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抉

　　别苑中，高晟脸色难看地正端坐在大堂中央，他的面前正是秦严，秦严跪在地上，身体前俯。赵枫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赵允儿与顾子辰也默默地站在一旁，几个侍从守在门口。
　　赵允儿正想说什么，高晟扬了一下手阻止了她，他站起来说道：“你们去了哪里，想说什么，我都已经知道了。”高晟走到顾子辰面前，“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做？”
　　顾子辰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严，说道：“身为朝廷命官，侵吞灾银，欺压百姓，其罪当诛。”
　　“你可知道他的官位是怎样得来的？”高晟没有急着回应，慢悠悠的问道。
　　顾子辰闭了一下眼，道：“天子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罪。”
　　“哼！”高晟转过身去：“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做？”
　　这次顾子辰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侧着头看着他。
　　高晟缓了一下，说道：“那是因为我母后三年前的一句话。”
　　“娘娘三年前来过此地？”顾子辰有点疑惑地问道。
　　“三年前母后省亲，路经此地，与秦知县闲聊之时提到这里若是种满桃花木又是何景象。没想到秦知县倒是记下了……”
　　顾子辰浅笑了一下，走到秦严面前蹲了下来，问道：“秦严，你可知罪？”
　　秦严慌乱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高晟，又看着顾子辰：“下、下官侵吞灾银，下官知罪。”
　　顾子辰冷冷地看着他，道：“不止，你自己戴罪在身，却还要把罪名推到娘娘身上，是罪加一等。来人，把他拿下。”
　　秦严慌乱地看着高晟。
　　“慢着。”高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到桌面上，示意了一下顾子辰。
　　顾子辰拿起桌面上的信看了一下，轻笑道：“娘娘的求情信？”说着随手把信撕开了。
　　在场的每个人随即脸色大变。高晟更是阴沉着脸色：“你可知道你这一撕会有什么后果吗？”说完转身就走。
　　高晟走了几步，耳边便传来顾子辰的声音：“殿下是否想前功尽弃？”
　　高晟停住脚站着不动了。
　　顾子辰走近他说道：“殿下想包庇他，无所谓。只是，这纸终究不能包住火，始终会有人收拾这残局。”顾子辰看了一眼他便直接从他旁边走过。

　　“三殿下他若是包庇了秦严，王爷便可以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但若是殿下他不顾母子之情，把秦严定了罪，他虽会与敬妃产生摩擦，可对王爷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得益之处。”黎少斐说道。
　　“不，你错了。”高骐升喝了一口茶，说道：“高晟是敬妃唯一的儿子，也是最宠的。”
　　黎少斐不解地看着他，高骐升继续说道：“本王就是要看看，那女人连她的儿子都跟她抬杠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做的太好了。”
　　“他？”黎少斐却是一脸的疑惑。

　　月色清朗，顾子辰独自坐在天井旁沉思着。
　　“在想什么呢？”赵允儿突然走近他问道。
　　顾子辰抬头看了一眼赵允儿，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指了一下身旁的地方，赵允儿会意地坐了下来，“又在想你的那个烦恼吗？”
　　顾子辰摇了摇头：“没有想了，因为已经不可能了。”
　　“那在想什么？”
　　“在想今日的事情。”
　　“哦，对了。今日的事情，我还以为你和殿下会吵起来呢，不过幸好没有。不过你这样做实在是太那个了，你可以好好地跟他说嘛，这样大家就不会搞到面红耳赤的了。”
　　顾子辰笑了笑，道：“如果我说今日的事算是一场报复会怎样呢？”
　　“啊？”赵允儿微张着嘴看着他：“报、报复？”
　　“是呀。他明明能帮得到的却故意不帮，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报复，让他丢一下面子又如何。”顾子辰浅笑着。
　　“糟了，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呀，你今日的做法我还以为是在帮殿下怎么去做决定呢，原来只是一场报复呀。”赵允儿着急地说道。
　　“这又不全是报复，其实就如你说的一样，是在帮他选择该怎么去决定。”
　　“哦，那你认为他怎么做？”赵允儿问道。

　　“他是当今的皇子，他应该懂得会怎样衡量时势的。”顾子辰笑道。
　　“哎，那你是说他不会包庇那个秦严？”
　　顾子辰微微笑着，不语。
　　“我知道，敬妃娘娘是最重感情的，殿下若是这样做了，他与娘娘之间的母子情一定会出现破裂的。”赵允儿皱着眉头说道：“你就不能帮帮忙，再想一个万全之策吗？”
　　“别无他选。”顾子辰摇了摇头道。
　　“可是……”
　　“没有可是，”顾子辰站起来，看着她坚定地说道：“这条路是他必选的，感情方面有点牺牲对他来说，还是另一方重要吧。”
　　“是吗？”赵允儿低下头，小声说道：“原来为了权力，感情方面有牺牲真的都不算什么。”
　　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周围竟静得出奇。
　　“对了，”顾子辰打破了沉默，似乎从身上搜索着什么，赵允儿奇怪地看着他，最后从袖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赵允儿。
　　“凤凰花？”赵允儿惊喜地接过：“你在哪里找着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顾子辰摇头道：“不是你的那朵，是我在别苑后山的一个角落处发现的，仅此一朵的。”
　　“那……谢谢你。”赵允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顾子辰摇了摇头，默默地看着她笑了笑。

