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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五司集会（十四）
有人背着他，慢慢的走。
鬼影睁开一条缝，他实在没有力气，胸口那口血堵着。
是翼鸿。
翼鸿背着他。
幸好没事，鬼影心说，幸好你没事。他动动手指，立即就有另一双更暖的握过来。
鬼影又昏了过去。
翼鸿在那头地龙的伤口中，看到了人。
很多很多具，层层叠叠的压在一起，被这头地龙厚厚的脂肪裹在身体里面。
在水潭里的时候，他看见那头地龙紧随而至，瞬间就缠上了他，他们缠斗起来，周围的水也越来越浑，待翼鸿终于爬出水潭，那地龙也不知所踪了。
一切都太诡异了，翼鸿紧紧皱起眉头，他看不到源头，也看不到尽头，但其中千丝万缕的又缠缠绕绕在他身上。
运功蒸干身上的水，翼鸿扶正鬼影，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手用力按在男人的心口上。
边替男人运功疗伤边仔细看他。
翼鸿背着鬼影，慢慢走着。
这洞穴有个小出口，寻常人是不得见的，是翼鸿被逼无奈，用了探查术，才堪堪找到。
洞外阴风阵阵，叫背上的男人无意识的抖了抖，手抽了抽，翼鸿伸手把男人的手拢住。
翼鸿将人往上托了托，目所及之处，一座二层高的废弃道观。
零皇等这个时候等了很久了，他是最忠诚的守护者，他的家族是最忠诚的家族。
翼弇站在木窗边，“他来了。”
道观外观虽破旧，里面却保养的很好。
翼鸿推开门，等了等，才迈腿进去。
道观很是空旷，四周有落地烛台，昏暗不易视物，中间一个直径约两米的红木圆桌，三把红木太师椅围桌而放，零皇和他的父亲坐在太师椅上直视着他。
“来啦，”翼弇说。
翼鸿又把鬼影往上托了托，并未回话。
“请坐，”零皇话落，站起身，亲自扶出那把空着的太师椅。
看看自己的父亲，再看看零皇，翼鸿很是平静，呵了一声，“这是玩的哪套？”
“鸿儿，你且坐下，我二人慢慢与你说来，”翼弇话罢，顿了顿，又道：“……那影卫的位置可是没有的。”
翼鸿嘴角轻蔑一翘，背着人走过去，坐下时把男人慢慢一拢，抱在了怀中。
鬼影双目紧闭，蹙着眉，脸色苍白，嘴角隐隐红色。地龙那用力一甩，让他断了几根肋骨，引的内伤似又加重了，这回事了，怕是要好好调养些时日，否则恐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想着，翼鸿又急切了些，沉声道：“这还玉原道还需爹爹亲自出马，如若孩儿早知如此，便把这命玉给了爹爹便是，怎还需这般费事？”
翼弇摆摆手，“还玉不假，我到此处却与还玉无关。”
“爹爹何意？莫要拖延了，零皇阁下既然都在此，怕就不是小事了，”翼鸿左右看看，瑞凤眼一眯，“不是鬼宅，就是本家，不过既然两位都在此，那就是鬼宅、本家都有牵扯了。”
“我儿聪慧，确实与我们都有关系。”
“或者说，”零皇接过话，低沉的嗓音有些干哑，“与阴阳家的根基有关。”
“阴阳家的根基？”翼鸿定定的看向零皇，微微向前探了下身，一字一字慢慢道：“与我何干？”
翼弇本是微闭着的眼，骤的睁了开，“自是和鸿儿有关，有数不清断不开的关系。”
东陵曦觉得有些蹊跷，他和其他人出来有些时候了，零皇的随从刚刚过来又遣所有人离开，说是还玉事闭，可翼鸿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楚言也有些着急。慕容嘉耀那边也安静的不寻常，东陵曦忍了一会儿，眼见香燃了一柱又一柱，他走到慕容嘉耀身边，扇子抵着慕容嘉耀的后腰，沉声询问。
慕容嘉耀原是一惊，听清是东陵曦才弯嘴一笑，“当年我拦你不让你走，你偏要远离阴阳家，如今这样也怪不得我，我没参与，什么也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千年，又是一个轮回。”
阴阳家存在了多久，没人清楚。一直都是一种循环，江湖有那么几百年人人都知道阴阳家，有那么几百年没人知道阴阳家。
