉看了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事。
“果儿，住院的事麻烦你了，我现在没什么事，就不用再让护工来了。”
果儿想想这也没什么，就“嗯”了一声。
“下午我给家里打电话，我爸妈应该会来，我会把医药费给你……”
冷果儿一听这个就瞪大了眼睛，“我不要！”
她如果还伸手去拿医药费那成什么了？没有时泉的话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不对，她连医院都不能上，伤的重了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好呢。
她的身体不像活着的人类那么强韧，是没有自己的愈合力的。如果受了伤痊愈的可能比别人快也可能比别人慢，全看伤势严重情况，轻点的用灵力很快就能补好，伤的重了，用那点灵力一点点的去织补，不知道哪年哪月呢。
时泉看她一脸坚决，也不想跟她争执什么，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毕竟他真正想找她说的不是这个——
“果儿，这次的事情，你真的不报警？”
冷果儿知道正题来了，但是听他这样问，突然就想到，难道时泉不报警是为了迁就她？他知道什么吗——
看见冷果儿微微诧异的神色，时泉也试着尽量说的含蓄，“那辆车……是故意的？你，或者家里，得罪了什么人吗？”
听他这么说冷果儿反而松了口气，原来他只是怕有什么私怨不方便给人知道或者报警。
他这么替她着想，让冷果儿更过意不去了，“抱歉，害你受伤，还不能报警抓肇事车……”她算是默认了时泉的猜测，怎么都好，不报警就行。
时泉看着她脸上的歉意心里就有些软，那种温软温软的感觉很窝心，不由得对她更担心起来，“你是住在那家店里的？家里人也在吗？”
“嗯，店是我哥哥和他朋友的，一直是他们照顾我。”
这谎话都是现成的，毕竟她一个小姑娘跟两个男人非亲非故的住在一起谁看来都不对劲。她跟雷度称兄道妹，俩人倒都不愿意呢，可谁让米休一看就像个纯血外国人，给她当哥哥也不像啊。
“……没跟你爸爸妈妈一起？”
“都不在了。”
这不是谎话，但她也习惯了当谎话来说，把这些实话打包在成套的谎话里说起来就不会有触动。
但她的头上却沉了一沉，时泉的手大大暖暖的在她头上摸了摸，她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迎上的目光很深很沉，却暖暖的叫人安心。
他在心疼她呢。
冷果儿感觉得到，却又回避了他的视线犯嘀咕。
她的年纪都够当他的祖奶奶了，家人当然早就不在了，这些事她也已经看开了，至少她爹是寿终正寝的，她远远的回去看过一回，虽然没有了她在身边，但徒弟们都孝顺，并不孤单。那些，她都放下了。
可是时泉摸着她的头，即使回避了视线也能感觉到那心疼的目光，让她觉得像被波荡的温水包围着，很怀念……
她轻轻闭了眼睛，即使知道他不是梧哥，还是忍不住想叫一声。
嘴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几乎不可闻的音节。
——梧哥。
时泉一瞬间像被兜头一盆水浇傻了，手上却如同被火烫着，猛地收了回来，现实和梦境在一瞬间混乱交错搅乱成一团。
她是谁？
是哪一个果儿？
头顶突然失去了温暖和重量，冷果儿疑惑的抬头，时泉已经收起了眼底的震惊，他眉头微微蹙着，“你……”
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问她刚才说了两个什么字？
他听的不真切，甚至冷果儿低着头都看不到嘴唇有没有动，可能是他听错，甚至是幻听。他要怎么去问？
果儿疑惑的看着他，见他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脸色却有点白。
“是不是伤口疼了？”
时泉勉强笑一下含糊过去，冷果儿没有怀疑，她只是看着时泉胳膊上厚厚的石膏，自己都替他疼。忍不住伸手在上面摸摸，好像摸摸，就不会疼了。
时泉无奈的笑容忍不住加深，从心底透着止不住的笑意。
有时候，明明她那双灵动的眼静得不像是个高中生，有时候却又幼稚得像个孩子。
一直以来，他心里总像空了一块，想要找到什么，可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只想有个人能陪在身边，来缓解这种焦虑的感觉，每一次有人对他告白他都会迷惑——她们喜欢他？为什么？如果那么容易可以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他找不到那样的感觉？那么，面前告白的人可以让他找到喜欢的感觉吗？还是下一个，下下个——
他每一次都很努力的去培养，像喜欢上一个人那样周到全力的对一个人好。可是他依然生不出所谓喜欢的感情，填不满心里的空洞。
可是为什么冷果儿在这里，他却觉得心里很静，很满，再没有那种空荡的感觉。
她在轻轻摸他手臂上的石膏，不自觉的离他很近，低着的头让他只能看到她闪动的睫毛。
时泉忍不住靠近，她身上的气息那么甜，像爽口的栗子清甜。他的嘴唇轻轻落下在她眼睑，着魔了一样，什么也没去想。
那温温软软的感觉只是轻轻一刷而过，冷果儿却被定在那里，片刻诧异之后蓦然退开直起身。时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对一个邻居妹妹的同学，一个高中小姑娘，耍……流氓……
——没有一句“我喜欢你”，就算有人家都不一定接受，接受了也不一定肯当他女朋友。没有谈恋爱的前提，这种行为就叫耍牛氓……
时泉还尴尬着，事情突然得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但是冷果儿显然跟以前任何一个女人对他来说都不一样，他也许应该先放下那些顾虑，如果她愿意——
“我——我也许也该去学校了！”
可是不等他开口，冷果儿已经跟兔子一样跳开，就往门外跑，时泉连床都没来得及下，她人已经没影了。
时泉坐在床上郁闷的按着额头，他居然把人给吓跑了……
……禽兽……
——※——※——※——
从医院出来冷果儿脑袋里就一团乱。
换了其他人她都可以淡定的不在乎，可是时泉——太多复杂的因素放在这里，只需轻轻一搅就足够搅到一团乱。
她应该回纸鸢的，上学只是借口。可她心不在焉的上了公车，却发现坐的是往学校去的路线。
她没穿校服也没拿书包，下了车也只是站在校门外，看着教学楼的方向45°明媚忧伤。
——这么狗血的事情，不要落在她身上。
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是她先相中了夏蕾。从高一入学时起用了很长时间和这个慢热的女孩成了好朋友，即使知道了米休和雷度，她也没有对她有什么改变。
