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桐之年

作者:梧桐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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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相遇


      “你知道他有多久没回来了吗。”

      我看着她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中,把背后的靠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漫不经心似的的问道,她知道我并不会回答她,这样的问话形似只是我们长时间沉默的缓和剂,可似乎它缓和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

      放在阳台上的仙人球开花了,很扎眼的颜色,就像她身上爱穿的那条红裙子衬着她总是波澜不惊的微笑。

      武汉的夏季早早的来了,就连空气里都粘满了燥热的因子,我在傍晚时分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乐天。刚一下楼热辣的空气劈头盖脸的涌过来,地表上的余温还没褪下去,连同这我赤裸的小腿也觉得热辣起来。明晃晃的阳光从小区的梧桐树上剪落下来,在地上落成斑驳破碎的影子,抬头看着天空,就算在这个种满梧桐的小区,能看见的,也只有剪碎掉的四角的天空。

      306路的公交永远那么拥挤,我享受着那种车厢里的嘈杂,这是我多年职业的习惯,这里面总是更换着不同忙碌着的人群,身穿干净整洁职业装的年轻白领,忙于穿梭在各种各样补习班的学生,提着装满各种蔬菜的中年妇女,还有着像我一样,永远在忙着,却不知道在忙着什么的人。

      乐天的夜就像是306的公交一样嘈杂拥挤,一样的在这种固有模式下忙碌,不同的是,酒吧的淡季时属于白天。

      段林海来乐天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了,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衣,在筹光交错的酒吧里显得视乎不染纤尘,他坐到我面前,一脸的抱歉“临时有两个重要的会要开,忙的晚了。”我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把玩的酒杯,往里面倒满了伏特加,不会很烈的酒很适合他。

      “你有哪天是不忙的,总有你的理由。”我没好气的回答,他晃晃酒杯,扬起嘴角仰头灌下。放下杯子,他的目光越过我,朝我身后挥了挥手:“许姐,该下班了。”说着还指了指手上的表,“下什么班,反正还早。”许姐嗔笑着走过来,用她才做的绯红色指甲拨开挡在眼角的卷发:“得了得了,自己回家打情骂俏去,你姐我还要做生意呢。”说完把我从吧台里拽出来,一把推到段林海身边,:“行了,你们先走,这有稻子呢.。”段林海借势揽过我的腰:“那行,我们先撤了。”说着向站在另一侧的稻子点头示意,稻子的眼神在我们身上停留几秒,紧接着就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讨厌稻子看我的眼神,让我永远猜不透他在思索着什么。

      稻子是教我调酒的师傅,其实他并不比我他多少,我们认识了8年,或许还要早在之前。我记不得了。我一直不愿承认的就是我的记忆,很多时候它并不属于我,比如,我15岁之前的记忆,很简单很简单,只有一片空白,可怕的空白。我想不起任何关于之前的点点滴滴,我甚至不记得我的父母,家在哪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的名字和生日,我就像是独立于这个空间的某个个体,我只记得我自己。可是稻子不一样,在我15岁后的记忆里,他出现的频率最多,我的记忆力也似乎只有他,至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这样。他带我来到武汉,那时候的这里是一个高而精瘦的男人在经营着名字也还不是叫乐天,稻子教我认酒,品酒,调酒,他总是说那时候的我努力得像个疯子,总是一遍又一遍的,不分昼夜的练习那些枯燥的花式调酒动作,就算是胳膊肿痛酸胀不已,也不肯放下手里的调酒器。我想,稻子是明白的,这个城市有着不属于我的繁华,它于我而言是巨大而陌生的。孑然一人的我想要生存就只有牢牢抓住这根稻草,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我不止一次的问过稻子,关于我的记忆,可时间久了,我就再没那样问过他,因为稻子从不会正面回答我,他总是很淡然的笑,目光沉沉的看着我的眼睛,轻声的说:“现在这样,不好吗,既然你你想不起来就是你自已放弃了的。”他说这些话的声音很轻,呼出的气体形成悬浮在我脸上温润而短暂的气流,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微风拂过蔷薇,遍地落花,于是,我沉默了。我无法反驳他的话,是他让一无所有的我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成为这个行业的娇子,成就了花式调酒女王年子落。

      我总是告诉自已不要去回忆那片空白,那是个巨大的漩涡,总有一天,一旦想起,就会让我陷下去,接着,万劫不复。这样的想法让我忍不住颤栗,于是便不再执着于他的答案,心安理得的过着灯红酒绿的日子。

