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许是一场游戏

　　回到金钟，我胸口闷闷的，还记得刚到香港那天，在香港海岸线上看到香港的那一瞬间，觉得香港就是是一个小小的火柴盒，一幢幢高楼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仿似一根根火柴棍见缝插针似的插进香港的土地，若是哪天某一根火柴倾倒，那后果，绝对是毁灭性的。当时我就这种压抑感，觉得香港人寸土寸金的观念已经极致、变态到一种连呼吸都变得奢侈的地步。
　　翻出两年前的事故，见到凌晓风，是让我心情低落的根源。一场事故，改变的不光是涵紫诸、凌晓风两个人的命运，还有修车行马老板、欧惠茜的命运。
　　我给紫非发了条短信，问他紫诸的情况。紫非回说还好，叫我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明天精精神神上班就对了。
　　希望紫诸没事，紫非有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也希望欧惠茜这个名字的分量在紫诸的心里比我希望的小。

　　因为周六想了太多问题，用脑过度，礼拜一的早上我居然睡过头，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迟到半小时，所有人都看着一个狼狈的女人，明明住离公司最近，却最后一个打卡，还因为跑的匆忙把头发扎歪了，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而这个狼狈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林小泪。我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好在周一的上午涵紫非没有开会的习惯，所以，迟到一会除了难看些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只是……我找不到我的办公桌了，明明周五下班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在涵紫非办公室门口那张办公桌不见了，硕大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如果是为了惩罚我仅仅迟到半小时的话那也太过分了吧，又或者惩罚我做错别的？让涵紫诸在周六晚的party上打架？还是质疑涵紫非和欧惠茜的关系？我想不明白。求助的朝办公室里别的同事望去，企划部罗组长朝我比比手势，让我去总经理办公室。
　　好吧，不管什么原因撤销我办公桌，进去问了就知道了。
　　我用英勇就义的气概推开那扇门，一瞬间，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走错房间了？或者？
　　明明还是那扇门，明明还是那间办公室，可就是不一样了。原本只有涵紫非一张办公桌的总经理办公室被放入了三张办公桌还不觉得挤，而且，端端正正坐在中间办公桌上的那个人不是涵紫非，而是涵紫诸。眼睛底下还乌青着，分明是被慕容翔打的地方淤青未褪。
　　我走上一步，“你怎么来公司了？”
　　涵紫诸朝我笑笑，我对他的笑容向来没有抵抗力，“你呀，我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就看到你迟到。真是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里了。”
　　我有点搞不清状况，“你第一天来公司上班？你是说？你回来上班了？”
　　“对啊。”涵紫诸那张帅脸还是笑着，“我周六跟你打过招呼的。而且你看看你，头发怎么那样？”
　　我摸一下脑袋，哎，出门的时候就随意抓了一把，这么不是形象的形象别人看了不打紧，怎么刚好给他看到了？毁了毁了。
　　“行了，以后我是总经理。紫非呢忙他的演义事业，当然空的时候还是会来公司帮我。周末，有工人来把这间办公室扩大了，顺便把你的办公桌调进来。”
　　“可是……你礼拜六才跟我说会回来，怎么这么快？”
　　“想给你个惊喜，就是没想到……你倒是给我惊喜了。”涵紫诸的微笑力度变大起来。我知道他是在笑我的形象实在太丢人。
　　“哎……算我昨天白操心了。担心你和紫非，所以今天睡过头了。”我揉揉脸，找到我自己的位子坐下来，拿出镜子，重新梳头。
　　“那早饭吃了么？”
　　“哪里来的及，睁开眼都已经过九点了，匆匆忙忙出门就来公司了。”
　　“那……算我给你的优待，批准你现在去吃早饭。半个小时。”
　　可是都已经过了九点半了。等我吃完都十点了，所以我撇撇嘴，“算了吧，还不如让我提早半小时吃午饭呢。”
　　“也行，顺便帮我买一份，还有，以后每天都要帮我准备午餐。”
　　其实，每天能和眼前这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准备午餐，我当然乐意，所以一顿猛点头。当然，更好的是每天一起上班，当然就一起下班，还能顺理成章的约个会，吃个饭。哈哈，当然好。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件不那么让我开心的事，涵紫诸今天西装革履穿的整齐，双“手”套着灰色的手套——他竟然是带着假肢出门的，也就是说胳膊上的那些伤口都还没好就又被他套进假肢里了。
　　“对了，既然你到了，就叫每个部门的主管一起去会议室开会吧，你帮我做会议记录。”
