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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前奏
“主子,您醒了,”慕晴将衣裳拿来,将我扶起道。
“嗯。现在什么时辰?”
“回主子,刚至午时,您可是饿了?”
“竟睡了这么久,”我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有些模糊,果真不能多睡。
“能睡是福,”她笑道,让落花将午膳呈上。
“这是什么歪理,”我发现慕晴嘴甜的紧,可比落花她们会哄人。
“主子,您要什么,我帮您拿,”她见我下了床,丢下手里的事儿,跑来道。
我挥手道:“不用了,倒口水喝。”
昨日的几件事儿让我无心用食,晚上吃了几颗葡萄,虽说不饿,但过了这么久,加之又睡的头昏脑涨,方踏出一步,眼前一黑,腿也使不上劲来,人噗通一声跪下,头也重重地撞到床沿上。
“主子,您怎么了?”慕晴吓得惊声尖叫,屋外的几个宫女听到叫声也冲了进来。
“无事,可能睡多了,”抚着眉,眼前的人或物皆都重叠着,难道是眼睛难道眼睛出了问题?
“还没事,额上都被撞出血了。呀!您身子这么烫,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已有人去唤太医了。”
“嗯,”慕情虽将我扶上床,可去头却疼的紧,心里也一阵阵犯着恶心,意识又渐渐不清。
迷糊间听到有男声从床幔外传来,其中一人和窦戟轩的声音有些相似。
“太医,二皇妃这是怎么了?先是晕倒今日又突发高烧。”
“回窦大人,二皇妃受到惊吓且气血不足加之着凉,才导致她突发高烧。”
戟轩是当真来了,且还毫不避嫌。
“那可严重?”
“回窦大人,微臣一会给二皇妃开几副药,先将烧给退下,至于气血不足这个要慢慢调理,急不得。”
“还有她额上......”听戟轩这么一说,我突然想了起来。也不知撞的厉不厉害,若破了相.......
“好了,你先下去吧,快将药煎好端来,”虽说不知是否当真破相,可疼却是真的。
“醒了?”戟轩单手掀开窗幔,看着床上的我道。
“嗯,”我点头,看他脸上表情,怕不会对我这病人有多好的脸色。
“你说,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呢?”他将窗幔支起,坐在床边道。
“我怎么了?”我学着装疯卖傻,怕挨训。
“你说怎么了?”他弯下身子,查看我额上的伤口。
“不知道。”
“你这时不时地晕倒,人就一条命却被你吓了半条。谨年,你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莫憋着,告诉我。”
“哪里有晕倒,”我白了他一眼,戟轩当真是忘了避嫌,坐我床上不说,还靠的如此之近,“我身子好的紧,能吃能睡。”
“没有?那你额上是怎么回事?”他故意落进下石,对着伤口重下毒手。
“痛!你下手轻点,”我气地将他推开,又忍不住打了他一拳。
“知道痛了,不是晕倒竟然能将额上撞出血来?”
“不与你说了,就没一句好话。”
“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死呢,”他突然对我吼道,吓的我一惊。
“生气了?”他生气的样子与梓晏不同。那人喜欢拧眉,喜欢一言不发,而戟轩,怒气皆写在脸上,想装不知都不成。
“没有,”他别过脸去,没好气道。
“窦戟轩,也许这并不是坏事呢?或许,是时候该让我回去了。”
“去哪里?”他又换了一副表情,对我的回复似乎不满。
“从哪里来便归到哪里去,”我道:“戟轩,你不是太医吗?为何还让别人来我这处。上次赏花,皇后特地说到我的身子,怕她也是希望我能早些离开吧。”
“庸医罢了,害人多救命少。”
“那也算救人。戟轩,现在呢?不是太医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个吃闲饭的吧,”他一脸思考状对我道。
“这个职业好。”
“快躺下,我未曾见哪个发烧的能像你这样。”
躺在床上,却依旧天旋地转,戟轩关心询问,却只能回答无事。
“戟轩,你可知两日后是什么日子。”
“你生日?”
