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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灾(2)
李恪放下信,开门把爱妻迎入坐下。杨惜四个月的身孕,藏在蓬松的褥裙下,丝毫不显,脸蛋更是尖了——杨惜害喜的厉害,几个月来吃什么至少吐一半。
“你当真写信给娘了?”杨惜听说长安来了“平安信”,迫不及待的问道。
“写了,不过这次没回,算健步脚力,娘估计才拿到手。”李恪郑重其事道。
“就为这事你还真写啊?一个大男人……”杨惜推了李恪一下,害臊道;李恪却不以为然,更是笑谑道:“我就问问娘,到底怎样才能叫你吃的下。有什么不行啊,值得大惊小怪的,娘是过来人。饿着你不行,饿着我儿子更不行!”
“臭美!一定是儿子?我偏要生个女儿!”虽说对李恪白眼,其实杨惜内心幸福无比。
“好好好……都依你,如果是个‘县主’,我们就再来一个……到时,你还得接着‘吐’!”李恪不与她犟嘴,慢条斯理道。杨惜顺势倒入李恪的怀中撒娇:“你就欺负我吧……庆远信上说什么了?”
“长安机务如常,局面平静祥和,和雨势正好相反。”李恪应景写意。
“现在,陛下在东都,太子在长安,确能平安一阵;不像去年,陛下和太子隔三差五就小有冲突……”家天下,最瞩目的自然是主上与少主之间的关系。现在皇帝与太子各自相安无事,其余的人总能少些瞻前顾后,杨惜为李恪舒心。
“是啊,魏王不在,东西二京,倒也父慈子孝。魏王代至尊去相州视灾去了……下了场及时雨。”李恪抱着杨惜,双手抚着她的腹部——有一点凸了;杨惜摩挲着李恪的修长结实的双手:“庆远留在长安,阿育弟在洛阳,不管哪边有讯,你都能最快知道……”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阿育在陛下跟前,我反而要与他保持距离,不能擅自书信以避嫌疑。”李恪,轻轻的回答,提醒杨惜,天家的规矩。
“嗯,阿育弟鬼灵精,什么事不值一提,什么事非说不可,跟你心有灵犀……三郎,你想她吗?”杨惜,突然问起了好姬。
“她……闲下来偶尔会想,不过现在没那么闲……”李恪平淡的答道,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言不由衷……想了就是想了,陛下可比你坦率多了,想娘都想的理直气壮!”杨惜不信。
“……怜卿,其实你不愿意对不对?”李恪默认了自己的故作淡定。
“不愿意,有用吗?有时,我会想起娘,如果在大隋,必是驸马唯她是瞻!可现在不是大隋,纵使陛下对娘一见钟情,不论陛下心中多爱淑妃,娘只是大唐君王内廷众数中的一个,你说娘愿意吗?可是娘愿意与否,陛下都不会因她而改变,所以……”
“别说了!”李恪,猛地暴躁,不,应该说是咆哮!这样突如其来,杨惜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问道:“三郎,你怎么了……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会学娘豁达处事,不去自寻烦恼,你不用那么照顾我的……”
“……我在乎你的感受,也在乎她的感受,天下于我可以男欢女爱的女人,我在乎的只有你们两个!我是贪心不足,我想两全其美,你就骗骗我,不好吗?”李恪努力缓了声音,平了情绪,但是更加烦躁——其实杨惜什么也没说错,只是自己,居然失控了!到底为什么?
“三郎……你的手好凉,是不是病了?”杨惜不怕李恪发火,她了解郎君,绝非蛮不讲理之人;但是今天,她完全不明白,李恪为什么跟她致气。杨惜挣开李恪的怀抱,拉着李恪的手,小心问道,“还是,你有什么心事?”