　　“等一下，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呢，怎么就这么出门了？”我指指他的假肢。
　　他笑笑，“没事，一点小伤，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看我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他又补充一句，“真的没事啦，安。”
　　我将信将疑，一边打电话给每个部门的主管，通知去会议室开会。
　　几分钟后，到了会议室，我才发现，其实平时跟我有说有笑的涵紫诸在公司同事的眼里是个相当一丝不苟的老板。很多同事之前都和涵紫诸共事过，至少我觉得每个人对于这个会议的态度都极其紧绷，与之前和紫非开会的感觉完全不同。
　　涵紫诸坐在中间，我坐在他边上，其余同事规规矩矩的分坐在边上，每个人表情都一本正经的。涵紫诸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询问今年的情况和计划，每个部门汇报的都很详细。他们一详细就忙坏了我这个会议记录员，只能一刻不停的拼命写拼命写。
　　最痛苦的是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半会议末了，涵紫诸还不忘单独约每个部门下午再开另外一个会议。
　　哎~原来挣几千万的工作风格是这么恐怖的，我第一次领教了，难怪一进会议室每个人脸都绷得那么紧。
　　“小泪，怎么了？到十一点半了，可以提前去吃饭了啊。”同事走光，我趴在会议室桌上，一动不动，涵紫诸过来戳戳我。
　　“我……”勉强抬起头，勉强冲他笑，“下午还要开会，我就还要记录，我觉得我好像给错你建议，把自己给兜进去了，你开会不打紧，我记录，然后还要加班做成文档发出来，开一天的会我加一晚上的班都未必赶的完，你要是每天开会我要怎么办？呜~~~~~~~”
　　“行啦，先去吃饭，我有点饿了。我又不催你，你晚上不用加班了，明天慢慢做给我。再说重点的我听了都记到脑子里了，细节的部分除了会议记录，还会有各个部门的书面报告。”
　　“什么？还有书面报告啊？那个也需要我帮你整理么？”我觉得我的前景一片惨淡。
　　“你觉得呢，”涵紫诸笑笑，把他双手都伸到我眼前，“不然请你吃好吃的？”
　　哎……谁让我对他的笑容没抵抗力，那张冲着我笑的脸，全天下无敌。
　　于是，在离午休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时候，我和涵紫诸在众人的目光下齐齐离开办公室。我想我和涵紫诸一跨出大门，公司里肯定是天下大乱，大家马上会讨论涵紫诸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涵紫诸不打声招呼突然就回来上班，为什么对迟到半小时的我那么宽宏大量，等等等等……

　　周一一整天都忙到不行，涵紫诸的工作节奏就像是一只上紧发条的闹钟，每个整点都会嘟嘟嘟响一通然后咔嚓咔嚓继续走，一丝不苟，分秒不差。开完了一通会，下班之前他还详细列了工作计划，从这一天开始的每一天，我也必须跟着他一起拧紧发条，丝毫不得松懈。
　　所以下班等大家都走尽，只有我还在电脑前，补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做完的一整天的会议记录。而且要求是详细的，丝毫不差的。
　　我离开公司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整个人累瘫了，回到家见床就睡，想象中一起下班，顺理成章的约会、吃饭……一切都是浮云。哎……

　　再之后，几乎每天都一样，我和涵紫诸各自忙碌着，他总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而我，每天都要像完成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帮他做着各种各样的记录工作。我们俩根本没有时间约会，每天中午的工作餐几乎成了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因为至少那一个钟头里，我们还可以聊上几句。只是他为了图方便，每天都一尘不变的吃着炒饭，尽管我总拿各种各样美食去诱惑他。
　　涵紫非就像紫诸说的那样偶尔会来公司，他在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轻松些，他们俩通常是坐在会议室里讨论公司的各种方案，各种计划，我不用参与。
　　在涵紫诸重回公司的第五天，也就是礼拜五，所有人都下班去happy了，只有我，悲催的还在办公室里加班。
　　“怎么还没回去？”涵紫非折返回办公室。
　　“你今晚不是去赏酒大会，喝红酒吃牛排了么？”我无力的从显示屏上把视线挪到涵紫非的脸上看一眼，然后再挪回显示屏。
　　“本来是要去，不过都8点了，有点晚，路过公司，看到楼上灯还亮着。上来看看。”
　　“哎……本来还期待着和紫诸一起工作呢，谁知道你哥就是个工作狂，一个礼拜五天，我连着加了五天班。报告怎么写都写不完。”
　　涵紫非笑了，揶揄我的那种笑容，“你不是有一句话概括式的报告么？我还记得：本周未达成一致，下周继续讨论。多简洁、扼要？”
　　“你就知道拿那件事笑我，都笑了我那么多回，还笑。你哥的情况和你能一样么？让他自己记那些事得多费劲。”
　　“哦~原来，对着我哥工作和对着我工作是不一样的。那你活该，我没别的话可说了。”
