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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之契约
鬼魂的话一向不可信,为人者善谎,何况是死后急于投胎的人。苏笙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想来,反正自己也是快要死的人了,眼前这鬼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也无所谓。
犹豫稍许,苏笙还是伸手掀开床上的纱帐,注视着大模大样躺在他床上的魂魄。
真是平凡的让人没有任何兴趣去观赏的脸。可是那双异常清明的眼睛,让人太过无法忘怀。
那不是鬼会有的眼神。
“真是勇敢的太子。”鬼魂坐起身,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似是在笑。
“你想说什么?”苏笙并不想多与他纠缠,问的单刀直入。他对鬼魅有着天生的敌对和危机感,很多时候都能证明,这种感觉是对的。
“做个交易如何?”鬼魂像是洞悉他的想法,也不再迂回,眼神却莫名的冰冷下来:“你死之后,代替我留在骨雕里。而我,会放过你的焱亲王。”
风有点冷,纱帐在半空中轻舞,飘忽不定。苏笙打了个冷颤,慢慢握紧了拳。
魂魄常会暗自窥探人心,抓住人的弱点加以摆布。他收敛起自己烦忧的思绪,斩钉截铁的回答:“我拒绝。”
魂魄若有所思的打量他稍许,忽的笑了:“无所谓,你逃不掉的。反正你死了之后,也会像他们一样,用来替换我们的人。”
“他们是谁?”苏笙蹙起了眉。
魂魄指了指不远处的骨雕,用轻松而炫耀般的语气问:“看看那两人新来的,不觉得眼熟么?”
苏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十一个魂魄正静默的围在骨雕周围,像是模糊的黑色影子,辨不出容貌。
“怎么,看不清么?”微扬的语调夹杂着寒气自背后袭来,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沉重的压力,手掌凉意彻骨,沁入血液。
“不要刻意遮住眼睛,你明明看得见他们,不是么?”鬼魂再度伸出手去,指着那模糊的影子,声音中带着某种蛊惑的磁性。苏笙无法逃脱,像被他的声音控制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模糊的影子。
黑色像覆在身体外的泥一样,慢慢的融化,溶解出黑色的液体,慢慢露出泥人里面的真面目。周围的空气一下凝滞起来,苏笙屏住呼吸,看着那十一个人整齐的将目光投向自己。
强迫般的让自己一张脸一张脸的看过去,那是一张张经理了多少的岁月也不会改变的脸,眼神空洞,肤色黯淡,泛着杀气和戾气。然后他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中,看到了那个暗探厨役和萧惕隐的脸。
“好奇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是么?”扳住他的肩膀,鬼魂毫不客气的将头搭在他的肩上:“这个骨雕本身拥有吸引魂魄的力量,而我们会利用这股力量吸引死人的灵魂,替代我们留下。所以这个骨雕上的十二个魂魄并非固定,而是随时会更换。”
“是他让你们这么做的?”勉强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苏笙僵直着身体,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指顿了一下,鬼魂清澈的眼中透出些许茫然:“他是谁?”
苏笙怔住,本以为这骨雕是常墨施咒害人之物,鬼魂的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难道他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我们不会受任何人控制,寄宿在骨雕里,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在别人的身体里重新活一回而已。”
“可是你们只是依附在人的身体的空壳里,跟依附在物品中没有任何区别,不是么?”
“对,所以我们需要新鲜的灵魂,顶替自己留下,这点你早就该猜到了吧?”
“常墨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将你们带到黎国的。”肯定的语气,苏笙早已将常墨的想法猜测到了几分。
“啊,那个杂碎啊,还真的以为他能控制住我。”鬼魂无辜的笑笑,眼中却阴气森森:“不过毕竟他还有那么点能力,所以我暂时配合一下。”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苏笙并不想与他做过多纠缠,可是他偏偏轻信了这鬼魂,以至于陷入了被动的境地。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想办法从他这里得到些有用信息。
“那个杂碎的目的我没兴趣知道,至于我的目的——”鬼魂冰冷的手掌轻扼住他的脖子,夹杂着欢愉的温和声调划过他的耳边:“是你啊——太子殿下。”
“我?为什么?”苏笙渐渐恢复冷静,只要能从鬼魅那里得知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就证明情势逆转,自己占了上风。
“为什么啊?因为我已经很厌烦这个人世了。”鬼魂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他的行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抚上玉石的手:“而你强大的力量,是接替我最好的人选。”
“为什么要我接替你?你不憎恨么?”