“没有,真的没有……男人都爱慕虚伪,自以为无所不能;所谓女子“善妒”,其实无关她们,反而正是男子无能的写照!”李恪僵硬的动着嘴唇,沮丧撒气道;说的杨惜既委屈又心疼,几年的夫妻相处,李恪第一次对她任性使气:“三郎,你不要这样说……”
“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好吗?我宠她也疼你,就像我喜欢芙蓉又爱金菊一样,你们都是我心里的瑰葩!”李恪有气无力道,原来,如刀的目光,不止是蒙娆的锐利;更有好姬的清凛和杨惜的温柔,交织一气,铸成剜心之剑,剜他的心——无论怎么周全,暮然回首,辜负依旧!李恪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杨惜越是理解,他越讨厌自己,讨厌的只顾自说自话,埋头闷气,连耳边杨惜轻声的安慰,都没听见:“嗯,好……”
七月初一,谷水决堤,溢入洛阳宫,水深四尺,冲坏了左掖门和洛阳宫西面十九间殿阁宫寺。紧接着,洛水也溃坝,洛阳城内六百户流离失所。李世民因为住在明德宫,暂时无虞,初八这天,在明德宫紧急诏命百官言政得失,官员薪俸暂停,一边开仓赈济安置灾民,一边诏工部抽掉工匠围堵堤口;此外,天气湿热,极易爆发疫病,敕命太医署于城中布药,防患于未然。车驾定于十五日,返回洛阳宫,此前,李世民以蜀王李愔在东都无事,早已委命他兼职清理修缮洛阳宫被损坏的部分。要回城了,李世民得寸进尺,惦记着把杨旻一并带过去——想了又想,不好意思还要女儿帮忙,自己亲自出马。打定主意如何开口,人也已经到了杨旻的寝殿外。李世民背着手,立于门廊,面朝庭院,迟迟不肯进门,纳闷的杨旻自己出来相迎:“怎么不进来,站在廊边赏雨?”
“下个没完,越赏越烦……阿难,给我出了个难题!”李世民瞥瞥杨旻,叹了口气。
“怎么了?言官弹劾他了?”李世民一下朝就跟她讲这事,难道是李恪在安州捅了纰漏?杨旻的心拎起来了,只是脸色未变。
“弹劾没有,门下省反而赞了一本。”李世民诡笑道,杨旻登时浑身一松,知是他玩古怪:“赞?”
“他在安州,固堤修坝,民夫出役不加临差;不足之缺,运筹高门,出借部曲人丁充数,一丁一天一石米粟,贴了自己十年食邑,不问朝廷讨要一钱,门下省赞语叫‘忘私奉公,舍己利国’!他王府里的三百个亲事庶仆,也被他调去修坝。今年是灾年,米价涨了,要五十钱一石,他十年的封户算下来,现在是朕,倒‘欠’儿子六千七百贯,你说,朕今年怎么‘还’的起?这还不是难题?而且,他今年的‘庸’可是一分都没要,较真的话,还不止这个数。”儿子的父亲在向儿子的母亲大倒‘苦’水。
“一丁一天一石,这工钱是王府‘力士’的两倍啊!”杨旻略一心算,也惊讶道。
“是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儿子阔绰吧?”李世民煞有介事的颔首道。
“既是他自己愿意出,又不是你找他‘借贷’,那有什么好‘还’的。再说了,你就算先‘赊’着,阿难还能着急你‘还’?”杨旻不理会李世民的卖乖,不以为然道。
“话不是这样讲。他自己掏钱那是他自己愿意不错,可这事于国有功是不是?有功就要赏对不对?现在他一出手就近七千贯,你说我得‘赏’他多少才够呢?还不如‘还’。”李世民的算盘经打的颇响。
“噗嗤,儿子会算,你更会算!”杨旻失笑道,又很好奇,李恪到底怎么行事,“哎,六千七百贯就能请动当地的大户出人?”
