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其分

　　武淼淼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那两片巴掌大的膝盖，觉得眼睛都不忍直视，心里滋味儿甜不是、苦不是，顶复杂、忒微妙。

　　“你、你先起来……”

　　“那你现在跟我回房？”

　　武淼淼抵御不了这股攻势，犹豫着刚要点头，就听几米远的楼梯拐角处传来佟惜惜的声音。

　　“老爸？！你……”惊讶且无语。

　　佟惜惜的声音可把武淼淼给惊坏了，他几乎出于本能的忙手忙脚要拉佟远林起来。

　　“啊，惜惜，你、你爸爸他刚刚磕着了，不、不小心跌了一跤……”

　　佟远林这个当事人说来反应比武淼淼淡定多了，听闻佟惜惜声音时，他也是心想：完了，要丢脸！

　　可转瞬一看武淼淼比他还着急还慌乱，心立马就回稳了。

　　有人比他自己还在乎他这点儿面子工程，他还急什么呢。

　　于是，在武淼淼死力拉扯下站起来的人，望着站在楼梯拐角处的佟惜惜，特坦荡地说道，“呀，刚才磕着腿了，还挺疼。”

　　武淼淼不愧是演过戏，一听，忙摸着佟远林的膝盖，关切的问，“没、没事吧？”

　　佟远林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没事。”端的是一副你侬我侬的浓情蜜意的幸福模样。

　　佟惜惜居高临下俯视这两人此时的互动，觉得两手抱臂都还冷的不得了。要不是有楼梯靠着，她怕都没什么力气站稳。真是想抚额= =！

　　拜托！真以为她不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从淼淼进了家门，两人发生争吵，她在楼上就隐约听到动静了。只是出了门走到楼梯口那儿，听到下面的争执，她咬着下唇犹豫很久，决定还是站着不动为好。

　　刚才听到管家被骂后，下面再无声响，她是实在不放心才稍稍探身下了几阶楼梯的。

　　哪能想到，就看见刚才那一幕了呢。

　　切。傻子才会相信她老爸是磕着了呢！

　　有幸目睹刚才的精彩瞬间，佟惜惜心放了大半，视线跟探测仪似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做出批示，“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注意点儿啊！”

　　说的武淼淼不知怎的，立时红了脸。他总觉得佟惜惜说的注意不是指佟远林磕着腿的事情，很像意有所指，真不知是不是他心虚想多了。

　　佟远林倒是真淡定，还回了句，说以后会注意，不用她瞎操心！

　　佟惜惜翻了翻白眼，转身就回房，连楼都没下。

　　武淼淼终是不太放心，有些不安地问佟远林，“惜惜，刚刚是不是看见你……听见我们吵架了……”

　　“哪有那么巧！那丫头一天到晚就爱装高深，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向来没大没小的。”佟远林知道这人的倔劲儿过了，没空跟他磨叽佟惜惜这点儿事，把人打横一抱就要回房。

　　“哎哎，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惜惜、惜惜回头看到像什么样子啊……”腿脚瞬间离地，武淼淼嘴上直低声叫唤，眼睛还慌张的四处乱瞄。

　　“看见就看见，她看到的东西还少么？”佟远林根本不以为意，“抓紧回房里把你这身衣服给扒了！明天要是感冒发烧、头疼腿疼的，别跟我哭，我告诉你！”

　　武淼淼心想，我才不会呢，可手不自觉慢慢就揽紧了佟远林脖子。

　　佟远林把浴缸里水一放好，就把人扒干净放进去，然后坐在浴缸边给按摩腿。

　　只有两人的空间静谧恬淡，武淼淼微微抬头注视着他，佟远林此时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投入认真，手上的力道那样恰到好处，他开始觉得腿骨里的寒意和酸胀都在尽数消失，那种舒服，一时间，直达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不由地伸出手在水中握住佟远林的手，轻声问，“你的腿呢，不难受么？”

　　不是他一人的腿受过伤，这人也是。阴天下雨没谁是好受的。也不过他是严重些。

　　佟远林给他这一问，心里立马好受多了，捏他脸颊，笑骂，“小没良心的！这个时候想起我了？知道关心我了？”

　　武淼淼瘪嘴，磨蹭扭捏地说，“要不……你也进来泡会儿吧。”还拉着佟远林的手在水里一阵儿晃悠，“嗯，抱抱我……”

　　“去去！别他妈跟我撒娇！”佟远林心尖儿都打颤儿，给哄的差点儿没控制住，忙把手抽回来继续给他按摩腿，“你抓紧泡你自己的！泡好了赶紧回床上捂着！明天要真腿疼生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武淼淼气的一下子把他手给甩开了。

　　他任性归任性，佟远林也不是所有时候都买账的，硬是让人在浴缸里泡了四十多分钟才给提溜出来。大浴巾裹着，要放到床上，可到了床边武淼淼搂着他脖子死也不撒手。

　　“干嘛？这是想跟我唱哪一出呢？”佟远林拍拍手下的屁股。

　　武淼淼哼哼，把脸就那么埋在他脖子边，说什么不放手。

　　“就这么想让我抱着？”佟远林语气变得不正经。

　　哪成想，武淼淼竟真贴着他耳朵边“嗯”了声。

　　佟远林怔了下，却很快恢复。

　　果断把人从撗抱改成竖抱，调高了空调温度，又扯过条被子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还真就拖抱在怀里了。