　　朝阳升起，高晟来到驿站大堂，顿时一愣。
　　大堂内，赵枫正按着秦严站在一旁，赵允儿却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顾子辰上前说道：“请，殿下尽早做决定，我们该回去复命了。”
　　高晟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秦严立刻跪了下来：“请殿下下决定吧，下官死不足惜。”
　　顾子辰转头看着秦严道：“闭嘴。”
　　秦严忙把头低了下去。此时别苑外突然热闹起来，大门被推开，一些百姓冲了进来，几个侍从忙上前挡在门口。
　　“秦大人是好人，他之前都是为民着想的，别给他定罪呀。”
　　“秦大人也只是一时做错而已，请从轻发落……”
　　百姓们纷纷为秦严求情道。
　　顾子辰看着门口的百姓大声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些被他逼迫躲到山里的百姓大家有没有替他们想过，大家就不要再煞费口舌了。”说着又低下头看着秦严冷冷道，“你到现在还玩着这种收买人心的把戏，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正当大堂里熙熙攘攘的时候，高晟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大堂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高晟站了起来，顾子辰向前走了一步：“殿下……”高晟立刻伸手打住了他的话。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高晟面无表情地说道：“秦严，侵吞灾银，为祸百姓，撤去官位，即日押送回京，由皇上定夺。知县一职暂由知府代理。”
　　高晟话音刚落，大堂立刻又沸腾起来，都是为秦严鸣不平的。
　　高晟皱着眉挥了一下手，赵枫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侍从，两个侍从立刻上前押着秦严离开了大堂。
　　顾子辰露出一个浅浅地微笑，走近高晟，正想说什么，高晟又伸出手制止了他：“我明白，我是不会放弃的。”

　　佛堂里，敬妃手持佛珠正闭目念经，突然佛珠从手中脱落，散落到地上。敬妃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处滚动的佛珠子。
　　“娘娘。”阿春从殿外走进来，靠近敬妃耳边说了几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敬妃的脸色。
　　“这又算是什么大事的？看你一副惊慌的样子。”敬妃抓住阿春的手站了起来，走出了佛堂，阳光照到她的脸上，敬妃不适应的侧了一下头。
　　敬妃回头看着阿春道：“这说明了晟儿他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主见了。”
　　“可、可是，娘娘您之前给殿下的信……”
　　敬妃突然灿然一笑：“这……只不过是给某些人做戏看而已。”
　　“对了，婉婉呢？”敬妃用丝帕轻轻擦了一下脸颊，不经意地问道。
　　阿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和几个宫女玩得正起劲的小小的身影，笑着回答道：“小公主在那边与宫婢们一同玩耍呢。”
　　“噢？”敬妃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朝阿春的目光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那些宫婢应该全赶出去，看把本宫的婉婉都带坏了。”
　　“娘娘，这……”阿春不知所措的看着敬妃。
　　敬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笑的，看把你吓得。”敬妃依然看着那个活跃的身影，“看来本宫那丫头是越来越人小鬼大了。”

　　“啪”高骐升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桌面上的茶杯被震倒，杯子里的水倒了出来，刚好流到高骐升的衣服上，旁边一个奴仆见状，讨好地上前想为他擦衣服。
　　却不料想高骐升正在气头上，一脚把他踹开：“滚。”
　　奴仆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一声。
　　黎少斐见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奴仆，轻声道：“快下去吧。”
　　奴仆慌忙地收拾了一下退出了。
　　“不知……是什么事情，让王爷您大为怒火呢？”黎少斐小心地问道。
　　“想不到本王竟被当猴耍，看来本王确实低估了他。”
　　“王爷所指的是……”黎少斐依然不解。
　　高骐升不耐烦地摇了一下手：“看来本王得好好地再想一个万全之策了。”

　　“这些是我们小小的心意，请你们收下吧。”周老伯把手中的东西递到顾子辰手上。
　　顾子辰立刻推辞道：“你们这里还是缺这缺那的，我们，不能收你的东西了。”
　　“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们，我们可能还躲在山里头呢。你就收下吧，这就算是给殿下的答谢了，你们该不会看不上眼吧？”周老伯再次把东西硬塞到顾子辰手里。
　　“这么说来，本王就多谢了。”高晟一把夺过顾子辰手里的东西。
　　两人顿时都愣了一下。
　　“或许，老夫见一些百姓为秦大人求情，也有点觉得他没那么坏的。可能，他是受人利用而已……”周老伯感慨道。
　　顾子辰敛起笑容，看着周老伯说道：“周老伯，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说是受人利用，是受谁的利用？搞不好，你会得到一个污蔑他人之罪，明白了吗？”
　　周老伯吸了一口冷气，连连点头道：“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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