“不是,”
“七夕,是吗?”
“我……似乎还未与谁一起过这个特殊日子呢。戟轩,你呢?”
“我?本大爷一表人才,当然、当然不会随便和别人过七夕。”
戟轩端着药碗,拿着汤勺,搅拌着,好让它早些凉透。
“要不你和我过?”
“听你的。”
“你们这里过七夕可有讲究?”
“这倒没有,反倒年后的第一个月是瀛国的女儿节,那个时候倒比较热闹。”
“那是什么?换了日子的七夕?”他将我扶起,让我将药给喝了。
“先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们那可有讲究?”
“嗯?”虽未与人一起度过七夕,但电视上倒是看了不少,“我们那有叫巧克力的糖果,不过那是西方情人节送的。不过,中西本一家,花嘛,倒是不能少。”
“这倒奇怪的,花?”
“嗯。”
“好,那你就先好好养病,等我给你惊喜。”
我本将与戟轩的话当成玩笑,两日后,七夕之约也已忘记。
晨初,天微微亮,屋外就传来嘲杂声,我未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不知多时,杂声越变越大,可屋内除我之外又无他人,耐不住好奇,不得已只好起身,自己出门看去。
打开屋门,眼前所见惊的我目瞪口呆,东厢外布满各色的花,而宫人还在继续搬运着。
远处的落花不知在对我说着什么,做着夸张的动作。
我蹲下身来看着脚下的花,鲜嫩欲滴、薄晨的露珠还挂在上面;难怪一早会这般吵闹,原来是为了这个。
宫人的声音欢愉,从远处就能听到。戟轩站在远处笑看着我,我见自己这身打扮,反身关上屋门。
今日这好好的日子,不好好打扮可真对不起自己。
待梳妆好,再次打开屋门,屋外的花已经被整齐的排列好,中间有条小道,戟轩正慢慢地向我走来。
“喜欢吗?”
“喜欢,与我想象的可说一模一样。”
“晚上陪我一起用膳?”
“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怎又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难不成你是有高人指点?还是说,你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打趣道。
“这些可是我用心准备的,这里的每一朵花也是由我亲自挑选。”
“铺张浪费。”
“能得佳人一笑,值得。只可惜,出不了宫,我原先还准备了烟火。”
“有心便成,你这般做已找人耳眼,只怕传出去,会令他难堪。”
戟轩对着我笑,又轻轻挥了挥手,一群宫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这些衣裳都是给你的,宫里的裁人技艺虽精,但缺了味儿。这里的琉璃衣是上等货,千金难求,你可喜欢?”
我点头,随手拿起一件衣裳,上等丝绸摸在手上及其舒服,其做工精致,衣上的刺绣也栩栩如生,颜色更是没得说,皆是我喜欢的,衣裳样式繁琐虽但又不显厚重,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
“再看看这个,喜欢吗?”戟轩又拿来一根金镶玉笛,让我大呼欢喜。
“窦戟轩,怎么短短两日你就能准备这么多?难道......难道你早就有了打算?”
“为博美人一笑罢了。你喜欢就好,看你这些日愁云满面,现在又能听你笑出几声,见你这模样,看来这礼我是准备对了。”
“自然,我的喜好习性你怎么会这般清楚?”
“这世上就我最懂女人心了,所以我怎么不懂你呢?”
“可真不能夸你。”
“喜欢就好。”
看着戟轩,还有那满院的花,他将我喜好摸的一清二楚,那是怎样的观察入微。
不多时,别的宫苑中的宫人就被我苑内的花香吸引过来,偷偷地站在门外偷看,艳羡不已。
到了下午,他不知又从何处拿来一个风筝。我无奈地看着他笑,平时吊儿郎当又或者深思熟虑,其实也是童心未泯。
戟轩风筝玩的好,一些宫女见到天上的风筝,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我站在一旁看着,不竟有些羡慕起来。
“谨年,要不要来玩玩?”