      可是,我开始慢慢厌恶他看我的眼神,那里面除了关心,还有怜悯,以至于我无法猜出他的心思,他总是那么安静的思索,思索着让我越来越厌恶。怜悯,除了那段遗落的记忆可我并不觉得那应该是我博取同情的筹码。或许,是因为段林海。

      认识段岭海是两年前,在一个企业举办的融资酒会上,他是受邀嘉宾之一,而我是唯一的表演者,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挥舞着的酒瓶上,我无法容忍一丝一毫的小小失误,结束时,掌声雷动,全场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这是属于的褒奖,毫不意外。

      “不愧是花式调酒女王,年子落。”我从waiter手里接过毛巾擦手,看向举着酒杯向我走来的他,他穿着黑色西装,温润如玉的笑容,身上散发着成功男士的成熟和稳重,他的气息顿时把我包围,我的耳畔不断的回响着他的声音,他叫我年子落,年子落,不得不承认我的名字从没被任何一个人叫的如此好听,像是坠入爱琴海中一样,无力到失去知觉,他的眼里有一张浓密的网,让我毫不迟疑的落下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继而一往情深吧,大抵谁都会这样,没有遇见就不会相信一见钟情的魔力。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下。

      面对爱情的挑衅,我从不迟疑,机遇转瞬即逝,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缅怀擦肩而过,那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会争取,会紧紧抓住。

      摇下车窗透气,脑袋又开始一阵一阵点击一般的疼痛,我的脑子一直都不习惯我回忆,不仅是我独立于这个空间,我的脑子同样像是独立于我的身体。

      “想什么呢,脑袋又疼了吧?”段林海放慢了车速,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我头上,动作轻柔的按压,缓解着我的疼痛东,车里播放着我爱听的《好久不见》,很好听的声音,就像他恰如其分的关心和温柔。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小区静谧得有些恐怖,这里都是陈旧而毫无设计感的单元楼,喜欢这里的理由无非是它种满了遮天蔽日的高大的法国梧桐。

      我一直简单的相信着梧桐可以引来凤凰,是爱情之树

      就像是段林海。

      隔壁阳台上隐约着闪动着微弱的光亮,从客厅里散落出来,像是蜉蝣的叹息。失魂落魄般的惆怅,这样冷清的夜,她一定又失眠。

      我靠在阳台上吹风,就算是武汉炽热的夏天到底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的。段林海的衣服随意的扔在沙发上,哗啦啦的水声从卫生间里传出来,还真是销魂的声音。看着他手机上好几通显示着家的未接来电,时间还是他来乐天之前,我而不著轻笑起来,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像隔壁的她一样,又失眠了。卫生间的水声停止了,时间走到了两点四十,我把手机扔回沙发上没有删掉未接来电,他都不在乎的我又何必在乎,只可惜了那个家的称谓,该是温馨幸福的代名词。段林海于我,于她,都是薄情的,这一点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

      武汉的夏天似乎永远都这么燥热,就像是行走在被烤的发烫的铁板上,连大街上行人呼出的气体都可以烤熟一整串玉米,天知道,我现在是多么感谢稻子让我成为一个调酒师,混迹在夜的庇佑下,而不是挤在十字格一样的办公室里,呼吸着压抑的空气。

      我总是习惯中午起床,就像是我喜欢做306拥挤的公交车一样,是职业赋予我的习惯。吃一份简单而美味的早餐,在长久的习惯里,我的生活中几乎不会出现午餐。一张很久没有换过的CD,一杯红酒足以让我消磨一个下午漫长的时光。除了工作我的生活似乎找不到其他的乐趣了。其实生活无非这样简单,没有高不可攀的追求,寻找一份现世安稳。大多数的时间我总是一个人呆着,段林海虽然时常会来,却没有规律,他很忙,他的存在并不是因为我,每个人的存在都不会独独的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某个因素,这一点,我看的比别的女人透,所以,我的快乐很简单,我的快乐也属于自己。他来,不过是鞋柜里多了一双鞋,茶几里的烟灰缸里多些烟蒂,衣橱里多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的气味,一张双人床上有个可以拥抱的胸膛。我们相处大多是在夜里,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在夜里释放自己,或是奔跑在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或是挥豪千金只为买醉,或是留恋着某一具不一样的胴体,或是在人声鼎沸的街头忘情的拥吻,又或是只是和心爱的人相依着看一场午夜电影。我们相互迷恋,迷恋着彼此的身体,诱惑人心的暧昧和不多不少刚刚足够维持温存的爱。

      把垃圾扔到楼下,也不过两三层楼的阶梯,背上也觉得汗津津的,粘旎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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