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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1)
李世民的车驾,按照既定的行程,走了小个把月,当于三月初一到达洛阳。只是这之间,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变故,搞的李世民三月初一留居显仁宫,初二再进洛阳宫。
二月十一日,也就是李世民离京才三天,留京的魏王李泰遣人星夜送给李世民延康坊文学馆学士的一批文赋,其间所云河东山东诸地经术神通,文辞经纬,数为天下魁首;李泰不能一睹锦绣篇赋,幸会雅士骚客,交通学识,引为憾事;然上承君父之命,下为生平所爱,仅以数篇拙作,希翼抛砖引玉,望不辱陇内雄风。李世民大悦,欢喜之下,改变主意,即刻敕命魏王赶赴洛阳,伴驾东游。魏王得诏,当即启程,马不停蹄,终于在二月十九日赶上圣驾。李世民此举,招来下面臣僚的满腹议论,未知皇帝此举是何用意,而那些忠直之士更是对皇帝的“随心所欲”颇具微词。
不巧的是,就在魏王汇合皇帝车驾的第二天,太史局测得,三月丙戌初一朔,日有缺蚀——这不是好兆头!礼部尚书王珪坐不住了,直谏曰,陛下诏令魏王留京研习治学以修身养性,朝令三日,堂皇夕改,国家之任重,君父之教恩,岂能如此随性?今魏王不思尽责本分,一味逐宠于上,实骄纵恣意尔;陛下不引以为戒,反而溺其所行,亦纵容有亏尔;长此以往,如何安济?天有警示,望陛下深查自省之。王珪的出言不逊丝毫不输魏征,曾公然言“不意陛下忽以疑事诮臣,是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呛的李世民缄默,欣赏并痛苦良久。故王珪之言与太史局的奏报,李世民不得不深纳,考虑再三,转命王珪为魏王师,谓之泰事珪当如事君,并诏魏王此番随驾洛阳,离相州不远,魏王疏于镇藩,可伺机前往,晓民聊生,知域重切,尤有裨益,不虚此行。王珪顿首,深以师道自居,只搅的李泰表面恭谦,心里却老大不痛快,还要盘算去相州一趟,毕竟,李世民开口了。也正为了避日蚀,皇帝车驾故而推迟了一天进入洛阳宫。
芳华苑建于隋炀帝大业元年,原名“会通苑”,又取汉家旧称曰“上林苑”,由隋朝大将军宇文恺和内史舍人封伦监造,因在洛阳宫城以西常称“西苑”。显仁宫位处芳华苑西面,与苑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南逼南山,北临雒水,方圆十里;其内琼门玉户,金殿瑶阶,飞栋冲霄,连楹接汉,恍然如蓬莱灵阁,九天帝阙。三月初一这天,李世民于此留宿,纵使显仁宫的妙景胜境,亦不能减少李世民自晓“日蚀”而来的连日不快,竟迁怒于宫司,结果又换来魏征一通“糜费不知疾苦,何效隋炀故事”的谏责,只能自己吃哑巴亏,深罪于己才算罢休。李世民越想越恼,就算换换心情,也要干点事情来辟邪祛秽,是日将“显仁宫”更名“明德宫”——日被食而阳失精神,故取“明德”采光以补。
三月初二,李世民正式入主洛阳宫。还好,接下来的三个月,风平浪静,除了日程皆满,国务繁忙——三月十五日与诸臣宴乐芳华苑,泛舟积翠池,不忘应景点评亡隋旧臣;三月二十一,诏行《新礼》百三十八篇;三月二十七,跑去广城泽蒐乘补卒,并行春猎,热闹至三月二十九才回到洛阳宫休养;四月十二日,又诏河北淮南温良恭俭让,德才并举,可进贤者,并传东都;完了群臣请封禅,指派秘书监颜师古议礼策划,一直折腾到五月初二才有房玄龄拟定了一个草稿递了上来;中间,四月二十五日和五月初八,魏征洋洋撒撒连上两道谏书,教育皇帝又是“居安思危,如何垂拱而治”、又是“好逸恶劳,如何江山易守”云云,总之一片丹心向天明……君臣互动,不亦乐乎!
