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

　　（2）
　　碎碎来的正是时候，帮我解决掉了眼前的纠缠。
　　我又给碎碎泡了初见她时的热茶，碎碎说当日舞坊的姐妹们去游湖，她又嫌太无趣，就找个空子偷溜了出来。路上便听说这里前日里出了事，想着自己应该来看看有无大碍才放心。如今，她虽然依旧对前景十分悲观，但是有我们之间的协议，她又觉得并不是纯粹没有希望。
　　我虽然最近不能再写故事，却还可以为碎碎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去见她唯一在意的人。因为生活本身即是故事，总是需要人们让它平淡之中有些戏剧性才精彩。
　　过几日便是谷雨，这便是个最好的机会。碎碎说，小时候谷雨时节总会下些雨应应节气。然后母亲就会泡些雨后的清茶，味道好是好得很，但总是多少让人觉得过于清淡。小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味道，后来母亲便在其中加了蜂蜜调匀，她这才觉得喜欢了起来。
　　我说，下次我也加些蜂蜜调和下试试，说着放下了茶杯。碎碎听我这么说，笑了。我疑惑不解，碎碎说，蜂蜜本来谷雨时分是没有的。我想想也是，花朵非要盛夏才绽放，养蜂采蜜怎么要到6.7月份，再提纯，净化，怎么会在谷雨时分出现呢？刚才只一味的听得她讲如何调制蜂蜜茶，竟忘记了这么浅显的细节，被她骗过了。
　　我正想着怎么也捉弄她一下，谁料碎碎笑着站起身告辞。说若是走的晚了，还不知道我会不会把报复她捉弄我的情节写进下一折子的皮影戏里。
　　今年谷雨那日里果然入碎碎所说下了微微的细雨，按照这里的习俗该去湖上打鱼。城里的商贾和显赫的人家都会去湖边，亲手捞上一网或者是买一条最大的活鱼，象征着这一年的好彩头。一网最大的鱼是要被拍卖的，结果当然会落在富足的人家，不过所有的人都会来凑这个热闹。
　　流潋镜湖上一时间舟帆涌动，两岸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我站在桥边，看着湖边上祭祀水神的仪式。但等的这个仪式过后，便是捕捞下网的时候了。我在想，若是碎碎再来流潋镜湖，会不会想起那一日几乎绝望到自沉湖底的事情来。也许遇见了她心里的人还好，若是再次的失望，这个地方必是她极度伤心之处。想到此处，多少有些埋怨自己，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未必周全。
　　由于我手臂也不大方便挤在人群里，便远远站在桥上看看热闹。人都爱凑个热闹，整个城里的人几乎都到全了。若是以前，赶上这个时机演场皮影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斜倚在桥阑干处，任凭身后人群来来往往。湖面上波光粼粼，微雨坠落在湖面，像是湖面上的点缀，珠光宝气。不知什么时候，祭祀已经结束，湖面上的渔船开始行驶。头船旗帜飘扬，在雨中也丝毫没有逊色。
　　头船的渔夫一把扯过大网，在众人的喝彩中向空中抛去。但是结果却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那头船的第一网下去，里面是寥寥无几的战利品，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过的去眼的鱼虾。于是，便是第二网。可不知怎得，竟和第一网一般不二。头船的渔夫也觉得有些奇怪，往年即便第一网没有大鱼，也会有像样大小的鱼进网。今年此看，不会是个灾年吧。
　　渔夫身上不知是出的汗水还是已然被微雨打湿，他扯下船头红色的旗帜，将它系在渔网上，为了图个吉利。然后双手合十，深吸了一口气，才虔诚地将手中的大网撒了出去。渔网在空中散开，整个地铺在了水面上。渔网慢慢沉下去，浸入了水中，只留得刚才渔夫系上去的红绳在水面飘着，像极了一尾红色的锦鲤在跳跃。
　　头船上的渔夫一用力，便要收了这第三网。如果前三网什么都没有，今年的谷雨便是最可怜的一年。怎料到渔夫刚一用力，那渔网一点儿劲道都没有，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样。渔夫用力太猛，一屁股做到了甲板上。
　　两岸唏嘘声不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面上。水面上红绳所在之处，像是炸开了一个口子。一个红色的身形跃出水面，旋转着又重新落回水中，身形敏捷矫健。
　　这是从未有过的场面，连甲板上的渔夫都看到傻了眼。那水里出来的，才是真正如锦鲤般炫目，怕只有水里的水神才能如此吧，莫不是这流潋镜湖中的水神显灵了。渔夫想到这里，以最快的速度从甲板上爬起来，膜拜起来。
　　人们这才定睛去看，湖中出现的是一个人，一个如仙子一般的女子。女子在水里划过，划出一道隐约可见的水痕，然后又沿着水痕旋转起舞。水痕像一条白练，成为了女子的水袖。在水中，这便是名副其实的水袖了。
　　我笑笑，碎碎果然是舞坊中百年一见的人才，竟然在水中也能如此完美的翩跹起舞。碎碎与她的心上人，初见便是一舞倾心。我想，这个时候若是能重现当时的景象，或者更能惊艳几分，不怕勾不起当事人的回忆。有时候，人不怕往前走，就怕旧时的回忆让人停滞不前。如今，也只能用这个办法试试了。我便给碎碎出了这个主意，希望一切都会顺利。
　　湖面上的舞蹈还在继续，两岸的人都沸腾起来，一时间都惊叹不已。舞蹈霎时进入了高潮，碎碎最后一跃，落入湖中。湖面渐渐平静，仿佛从不曾有个女子在湖中一舞。人群变得寂静无声，众人都屏住呼吸盯住湖面。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对，她不会……我做了这么多努力，难道她还是终结在流潋镜湖中。我一面想着不会的，一面也慌了神。湖面依旧没有波澜，人群中却已经开始有了波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子拨开人群，如箭一般射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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