　　“紫非，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这么加班下去那还叫上班啊？我又不是来香港虐待自己的。要不你给你哥另外找个助理？”
　　“那你做什么？香港人加个班很正常啊，你看企划部、设计部，他们都有把工作带回去做。我也是啊，每天都有应酬”
　　“可是紫非，我还想跟你哥约会哎。现在……都忙的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聊几句，这样下去也太痛苦了。”
　　“那我回去跟我哥讨论下，就说林小泪……特别特别特别想跟他约会。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你的那个欧惠茜解决好了没？”
　　“还没。”一说到欧惠茜，涵紫非脸上的笑容立马没了。
　　“什么状况？”
　　“还不就那样，抑郁症，医生也去看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成天哭天抹泪的，我看她早晚会闹自杀。”
　　“你不是说跟她不过是个交易。被紫诸看到了自动结束么？真对她动心了啊？那你哥怎么办？”
　　“没，我没对她动心，没！没！没！你问我一万次我还是回答没！”
　　“没最好。其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想起那个说起话来波澜不惊的凌晓风来。那个因为那起事故而受到严重伤害的另一个人。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凌晓风，这名字你听过吧？”
　　“恩，那个修车工，就他闹的事。”
　　我拿过一张便签，写下旺角A1出口附近马记修表的地址递给他，“他的地址，有空的话你去看看，他的情况……很可怜。”
　　“很可怜？”涵紫非挠挠眉毛，“林小泪，我又不是慈善家，也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他可不可怜关我什么事？我只觉得我哥好可怜。”
　　“其实你不觉得整个事故都很蹊跷么？我问过陈律师，拿到了车行马老板的电话，如果凌晓风没有骗我的话，那辆车马老板只是修了空调，而且凌晓风之所以开出去是因为欧惠茜约他在山上的会所出席欧惠茜的生日party，他们俩根本就是从小认识的关系，从头到尾欧惠茜对他的态度都奇怪的不得了。凌晓风开那辆车之前欧惠茜是试过车子的，没有问题，而你觉得欧惠茜会让一个修车行的学徒出席她的生日party么？”
　　“林小泪，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凌晓风和欧惠茜从小就认识又是怎么说？我明明记得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欧惠茜疯了一样去骂凌晓风，说他毁了我哥，也毁了她的幸福。”
　　“我觉得凌晓风不像是骗我的，反而欧惠茜，她之所以有抑郁症是因为她在后悔，她过不了自己那关，在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害了两个人，一个至亲，一个挚爱，然而她又不想面对现实，也不愿意承认是她自己的错。”然后我把在凌晓风那里听到的故事和我所有的猜测都说给涵紫非听。
　　在我的理解欧惠茜一开始只是不想让涵紫诸知道自己从小是孤儿，后来被人领养，所以小时候的朋友，特别是知道她过去的朋友，想凌晓风这样的人她早就想疏远，只是凌晓风和她的关系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疏远那么容易，她想做的更绝，让凌晓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反正凌晓风是孤儿，死了也没个人为他伤心，所以那天出去试车实际是在车上动手脚。不想，一切的事情弄巧成拙，凌晓风开着她的车反而和她与涵紫诸的车相撞，两个男人都因为她身受重伤。
　　那一天又不偏不倚是她的生日，就算她想忘也忘不了，就算她离开涵紫诸一切都还是忘不了，所以她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而且越来越严重。
　　所以，我的结论是，与其让紫非留在欧惠茜的身边，倒不如让欧惠茜大大方方和涵紫诸见面，让她看看清楚，因为她紫诸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因为她。也许对她的病反而有帮助。
　　可是紫非不同意，“林小泪，你是真傻假傻？有哪个女人像你这么大方到把男朋友推给他前女友的？你根本就不懂男人，他们四年的感情，说复合就复合的。”
　　“可是，你一直被她纠缠着也不是个办法啊，难道你就想半推半就和她好了？”
　　“去你的！”紫非朝我挥挥拳头。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凌晓风真的很可怜，你想办法帮帮他吧，你认识那么多人。”
　　“可他，怎么想都是害我哥的凶手，我才不要。”
　　“他也是受害者。”
　　“就只有林小泪这么笨的女人才信他的鬼话，我要去吃我的牛排了，你慢慢加班吧。”
　　“讨厌！讨厌的涵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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