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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食锦楼是靖安城内数一数二的戏玩之地,坐居坤武街中央,打我懂事以来未见其衰落半分。平民百姓,达官贵人,里头的伙计皆是热脸相迎。梅宜在后吩咐了一番,只叫赵全与付秦跟着,其余的都留在二楼。食锦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三楼是皇亲贵胄的休憩之地,素爱宽敞。我与三妹挽手上了楼,拣了个临窗的位子落了座。
“姐姐你看,这里视野果然开阔,一会儿二哥进城,一眼便能瞧见。”缚莹又是坐又是立,欢喜道。
“你好好坐着,看看这周围皆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知羞。”我含笑轻斥了她一声。
“咱们看咱们的,顾他们做什么,姐姐莫不是借着看二哥之名来寻这些个公子哥的。”三妹嬉笑道。
“你再胡说八道,便叫赵全他们遣你回去,我耳根子都清净。”我心里却也一丝不介意她此时毫无规矩。
“我素日里都没法光明正大看这靖安城的大好风光,姐姐也舍得独享美景不成。”缚莹撑着双手扑了半个身子在外,额上的几根发丝绕在一块,煞是洒脱。
“你把大半个窗子都堵了去,哪里是我独享。”我打量着这颇具盛名的食锦楼,心想着果然名不虚传。
“三小姐这么趴着可不成,赶紧得下来。”赵全听我之言慌忙过去搀着缚莹,满是焦急之色,付秦却立在一旁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你别大惊小怪的,我杨缚莹的命大得很呢。”缚莹转过头对着赵全调皮地吐舌头。她这话说得不会错,缚莹本是七月便落了地,母亲生产时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虽时早产之子,她身子却是十分朗健的。
“三小姐说的是,三小姐的命大得很,可是奴才的命可小得很,您别吓着奴才,赶紧下来罢。”赵全依旧战战兢兢的求着缚莹,额上汗珠子一粒粒沁出来。
“两位小姐可要用点什么?”伙计半躬着腰在我耳畔道。
“上壶茶便可。”梅宜回道。
“小楼茶种众多,不知姑娘要的是何茶。”伙计面露难色。
“这两位小姐面生得很,可是头次来的食锦楼?”说话的是邻桌的蓝衣男子,步履款款而至。
“你这奴才笨手笨脚的,人家是新客,哪晓得你这破楼那么多事情,还不叫柳姑娘来侍候着。”那男子长得一表人才,对着我笑意浓浓。
“不必麻烦,随意上一壶便可。”我不想多事,更不想外人来伺候。
“那便来壶祁门红茶,给这位小姐暖暖身子。”那男子说罢便在我身旁落了座。
我也不理他,顾自望向窗外,心想着此人倒是无礼。
“还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大家闺秀?”那人也不知自个儿自讨没趣。
“这位公子当真无礼,哪里有一见面便打探人家家世,怕咱们来错地方不成。”缚莹终于从窗栏上跳下来,昂着头对着那男子,声音愈发响亮,“再者,你与我们坐得这般近,怎么会没听到我自称杨缚莹,试问靖安城里哪里有第二个杨氏,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哈哈,好个伶牙俐齿的杨三小姐,傅某知错矣。”那男子开怀而笑,“柳荷,来给两位小姐唱一曲,只当傅某给两位小姐赔错可好。”
那唤作柳荷的女子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声音凄凉:“傅公子饶命,昨日家母去世,奴婢守了一夜,今日实在开不了嗓子。”
“你娘死了?这么说你可以随我入府了。”男子半蹲着抚着女子苍白的脸颊,那名女子惊慌失措盯着地面,身子不住颤动。
“青天白日,哪由得你如此轻薄一名弱女子。”我只觉那女子楚楚可怜,而这姓傅的无半分怜悯之情。
“杨二小姐有所不知,柳荷本就是傅某买下的女子,早该入府为妾了,傅某念她一片孝心才迟迟未纳入府中。”那男子理直气壮,倒成了他心慈了。
“公子说的冠冕堂皇,我却看不出柳姑娘有半分意愿。”我心想着有哪名女子愿意如此糟践自己呢,“公子何必强人所难。”
“傅某对柳姑娘爱不释手,杨二小姐难道不是强傅某所难。”那男子不依不挠,轻笑着去拉柳荷。
“傅公子家中美女如织,何苦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来人手握酒盏,气宇轩昂,后面还更这个书僮摸样的男子提着酒壶,“可否给在下个薄面,收了在下的银子,放了柳姑娘。”