“憎恨?”
“那个将你锁进骨雕的人,不想报复他么?”苏笙挑眉,用淡漠的话语煽动着他,意图激起他心底的仇恨。
鬼魂怔了怔,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你想杀了他吧?是他将你锁在骨雕中这么长的时间,即使他已经死了,你也想找出他的灵魂,让他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吧?”
鬼魂的眼中慢慢泛出血红色,扼住他脖颈的手不经意间已经缓缓松开。
“我可以帮助你杀了他。”紧握住手中的玉石,苏笙等待着这个魂魄陷入疯狂的状态。只有如此他才能引出玉石的力量,强迫他与自己结下契约。毕竟一个神志不清的鬼要比清醒的鬼好对付多了。而且同是定下契约,这么做却让他有机会成为这些魂魄的主人,而不是被魂魄所掌控。
红色渐渐占据了鬼魂的双眼,瘆人的戾气自他脚下蔓延,他的愤怒情绪似乎已经难以遏制,身体不停的颤抖起来。
时机已到,苏笙取下玉石放置身前,对着眼前即将疯狂的魂魄高声曰:“以吾之意,诉汝之名。”
玉石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将鬼魂重重包围起来。他似乎又渐渐开始冷静,颤抖的唇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柳……明……轩。”
话音未落,光芒越发的强烈,柳明轩在光芒中疯狂的嘶吼着,似乎要被玉石吸入其中。
光芒缓缓黯淡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什么?”苏笙看着依旧伫立在眼前的人,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真是好骗的太子啊。”柳明轩瞬间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甚至还若无其事的搔了搔头:“配合你演个戏而已,你真以为凭你的本事可以收服我么?”
“……怎、怎么可能?”百战百胜的降妖之法,如今在柳明轩的面前却如此的不堪一击,苏笙震惊不已。玉石的强大力量居然对眼前这魂魄没有半分影响,这个柳明轩,太可怕了。
“怎么不可能?”看着还在强作镇定的对方,他得意的扬了扬唇角,问:“知道为什么你不能控制我么?”
“为什么?”苏笙狠狠握紧了拳,身体开始颤抖。
“因为制作出这个骨雕的人——”只一眨眼的功夫,骨雕已经被他托在了手上。把玩了稍许,他用手指向了苏笙的胸口,笑着继续说:“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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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亲王!”侍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苏砚的宫殿的,动作夸张的几乎将帽子甩在地上。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苏砚厌烦的皱了皱眉,若无其事的翻过一页书去。这些仆人,从来都喜欢大惊小怪,一点见识都没有。
“太子、太子他——”侍从显然是被吓坏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开口,气喘连连。
“他怎么了?”放下手中的书,苏砚的神情顷刻严肃下来。
“他昏倒了,而、而且流了很多血……”侍从口齿不清的叙述和比划着。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苏砚已经推开他直奔向庆麟殿。
庆麟殿的人都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而太医们则守在太子的床榻周围,眉头深锁。
冲进殿内,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流淌在地板上的,鲜红的血。
苏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异常。鲜血透过层层的衣服在白衫上晕染开来,绚丽而刺目。
太医们正欲行礼,苏砚却已经先一步到了床边,坐下身温柔的托起他,轻唤:“苏笙?”
躺着的人并没有睁开眼,可是眼珠却轻轻动了动。
“他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如同一把刀,划破此时令人窒息的空气。太医们不由一震,继而低下头战战兢兢地答:“太、太子胸口处有致命伤,而且未及时治疗,现今伤势恶化,恐怕……恐怕……”
“恐怕怎样?”苏砚抱住他的手紧了紧,锐利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似乎他们再敢多说一个字都被生吞活剥掉。
“臣、臣等无能……”太医们已经不敢抬起头去看他此时的表情,那张原本威严而英俊的脸,此时已经凝结住压抑和恼怒,变得如罗刹一般了吧。
“你们这群废物,只会在主人受伤的时候低头求饶么?”紧抱着怀中的人,苏砚的身体却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将跪在地上的那些所谓的神医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抑制着声音中的恼怒和恐惧,一字一顿曰:“如果他有半分差池,在场的人,全数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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