“这是抛砖引玉。儿子现在本事啦,借部曲……亏他想的出来,还真干成了。知道爱惜民力,不能竭泽而渔,这孩子在外面几年倒是没白跑,吏干练出来了。他敢给,别人也要敢要才行!那些郡望,最会见风使舵,现在亲王皇子带头,他们当然不能无动于衷,总得有所表示——权万纪递上来的奏本里说,那些士族起先惺惺作态不要,实则盘算出几个人应付差事!阿难真不含糊,非说他借丁有道,亲自写好拜帖,盖上都督府的印鉴,标明每家要出多少人,派人客客气气的送过去,还预付了按摊派人头算好的十天工钱,全送上人家家门口。你说,要你是这些郡望,你能怎么办?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是来送钱的;都不说,他自己的品子都干了快一个月。地头蛇就是再不愿,也得放血,是不是?这些一毛不拔的铁鸭子,都这么被我们儿子赶下沔江的。”李世民津津乐道,解释的眉飞色舞。
“本事了,也不尽然……至尊专程驾临妾所,如是告之,未知陛下是何用意?”杨旻听出滋味来了,李世民说话有目的。
“儿子出息了,父亲告诉母亲,一起高兴啊。”李世民眨眨眼睛,貌似无辜。
“高兴,就这些?然后呢?”杨旻很有耐心。
“儿子亲书一张名帖,就能请动一方土豪;你说朕‘屈尊’相邀淑妃同往洛阳宫,不知能否也请的动?”李世民皮笑肉不笑,凑到杨旻耳边,说话吐纳的气息恰到好处,撩的杨旻耳根发痒。杨旻歪过头,玩味道:“你是想叫我也做一只被你赶下水的‘鸭子’?”
“鸳鸯戏水,都是成双成对!”李世民,君子坦荡荡。
“下水无妨,可是陛下把妾比作‘土豪’,那就是算‘借’喽,不知陛下代价几何?”杨旻从容姿态,刚柔并济。
“没代价,有也是‘我’,够不够?!我们两个之间,哪一次算清过?!哎呀,是我说错话了,你就迁就一下嘛……我说不过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说不来洛阳,这都到了城门外了,不来也来了;女儿多管闲事,不想说的也说了,不愿看的也看了,你都破了例了,再多破一个也无伤大雅对不对?!旻旻最是……”李世民厚颜的揽杨旻入怀,死乞白赖,杨旻毫不留情的挣了出去:“那我要是就不去呢?”
“那我就把明德宫废了!”李世民很具有侵略性,杨旻顽固的防守:“我换地方住!”
“你住哪我废哪!”李世民卯上了。
“我住北院,你也要废?!”说罢,杨旻转身就要进殿去——又胜了一回合!李世民却很“输”服,喜上眉梢,总之他想方设法,只要如愿以偿就好:“……西洲丽绮阁,对吧?!你喜欢那静谧清幽,大业九年到洛阳,一直都住那,明天我就叫人收拾!”
“你事无巨细,万事皆通……”杨旻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是天子,自然无所不知……”李世民果然比较蹬鼻子上脸,嬉皮笑脸的自夸,国事再繁,生活还是要找乐子的。还没说完,李敭风风火火的忽然冒了出来:“娘,娘,出事了……耶耶……也在?”
“大水漫进明德宫里来了?”女儿大呼小叫,李世民立刻变色。
“李敭拜见陛下。”李敭看见父亲,连忙施礼,刚才十分失仪。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杨旻蹙眉道。
“嗯,好儿……赵好的屋里,发现了兵器,负责宿卫的左卫已经把她扣起来,就要来禀告,请陛下定夺。”李敭咬了咬牙,还是一五一十上告了原委,暗自懊恼——原本,她要来找母亲通气,先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打算。这下可好,自己冒失,全抖出来了。
“兵器!”李世民和杨旻异口同声,又面面相觑——于天子御寝禁地私自携带兵器,这是死罪;可是赵好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柔弱文静的少女,随身带兵器,意欲何为?这真是平地乍起一声惊雷,还寻不到何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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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挚感谢读者大人御览!
健步,就是唐朝邮差的叫法。
“无欲则刚”的由来: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出自《论语?公冶长第五》。
释义:孔子说“我还没有见过真正刚强不屈的人啊!”学生们听到孔子感叹说:“如果要论刚强,申枨应该是可以当之无愧的吧!”孔子说:“申枨这个人欲望多,怎么可以称的上是刚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