我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不会玩这个。”
戟轩抓住我,将线放我手里道:“我教你。”
他耐心的在我耳边说道何放线,放多少等等。
我照着他说的做了起来,风筝也越飞越高,之后戟轩放开我道:“自己飞吧。”
虽说风筝玩的没有戟轩好,但也像个样子,只是风筝越飞越高,一阵大风刮来,线竟给扯断了。
“笨,我还以为你学会了呢”戟轩道。
“我给忘了,只想让它再飞高一些。”
“算了,飞就飞了,”戟轩抚着我额上的包扎道:“我这给玩忘了,你额上的伤未愈,我将你带出游玩,要是再跌,这疤就难消了。”
我笑道:“哪有这么巧,会跌在一处呢,哎!可惜了这风筝。”
“别可惜了,回去吧,烧还没退呢。”
我看着手上的线,心里突然难受起来,“这断了也好,它被线束缚着,现在线断了,它也自由了。”
“那你呢?想要自由吗?”
“我?风筝虽挣脱了线,自由也只是一瞬,终究还是坠地折毁,自由哪会这么简单。”
“那我给你自由呢?”
我听到自由两字,想起当初进宫时的初衷。
何为自由?
“自由?谈何容易,心早已被束,哪里还有个自由。”
“我给你,我将它解开给你自由,你可愿意?”
我看着戟轩,那表情极其认真,不似开玩笑。
“回去吧,起风了。”
戟轩看着我,只一瞬又恢复之前,他笑嘻嘻的从我手中接过线,“我下次让人做个更大的风筝给你,肯定也是最牢的线,一定不断。”
“嗯,我可记心上了,你别忘记。”
“自然。”
白天太过招摇,到了晚上,戟轩被喊了回去,之前答应好的晚膳,也就这么泡汤了。
走之前,戟轩让我用完晚上在苑内等着,他在宫外放烟火给我看。
我匆忙地用完晚膳,宫人也在苑内架好了靠椅。满苑的花香,池塘中的睡莲,淡淡的月光,这景美不胜收。
东厢的宫人也都急忙地赶了过来,如此美景他们怎会错过。
我躺在椅上等着宫外的烟火,只这烟火未到,又一景让我从未有的吃惊。
只见苑内突然烛火摇曳,眼前的花丛被红烛包围,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只见地上的烛火由远及近,眨眼睛我这四周就被烛火照的通明。
红烛欲滴,东厢被照的仿若白昼,宫人看着美景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而我心中的震撼早已无法用言语表达,是怎样的心思才能想出这些。
宫外的烟火随即燃起,东厢内的宫人欢悦地叫起来,此情此景对我的触动何止一点,心里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人,若现在你在,那该多好。
四年一发不可收拾,烟火未燃尽,我怕触景伤情,又会寻他,便借着身子为由,先回屋休息。
又是一夜多梦,又是早醒,宫人不知昨晚何时入睡,此时的东厢安静的很,推开屋门,满苑的花香扑面而来,比昨天还要浓郁。
已许久未曾起这么早了,初秋的丠匁已经开始变凉,屋外薄薄的晨雾,过不了多久这应该就要下雪了吧。
心思不知飘向何地,等回过神远处走来一个人。
“谨年起的还真早。”
“你不也是,韩亦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听人昨日说有人给你东厢送花,这也到稀奇的,所以今日一早特来看看,这衣裳穿你身上也真合适,”这衣裳是昨日戟轩,今就我心血来潮就穿身上了。
“确实比宫里的裁人手巧。”
“嗯,这花了心思的东西,怎能不好,”韩亦道。
“也是……”
“你们昨日也真够招摇的,又是花又是风筝的,到最后还有那烟火,这窦戟轩也真够能闹的。”
“不怪他,这都是我起的。”
“哦?以后别这样了。难堪的可是二皇子,假若皇上怪罪下来,可没人救得了你。”
“记住了,你今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我问道。
“自然不是,说了我来看花,”韩亦折下一朵花放在我手上。
“你也喜欢花?”
