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殿奇谭

　　不急不缓的沉稳声调，却足够有震慑力。太医们手忙脚乱的治疗起来，苏砚自始至终都握着苏笙的手，沉默的注视着他。

　　苏砚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可是他是焱亲王，黎国的掌权者，唯一能救苏笙的人，所以他必须冷静。

　　他需要思考。

　　苏笙从来不干涉政事，群臣见到他的机会很少。那么会伤害他的人是谁，伤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内政的纠纷是干涉不到他的，而武源的那些人目的是自己，对付一个根本任何权力都没有的废太子，未免太浪费时间。

　　可是这个太子能看得见鬼魂，会阻挠武源的人实行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才欲除去苏笙么？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在两国僵持的时候做出这么明显的举动，他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自己一直陪在苏笙的身边，而魍魉也随时伴在他左右，那些人根本没有伤害他的机会。

　　唯一的遗漏，大概就是苏笙进入太卜署的时候。

　　苏砚皱了皱眉，看着床上苏笙惨白的脸，不知不觉又握紧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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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

　　义庄老旧的大门发出诡异而绵长的声响，缝隙中透出明亮的光线，将黑色的身影拉得兀长。

　　“你又来干什么？”唐牧即使不用回头也能嗅到身后那人身上的戾气。

　　“太子出事了。”冰一般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魍魉注视着他的背影，回答的简洁干净。

　　唐牧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发出了一声算是应答的声音：“哦。”

　　“焱亲王叫你过去。”唐牧的冷静让他有些意外，但他毕竟只是个传话的人，无意揣测别人的心思。

　　唐牧本想说些什么，思索稍许，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好。”

　　魍魉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还在对尸体恋恋不舍，心下觉得这些懂歪门邪道的人果然性格古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遂转身离去。

　　等唐牧再回过神的时候，魍魉早就消失了人影。他疑惑的环视着周围，忽的淡淡一笑：“来无影去无踪的，还真对得起他这名字。”

　　行至庆麟殿门外，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的苏砚。原本威严而冷酷的焱亲王，此时却失力的依靠在木雕流金的大门上，紧蹙的眉头上透出隐隐的担忧。

　　“下官参见焱亲王。”唐牧微微躬身，好奇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即将横行的恶鬼，还是担心殿内太子的安危？

　　苏砚淡淡扫了他一眼，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沉声问：“太子去太卜署之后做了什么？”

　　“……下官不知。”面对他的劈头质问，唐牧预感事情似乎有些不妥。

　　“你一直守在那里，会不知里面的动静？”苏砚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隐藏着危险的气息。

　　“下官只是个卜正，没理由知道太子在做什么。”

　　“真是个好借口。”平缓而略带玩笑的语调，却让他的笑容都带上了丝丝冷意：“他去了太卜署以外的地方，对吧？”

　　“……焱亲王此话怎讲？”

　　“禁/书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苏砚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故意拉长了尾音。看着对方略微动容的神色，他又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本是我黎国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我说的没错吧？”

　　“……是。”

　　“而书阁被称为禁地的原因，除了里面装满了记载各种禁忌之术的书，还因为，那里是与阴间的交汇之地，人间路与阴间路纠缠交错，若是误入，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

　　“是。”唐牧虽应着，但心下更加确定了那个“焱亲王将取代太子成为王者”的传言。禁/书阁之事只有历任看守的卜正和未来的皇帝才会被告知，太子仅仅只是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而焱亲王却知晓了其中的深意，想必先帝传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吧。

　　“而看守这书阁的卜正也必须有强大的力量，随时守护和更改布下的结界，对么？”苏砚眯了眯眼睛，接着问道。

　　“……是。”面对眼前这个人拐着弯的问罪，唐牧决定还是决定老实的单音节回答。他将太卜署禁/书阁的事情说的这么清楚，无非是想让自己带他进去一探究竟。这可是个为难的差事，因为有些忙他想帮也帮不了。

　　“你放心，本王不会进去，因为本王和你们不一样，没有可以进去的能力。”似是知晓了他的担忧，苏砚先一步解决了他的困扰。看着对方暗自舒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把碧色的玉剑：“知道这是什么吗？”

　　唐牧抬眼看了看，玉剑色泽通透，灵气极重，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遂答：“这玉剑应是护身之物。”

　　“没错，那么你知道这东西本该在哪里么？”这人果然和苏笙一样，天生灵力过人，只一眼便能判断出玉剑的作用。

　　唐牧看着剑身微微吐出的寒气，忽然想起那日太子自书阁出来之时身上所泛的水的气息，皱眉喃喃开口：“……水中？”

　　苏砚点了点头，将玉剑放置手中把玩起来：“这东西本该在十年前就沉入水底的，可是今日我却从苏笙的身上找到了它。”

　　见对方神色略有茫然，苏砚注视着玉剑，眼神却渐渐锐利： “太子被利刃所伤，而这玉剑，与他的伤口完全吻合。”

　　“……焱亲王是想让下官从这个玉剑着手，调查太子受伤的事情？”饶了一大圈的对话，唐牧终于知道了他的目的。想必之前那一番皆是试探，他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接受这个任务罢了。

　　“所以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苏砚挑眉，赞许一笑，将玉剑放在他的手中。

　　“……下官，定不负重托。”玉剑触碰到指尖的一瞬间，冰冷的气息如同刀锋一般刺入皮肤。唐牧僵了一下，还是小心的握住了剑。

　　这剑确实不太寻常，明明是玉制，却冷的如同冰块一般。唐牧的手指轻轻在玉上拂过，白色的烟雾自剑身上蒸腾而出，又迅速消散。若只是一般的护身符，这灵气未免过重了些。他很好奇那个太子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冷的东西带在身上的。

　　“怎么，剑有问题？”苏砚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以为他有了什么发现，急忙追问。

　　唐牧刚想回答什么，却看见一条长长的细线自屋中延伸出来。这线实在是太纤细了，若不是它反射出银色的光泽，他真的无法在阴影中发现有那么一条线存在。眯起眼睛注视着这条生命之线，他轻声低语：“焱亲王请放心，剑有没有问题下官还不能确定。但下官能确定的是，太子一定是安全的。”

　　“这么确定？”苏砚有些莫名，但却也因为他的话而安心下来。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和苏笙太为相似了，这让他确定，他是能看见那些存在于黑暗中的家伙的。而若能看得见，也便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没错。”唐牧顺着细线的方向望去，看着它消失在走廊尽头长长的黑暗中，像是不安一般的匆匆行了个礼：“下官这就带太子回来。”

　　还未等苏砚答话，他便循着细线匆匆离去。苏砚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眯着眼睛喃喃自语：“‘带’他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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