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其分

　　不知又过了多久，武淼淼车子灯光一照进庭院，佟远林唰的就站了起来，可像是也意识到自己动作过于急切了点儿，又硬生生坐下。

　　只是旁边的管家这会儿再也等不住了，忙去门口迎人。

　　武淼淼脚刚迈进家门，后面管家门还没有彻底关上，他就觉得面前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冲脑门而来，他出于本能的偏头一躲，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朝着身后管家砸去，管家被砸的脚下一趔趄，难得狼狈的坐在了地上，手捂上脑门儿。

　　“谦叔！”武淼淼惊得大叫，待看清那行凶物，呃，是个烟灰缸时，立刻偏头寻找行凶人。

　　佟远林砸出那烟灰缸时嘴里还伴了一句“你他妈还知道回来啊！”，可哪曾想到事情急转直下，那一句话他才只骂道“你他妈”，呃，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没把他憋死。

　　武淼淼此刻恨不得用眼睛都把佟远林掐死，根本懒得看他，就扶着管家到一边看伤口。幸好这烟灰缸是擦着他身上过的，冲力已经减轻不少，再加上佟远林到底不是职业投手，准头也一般（呃，或许根本原因在于也没舍得用力？），所以，管家就额头立时起了个红包，倒没流血。

　　武淼淼就这还是不放心，再三向管家确认还有没有其他不适。管家心中此时怨念的啊，他不就那么背主一次嘛，咋这么快就遭现世报了呢。

　　怨念归怨念，但面上依旧泰然宽容的跟武淼淼说，没事没事，他真的没事。

　　得到管家真的没事的保证后，武淼淼射向佟远林的目光几乎都快要烧起来。

　　“佟远林！你是想用个烟灰缸就把我砸死吗？”

　　这么多天以来，他只是想等着佟远林给他服个软，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他心中其实早没多少芥蒂。可两人耗了几天，这人不仅没跟他服个软，到末了还给他来这么一出。武淼淼心里这下是憋屈、委屈、怨恨、怒气全糅杂在一块儿了！

　　“你不觉得烟灰缸太小件儿了点吗？”武淼淼嗤笑，说着，搬过客厅半人高的大花瓶送到佟远林面前，“想把我砸死，你用这个，这个！估计能一次性解决我，还能让我死的痛快些！”

　　佟远林听他左一句死、右一句死的，心里那股隐忍的暴躁直面爆发的临界点，不由咬牙厉声，“闭嘴！”

　　“闭嘴？我闭什么嘴？！我现在再不多讲两句，难道等你把我弄死了到地底下跟鬼讲吗？！”

　　佟远林手都突然抬了起来，可在离武淼淼脸边的一公分之距，不得不缓缓落下。

　　他深呼吸，将手落到武淼淼肩膀上，低声说，“我刚才是气坏了，才随手扔了那东西。没……没想伤你。”

　　“随手你就扔了个烟灰缸，刚才要是你手边放的是把刀，你打算随手向我扔把刀吗？”武淼淼显然不领情。

　　佟远林也知自己理亏，却更让武淼淼堵的胸口憋闷、火烧火燎的，放在武淼淼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用力，猛然竟觉得手上触感不太对。

　　“你身上怎么湿了？”佟远林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被雨淋了？”

　　说着，就上下其手摸武淼淼身上，这一摸，不得了，这身上大半地方都是潮的，低头看，连裤脚上都湿了一半。

　　这下，佟远林也顾不得跟他吵了，强拉着人就要回房换衣服、泡热水澡。

　　可武淼淼这会儿犯倔了，明知他在意的是什么，也不搭理，偏挨着沙发一坐，彻底不动，眼皮都不带夹佟远林一下的。

　　佟远林让他气得傻眼，扬声骂，“你倔什么！这种倒春寒的天，你也敢让自己腿受寒？还敢淋雨？你他妈是又活作我呢！？啊？”

　　今天一变天，他就担心这人的腿来着。晚上雨一落下，待在公司他根本做不了事情，硬熬也就多熬了一小时，没办法，还是驱车赶回家来。心想这人在跟他闹别扭，自己的腿还能自己不珍惜么，肯定也该回来了。可事实上呢？

　　妈的！这活作的毛病又犯了！这次次都拿自己腿的那点儿事来戳他心窝子，就这么痛快淋漓吗？！

　　任佟远林口干舌燥说了半天，武淼淼也不为所动。

　　管家在一旁，都看的着急了，刚想开口帮腔劝，就见佟远林一脸不耐烦地对他说，“我说您还站着干嘛啊？！成心想瞎耽误功夫把丁点儿小伤搞成大伤啊！？是不是非要弄得我给你提前养老！？滚滚滚，回你房间待着去！这儿有你什么事啊！”

　　佟远林迁怒的骂完管家，武淼淼这才想起来两人闹着的同时边上还有人呢。面上顿时闪过一抹窘色，却很快调整，温声让管家先回房休息。

　　管家一离开，他又狠狠瞪了一眼佟远林，就再也懒得看了。这人也不想想管家的伤到底怎么来的，还有理骂人！

　　此时此刻，他是真有些伤了心。这该死的老男人竟然能做出不问缘由拿个烟灰缸就冲他砸来的事情，他想想心里都疼的发酸，脑袋乱哄哄的。

　　这脑袋一乱，再想到两人最近是为了什么事情才闹到这个地步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起先知道楚音也被提名，他虽然心里有那么点儿醋意，可真是压下去了，犯不着为从前的事给现在的大好日子添不愉快。

　　可后来，楚音拿奖、施琅封影帝，对比的他那趟兴扑扑去颁奖典礼现场就像一场笑话。

　　那个时候，吃佟远林那些陈年老醋还算什么。

　　他嫉妒，是真的嫉妒。嫉妒之余、探求根源，自卑，是真的自卑。

　　他就那么不如楚音、不如施琅吗？

　　看看佟远林以前挑的人，谁没点儿本事？

　　就他，一无所成。

　　他有时真不知道佟远林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跟他纠缠这么些年，又图个什么劲儿。

　　佟远林一把管家撵走，双手搓了把脸，咬着牙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脚步沉重的往武淼淼面前迈了两步，突然，就那么直直跪了下来。

　　这可把还在自怨自艾的武淼淼给惊的眼睛差点儿掉出来了。

　　“你、你……”

　　佟远林凭借强大的自控力，硬是忽视这瞬间淹没全身的窘迫和尴尬，拉过武淼淼的手，低声讨饶，“祖宗！我现在这样任打任骂，你别气了，成不？只要你现在跟我上楼泡澡换衣服，回了房你还有什么要求，想要我怎么着，你说，只要你开口，我照单全做，行吧？你别他妈再跟我犟了！腿是你的，可你这样不是扎我心窝吗？现在，上楼，换衣服、泡澡，嗯？”

　　武淼淼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那两片巴掌大的膝盖，觉得眼睛都不忍直视，心里滋味儿甜不是、苦不是，顶复杂、忒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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