冷果儿知道自己交朋友的目的不纯，因为夏蕾简单干净又很文静，时常自己一个人她才挑上她，可是她们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的到毕业。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喜欢的人——
冷果儿想着今天时泉的举动，她不确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算是什么。
虽然她自己是在意时泉的，但那是因为他的长相跟梧哥太像，那么他呢？为什么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变化，突然的发展完全在意料之外。
她想不透时泉，那些曾经在见到本人之后慢慢忽视掉的关于他的传闻又渐渐浮现。
她也看不清自己，她在意时泉，但那在意，会变成喜欢吗？
他们之间如果没有夏蕾，她可以什么也不在乎，哪怕是陪他逢场作戏，就算没有真心只要有他这张脸。反正她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消磨，在未来不知还有多少年的岁月里要再碰到一个长得跟梧哥这么相像的人也不容易。
可是，他们也仅止于此。因为她是没有“一辈子”可言的。
她坐在校园的院墙栏杆外面发呆，从医院走的太急她连遮阳帽都忘记拿，太阳很毒，晒在她身上却像是没了温度，只是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她发着呆也没有在意，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抬头，看到一个粉红色的遮阳伞，和打着伞的林誉。
班委林誉那副干干净净端端正正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好学生模样和微微荧光粉红色蕾丝边还带印花的遮阳伞实在是一种不协调的组合。
注意到她游移在粉红蕾丝边小花伞和自己之间的目光，林誉原本准备好的开场似乎就说不出口，起先板着脸想无视她的目光，不知怎么想想又拧着眉头解释说：“班上女生的。”
“嗯。”——冷果儿也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他的！既然沉默已经打破了，她索性拍拍屁股站起来，歪头瞅着他问：“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林誉微默了一下，“我从窗户看到你在外面。”
——所以就特地从课堂里出来还借了别人的伞？这得找个好理由才能说服老师的吧？
冷果儿谨慎的警戒的笑的都有点点扭曲，极力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只是林誉坚持把她罩在遮阳伞下——这个，就算他跑去纸鸢给她送讲义她还可以当做是班委责任心使然，那上着课跑出来给她打伞这种事，有那么点点不好找借口了吧？
冷果儿和米休雷度一起四处颠簸生活久了，对于任何有意靠近的人本能的警戒着，虽然以前也没少有人追求过她，但她还是在考虑对方的目的时会把别有居心放在追求之前。
林誉看她这副戒备的样子似乎又好气又好笑，“你请了假不上学又跑到学校外面干什么？”
“不关你事……”两个人同在伞底下会让距离变得暧昧，既然他坚持要替她打伞，冷果儿只能尽量往后靠着，站在伞阴的边缘。
“就算我去告诉老师也不关我事？”
他这话一说冷果儿的眉毛就挑了起来，没好气的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妈？一个男生还那么事儿！”
林誉也跟着挑挑眉歪头看着她，还就事儿了她能怎么着？
冷果儿没想到这个平时品行端正的门神班委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这根本已经是吃果果的威胁！现在可以彻底打消掉他在追她的料想了！
“那你就去打你的小报告吧，反正学校也不会因为旷几天课就怎么样。”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林誉一把拉住——这个平时干起来干净又规矩的男生手劲居然不小，她挣了一下却没挣开，已经隐约有些不悦起来，提高了声音像是有意要引起别人注意似的问：“班委就不怕被人看见在学校外面跟女生拉拉扯扯吗？”
这里离门卫还不算远，如果她大声些引起路人的注意，那学校的门卫也很快会发现。
她想看看这个“好学生”是不是真的不怕。
可是林誉依然没有放开手，那平时勤学规矩的样子不复存在，门神脸上竟然还很清秀的给她笑了一笑，“我可以说我在挽救逃学少女。”
——擦！
要不是文明社会冷果儿都想甩他一巴掌算了！
她胳膊用力的又扭又甩，林誉的手就牢牢的粘在上面似的甩不掉，冷果儿已经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她不喜欢把事情搞的太难看不代表她就忍气吞声给人欺负，她正要一脚踹过去，身后响起了方乐彦懒散的嗓音——
“高中生就这么在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吧？少年，要泡妞还是等毕业再来吧。”
方乐彦走过来站在冷果儿身旁，把手搭在了她肩上笑得意味深长，“不过等毕业了记得换个妞泡，因为那时候她就有主了。”
冷果儿无奈的抬头瞄他一眼——拜托这不是感情纠纷不用你来宣示所有权啦。
有外人在，林誉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他平日里是那种面面俱到的人，大学在这里上的可能性也很大，还不想得罪大学的红人给自己找麻烦。
林誉放了手，颇有深意的看了冷果儿一眼，“每一次都会有人来帮你的吗？”
冷果儿听到他这句话心里莫名一动，直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是来不及细想人已经被方乐彦拉着离开——“跟这种毛头小子磨叽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誉已经放下了伞，过于强烈的阳光让他的脸半明半暗，带着一道难以辨认的笑容。
他说——每一次都会有人来帮你的吗？
每一次，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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