第一个千年的开端，有一个人脱离道教，创建了阴阳家。
之后每个千年初始，他都会回来，重新开始一个轮回。
今年是乙丑年，是又一个新轮回的初始。
二十九年前，乙卯月癸亥日，翼鸿作为鬼宅的少主诞生。
至阴之人，生来便带着阴煞之气，天赋异禀。
“我是肉身？”翼鸿挑了挑眉头。
“你就是尊者，”翼弇断言道，“待原本的记忆恢复，您会重掌阴阳家。”
“所以，”翼鸿抿抿嘴，“你用蛊毒消除了我的记忆。”
“那些不重要的记忆。”
翼鸿眯起眼，“不重要？”
“鸿儿，你要明白，”翼弇站起身慢慢踱步过来，“你就是尊者，你是为成为他而生的，之前的过往皆如云烟。”
抱着男人的双臂暗暗蓄力，翼鸿轻轻移动了右脚，“照你们的意思，我一出生就做了这劳什子‘尊者’不就好了，还等到现在。”
“时辰要对，”零皇点点桌子，“尊者重现人间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那这还玉一事究竟是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直接进行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阵法不是更好？”
翼弇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事怪我，我放任你太久，蛊虫种下的有些晚了，它需要时间长成，需要祭品和洗练台，方可和母虫□□，回生蛊才能炼成。”
“祭品？”翼鸿听罢眉头蹙起，左右一思虑，“……那地龙？”
“那地龙是我们耗费了多少心思养成的，”翼弇左手扶在桌上，身子弯下去，看着翼鸿，“鸿儿，你果然不凡，那是九九八十一人的精血。”
翼鸿只觉血气上涌，他想一掌劈死他的亲爹爹。
“你莫动气，”零皇慢悠悠的说道：“容易血崩。”
重重一哼，翼鸿猛力一起，抬脚踹开了翼弇，说话就要飞身逃离，不过几步距离，还未出这道观，翼鸿只觉脚下似有烧红铁烙，烫的他青筋暴起，再也迈不出一步。
“从你踏入这道观开始，洗练阵就激活了，”零皇跟在不远处，“你出不去了。”
鬼影摔在了地上，翼鸿全身无力，他一寸一寸，瘫了下来。
“那洗练阵在哪？”
慕容嘉耀抿着嘴。
“你可以什么都不管，”东陵曦看着他，“告诉我在哪就行。”
“与其问我，还不如问别人更快些，这事我一点儿没掺合。”
东陵曦眸子暗了暗，他左右环视，眼见现任的风司吾柳坐在角落，从始至终未言一语。
他太安静了，毫无气息，东陵曦竟是才注意到他。
东陵曦走过去，站住，言道：“其实想一想并不复杂，墨夷一族择良主而事，又通纵横之术，阴阳家向来排外，你却身居五司之位，墨夷雅前些日刚刚知会我，她师兄选了阴阳家的零皇为主，想来你们兄妹二人的眼力都不怎么好。”
吾柳头戴金面纱，并未回嘴。
“告诉我洗练阵在哪，我不妨碍你主子，我要救个人。”
翼鸿摊在地上，他轻捏着鬼影的手指，没有一丝力气。
鬼影似是被摔的狠了，嘴动了动，喘了口气，睁开了眼。
他趴在地上，手指被轻轻地揉了揉，翼鸿看着他，眼中含笑，嘴唇却不正常的发紫。
他张张嘴，嗓子干疼的说不出话，张了半天，哑声念了半天翼鸿的名字。
翼鸿的笑容更明显了，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他勾了勾手指，也想捏捏翼鸿的手指肚子。
翼鸿看着他，眸子中神采奕奕，但他许是太疼，或者别的什么，开始磨牙，磨了一会儿，身子使劲往前，握住了他的手，喊了他一声，“哥。”
他傻了，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翼鸿喊他哥，翼鸿只有小时候才喊过他哥。
他急死了，挣扎着要问清楚，问明白，可翼鸿没给他机会，翼鸿奋力撑起身，双手把他抄起来，往道观外面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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