“公子客气,如此,自然是好。”我心生奇怪,姓傅的连杨家人的脸都不看,见了此人突然像吃鳖一般。
“多谢傅公子赏脸了,华禹。”那男子沾酒入口,身后的书僮急忙给了姓傅的一包银两。
我见事毕,便使了个眼色让梅宜去扶柳荷,柳荷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声音干涩:“多谢小姐公子救命之恩,柳荷无以为报。”
“我未曾帮上忙,你若要谢也该谢这位公子。”我转头恰巧碰上那男子的眼睛,慌忙回了头,若无其事得倒了杯茶在手中玩弄。
“柳荷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心想着这姑娘倒是机灵得很。
“早就听闻杨二小姐知书达理,今日见得方知还有股侠气。”我正低着头,眼前竟多了只酒盏,正是那男子方才饮酒的酒盏。
“公子缪赞,着实未帮上忙,倒是公子面儿够大。”我无奈只得起身向他福了福身,缚莹倒也乖巧,跟着我作礼。
“是傅公子肯赏脸罢了。”他倒不卑不亢,取过书僮手中的酒壶顾自倒酒,一饮而尽,姿态怡然。
“能做公子的人,是柳荷的福气。”姓傅的压低着脑袋立在一旁,听见提了他名字,慌忙跟上一句。
“我要她来做什么。”那男子指尖轻击着杯盏,说话不紧不慢。我方才福身时见到他腰间佩戴的龙凤佩,大抵猜出了他的身份,柳荷跟他回去,确实没什么用。
“公子若真心要救柳姑娘,何不赠她自由身。”我估摸着他必会答应的。
“柳姑娘可还有亲人?”我此时才发现从他方才过来还没看过柳荷。
“回公子,柳荷如今孑然一身。”柳荷已经被梅宜搀起来了,我方能看清她的容貌,的确楚楚动人。
“杨二小姐既有救人之心,何不收留了柳姑娘,也省得她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左不过多了个丫鬟。”我自然知道他言下之意,那姓傅的面色怯怯。
“春柳夏荷皆是薄命之物,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加个黛字可好。”我心想着却是黛绿年华四字。
“黛娥美人,哈哈,柳姑娘,你们家主子夸你漂亮呢。”把酒畅怀,他笑得极是舒怀。
“梅宜你且备些祭祀之物,随荷黛去问候她母亲,再给她梳理梳理,不必再来寻我。”梅宜忙应了声是。
“荷黛多谢小姐。”荷黛又伏下了身,满脸泪痕。
梅宜又与茗棋絮叨了几句,便带了荷黛下去了。
“缚罗以茶代酒多谢公子美意了。”我此时才记得,今日是白捡了个丫头。
“杨小姐客气,是柳姑娘寻到个好去处才是。”他说完又是一杯入口。
“公子当真不生疏,才俩句话语便将二字省去了,都不瞧见这儿还有个瞧不起眼的三小姐。”缚莹一直立在一侧未曾插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三小姐果然嘴不饶人,在下自罚三杯如何。”说罢躬酒又是笑饮三杯。
“这位公子本是爱酒之人,饮了美酒哪是自罚,我看是自乐才是。”我听了这话自觉不妥,却也不知如何接话,三妹本就不是好敷衍之人。
“哈哈,依三小姐之意,在下当如何陪适才疏忽之罪。”我只觉好笑,如此身份,却是满口调侃之言。
“我哪里会如此随意,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未知,怎会胡乱轻罚。”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轻笑。
“你方才还怪人家傅公子无礼,这会自己倒是搬石头砸着自个儿脚了。”三妹觉出话语不当,面颊绯红,我心里倒更加好奇他该如何答复。
“萍水相逢何须说名道姓,若有缘再与两位小姐相见,在下的身份自然不得而知。”我心里默许,当然是不得而知了。
“不说便罢了,咱们才不要与些身份不明不白之人再见。”三妹自觉扫了兴,又一股刁蛮之气,我心里不禁惶惶。
“今日若非杨二公子回朝,在下还无缘与杨家两位千金相识,这是缘分,三小姐莫怒。”他倒是好脾气,却没想到三妹不领情,自顾望向窗外。
“我看到锦旗了,姐姐快看。”我一听便向着城门外眺望,远远的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移近,黑压压的一片声势浩大,墨黑色的铠甲在白雪中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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