　　亲亲武淼淼的额头，轻声温柔，“怎么了？”

　　武淼淼头上也被被子盖着，投下一片阴影，却仍然不妨碍他看清佟远林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这人还是见老了，眼角再绷紧，还是能看出细纹的痕迹，岁月对这个男人也并不是全全偏爱的。

　　这个男人跟他拉拉杂杂纠缠了十多年，强大、傲慢、霸道、强势、有时甚至不讲道理，处理起事情来果断狠厉、不留情面，几乎从无对人有过温言软语的时刻，仅剩的那点儿铁汉柔情都分在他跟佟惜惜身上了。

　　可今天，真是绝无仅有的做小伏低、温言软语。菩萨低眉也不过就这么让人心动吧。武淼淼想着不觉笑了，眉眼都温柔剔透。

　　他不是不知道珍惜，真的是太珍惜了。

　　“……我只是嫉妒。”

　　佟远林啊了声，十分不解，“嫉妒什么？”

　　武淼淼垂下眼帘，“……嫉妒楚音能拿男配，施琅能拿影帝。”

　　佟远林还是不解，只当他是心动眼馋那些头衔，又老生常谈，“你要是稀罕那些，对我们又不是难事！明天，明天我就让人给你找剧本、联系导演，你想什么时候开工就开工。嗯，我保证不扯你后退，这总成了吧？”

　　佟远林笑了，“宝贝，这事真不难！”

　　心里还转瞬想到，他家淼淼演技好像不是归为花瓶类的吧，那这事就更不难了。在演艺圈混，好多人缺的就是个机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不想回去是真的。”武淼淼可不心动，摸着佟远林眼角的双手，像是特别希望能抚平那丁点细纹似的，语气平静，“我是想说，你当年看人的眼光挺好的。”

　　“什么意思？”佟远林皱眉，“说清楚。”

　　武淼淼轻轻摸着他的眼角，“你看，楚音拿过最佳新人，现在拿了最佳男配，施琅更不用说，都两个影帝加身了，其他大大小小奖项就更别提……”

　　佟远林猛地晃了下脑袋，没让武淼淼再碰他，声音一下阴沉不少，“这他妈是要跟我翻旧账？嫌我当初没捧你了？”

　　武淼淼愣了下，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想翻旧账……”他这么平静的说这番话，真不是老男人理解的那样。

　　佟远林一脸“那你什么意思”的倨傲和冷漠，还碰都不给碰，激的武淼淼一下子委屈怨气又全数涌上心头，声音都气的发颤，“佟远林！你又凶我、又凶我！你凶什么凶！”

　　武淼淼脾气一真上来，还委屈的跟什么似的，佟远林气势立马就弱了。

　　“我，唉，我没想凶你……”佟远林跟抱孩子似的拍着武淼淼后背不停安抚，“你说你也是，拿他们俩跟自己比干嘛，这有可比性吗？是一回事儿吗？”

　　“你明明都要跟我吹胡瞪眼了，还不承认凶，还不承认！”武淼淼气的在佟远林怀里不停扭动身体控诉。

　　佟远林怕把人掉下去，忙用力稳稳拖住，更是拿出一百个耐心安抚，“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凶，不该凶你！”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你这回跟我闹得哪门子别扭了，就因为人俩都拿了奖，以前又是跟过我的，你这是心里不平衡，自卑了，是吧？”

　　武淼淼默了。

　　佟远林失笑，“钻这个牛角尖有劲儿嘛你。我要是稀罕他们，现在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这话武淼淼乍听心里挺甜，可再一回味又倍觉膈应，忍没忍住，咬了佟远林肩膀一口出气，恨声嘟嚷，“我又没让你稀罕我，不稀罕你找他们去好了！”

　　佟远林吃痛闷哼，很快又用力堵住他的嘴嘬了两口，笑声低沉，“我稀罕他们干嘛呀，我这天天稀罕谁，数十年如一日的，你心里不清楚？”

　　“不清楚。”武淼淼偏过头。

　　“那我让你清楚清楚？”一直放在武淼淼屁股上的手，隔着被子都觉出用力了。

　　“等等！”武淼淼扭着屁股大叫。

　　佟远林挑眉。

　　在他的凝视下，武淼淼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呐，你老实交代，之前你养的人是不是都得过奖？”

　　佟远林跟吃了个苍蝇似的，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吐不上来，脸都青了一半。

　　“我他妈有事没事啊！能记得清楚那些事？！”明显像头受伤颇重的困兽啊

　　“呃……”武淼淼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难有具体答案，于是，安抚性的拍拍佟远林头顶。

　　眯着眼睛想了会儿，直接立规矩，“那这样好了，以后不管谁得奖，你自己坦白有没有跟人家有过一腿。有过，你就床脚跪一晚上；没有，呃，那就算了。”

　　佟远林气的后槽牙咬的嘎嘣响，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你不愿意？”语气那叫一个幽怨。

　　佟远林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愿、意。”三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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