一直以来,内宫三妃是李世民最常宿寝之处,其他的九嫔、婕妤、美人、才人等亦有雨露均沾,李世民深谙后苑波澜不起之道;皇子、皇女也常能天伦,正可谓公事得心,私事应手。直到六月初二那天,李敭兴冲冲的跑来,老远就听她兴高彩烈的嚷嚷:“耶耶,娘来了,已经到明德宫了……”还吵吵当天就要和李福一起住过去……软磨硬泡李敭最拿手,李世民从来就没赢过……
转眼就快半年没见到杨旻了,大约只有淑妃能这等气定神闲的“不思君恩”——李世民唯有自认不敌。只是不提尚能心如止水,一旦被搅动,思念便是排山倒海……六月初三,李愔入洛阳宫谒见皇帝,戏言“大事已毕、来交兵符”;李世民连连称是,一高兴叫李愔兼了个挂名夏州都督,以刘兰为其长史总揽府事。当晚李世民就琢磨着第二天去明德宫,还说要在那住段日子,邀内宫其他三妃一起去,三人异口同声说到了秋天再说,知道至尊有日子没见淑妃了,她们不去凑这个热闹。李世民憨笑不勉强,一颗心早已经“嗖嗖”飞过去了……
李世民骑马去的明德宫,直奔杨旻的寝殿;杨旻不及迎驾,就被跳下马的李世民无视旁人急急拽进内殿……陈祥来看在眼里,连忙招呼走了所有的宦者婢女去偏殿待命,只留下好姬在寝殿前厅值夜,自己按照每天的惯例,睡在殿门处,便于及时获悉通禀紧急国事——皇帝内事,闲杂人等越少越好。
再见杨旻,略施粉黛,巧着金钗,依旧红颜!卧榻上,李世民宽衣散淡,半倚隐囊,牵着杨旻的手,叹了句:“上次这样说话,还是上元节;一晃,夏天都要过完了!”
“怪我了?”杨旻温柔道。
“想你了!”李世民开心一笑。
“你不是把‘玉露’带在身边吗?”杨旻浅着笑道。
“可是‘金枫’在你那——金枫玉露,得在一起!没了‘金枫’,‘玉露’要何处栖身……”李世民拍着杨旻的手,大呼不够。
“油腔滑调……已经做外祖父了……”杨旻抽了手,“瞪”了李世民一眼,起身去拿凉在冰格上的汗巾——这天太闷,雨一直下不下来,李世民的汗涔涔不少。
“吉祥好吗?我外孙是不是长的很像我?”李世民得意极了,便与杨旻开始家长里短没完。
“咯咯咯……像像像,你的孙儿都像你!舅舅叫你给外孙起个名字,至尊赏个脸吧!”
“这哪行……宋国公萧瑀,等了多少年才等来嫡孙,哪有叫外祖父起名的道理!不如这样,叫宋公起好,我御书如何?”
“也好……吉祥很好,小家伙能吃能睡的!”
“那就好……女人生个孩子真是鬼门关走一遭……阿难的心肝有喜了,你知道不?”
“啊……什么时候的事?”杨旻惊喜溢于言表。
“五月初我知道的,算起来,快三个月了……阿难估计你在路上,就没把信报去长安了,在洛阳告诉你一样!你看,这吉祥不愧是大姐,表率……阿育好像跟独孤家的小丫头挺热,等回了长安,是不是该给阿育收心了?最近好事接踵而至……”李世民如数家珍。
“是啊,还有一桩,太子妃也有喜了,你知道了吧?”杨旻忽然问道。
“四月中旬就知道了,怎么了?”李世民觉得杨旻似乎有话要说。
“至尊要得嫡长孙了,妾不该道贺吗?”杨旻笑言。
“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倒是盼着是个小子……承乾居然还告诉你?”李世民诧异的很,太子李承乾一向与后宫诸母敬而远之,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没说,都是女人之间的话。长安当下没有女眷,太子妃父又外任,母亲也不在身边;太子妃有喜之后有些躁动,只有我还在长安,就请我过去叙了几次——你知道的,女人第一次做母亲,总是心神不宁的。”杨旻摇头。
“这倒是了,皇后不在,这些事没人打点……”李世民意味颇远的看着杨旻。
“陛下可别叫内宫帮衬……女人的事情,只要太子妃的母亲在就好了!”杨旻连忙置身事外,给了主意。
“行了,朕知道你是给太子妃讨恩旨!”李世民瞥了杨旻一眼,就知道她有想法。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别说锦那和阿逸还在眼跟前,我现在又是吉祥,又要调教阿难的新丫头;等年底阿难再有了孩子,保不齐没几个月曼曼也来凑这份热闹,我就是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杨旻也不避,理由说来无可挑剔。
“恩,我就调苏亶回京……你不说我还忘了,阿难那新丫头怎么样?当真美若天仙?我听阿泽和小雅给我形容的,好像天上有地下无似的……比你还漂亮?”李世民不信。
“说其‘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比我漂亮……哎,都做外祖母了,我已经老了!”杨旻“泄气”的自嘲道。
“老了就老了呗,不老还成妖精了,正好跟我配,我这不也是祖父吗……再说,朕的旻旻,又怎么会老?风华依然这边独好!”李世民大为不满,一骨碌爬起来,把杨旻搂进怀,高声反驳道。
“谁信呢!我还不了解你……”杨旻由着李世民,只白了一眼过去。
“好酸……果然是内宫第一酸缸,就比房夫人差一点!”李世民嬉皮笑脸。
“打情骂俏够了?”杨旻脸色一凛。
“干嘛……”李世民开始乱猜。
“不睡啊,不怕明早起晚了门下省来啰嗦?”杨旻挣脱了李世民的怀抱,便要摁李世民躺下。
“哎,是有些困,闷热难耐,难以安神,几个晚上都睡不熟……”李世民吵闹着躺下。
“你睡,我给你扇风……”杨旻摇着团扇,配合李世民的赖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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