“不,只想看看过了一日这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
“是继续开呢,还是凋零。”
“对……再美也是一瞬,只怕到了明日又是一番景了。”
“或许吧……”
“要是将这花烘干,倒也可以做熏香沐浴用。”
“那就趁现在,等久了凋零只会惹人厌。你说这花现在鲜嫩繁茂,枯萎却无人喜欢,还不如在最美时将其留下,反倒让人喜欢。就好像……你与二皇子,趁此时心中还有情,不如早早放下,别等到最后只剩下恨。”
我听着韩亦一阵言语,最后还是终于说到我与梓晏。我知晓他所言无错,我亦无话辩驳,心中虽苦涩俱全,却又有千百个不愿意。
他见我蹲下身来,在旁唉声叹气。
不多时,我就采了满满一篮的花,宫人这时差不多醒了,皆都围凑了过来,有几个也动起手来。
我说要将花拿去晒,韩亦也说要一同前往。
虽说这是古代,没有现在的科技,可胜在天气晴朗,只要不下雨,不用几日便干了。
“这么一看,送花的人倒是花了些心思,”韩亦将花放在我手心里,又从中挑拣出几个花苞大的。
“这是做什么?”
“送花给你,”他笑道:“你与窦戟轩倒是毫不避嫌,是当真对他动心,还是仅为了报复二皇子?”
“他早就将我忘记,我又何来报复?送花的事儿本是一句玩笑话,谁料他竟然当了真。再者,我当初是为了梓晏进宫,可他现在忘了我,但我未能忘情,且又想知晓他在宫中的一切。这些,也只有戟轩可帮我。”
“你这话错了。你的玩笑话窦戟轩可未当真,当真的是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我不解道。
罗韩亦将捡择的花苞放入篮里,低头忙碌着,不再回答我的问题。
“不如这样吧。以后想知晓二皇子的任何事情,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得和窦戟轩保持距离。”
“可......”
“我曾说过,窦戟轩并非善人。依照他所作所为,这些话都应了真,不过谨年皆被瞒在鼓里。倒是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旁人。”
我心中相信戟轩,但又怕因这事而使他动怒,到时会传到梓晏耳中。
“你能替我送些花给他吗?”
“他是谁?”他明知故问道。
“你……你不知是谁?”
“不知!”
“交、交给梓晏,可以吗?”我别过头,不情愿地说出那人名字。
“二皇子?这花可是窦戟轩的。”
“嗯,”我又非想气他,只是念着花香,还有便是想见他罢了。
“不如你自己送过去?”
“可......”虽事情过去了许久,书房那一幕,那日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医书虽烧了,却燃不去那段记忆。
“我想就算你想见二皇子,他也不会见。不如......我带你过去。”
“见他?”
“对,放心地跟我走吧,这宫里暂时还无人伤的了你,”我看着韩亦,一时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听到他说要带我见梓晏,心里又不知为何地欢喜着。
我跟在韩亦身后,去琰磬宫的路上,我问这些日凝香是住在这里,他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知道。
“进去吧,”韩亦将门推开,转身看着我道:“你一人进去。”
我看着他,向后退了退,“你先进去,我跟着。”
他无奈地看着我,指着里屋的那扇门道:“我就站在这里,若有什么事你唤我一声便可。”
我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可既已来了,便是进去后发现他又与人交好,那......那......那不是更容易说服自己。
“你跟在我身后。”
走进里屋,梓晏躺在榻上,韩亦轻咳一声,榻上的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向我们。
“带她出去!”榻上的人面色苍白,虚弱的声音从他喉中发出,让人早已忘记曾有的无情。
韩亦看着梓晏,接着将我拉到身边,“二皇妃说想见你,我看她样子一时不忍心拒绝,就将她带了过来。”
梓晏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显得更加不悦,“滚出去!”
韩亦抿着唇,无奈地看着我说道:“走吧。”
梓晏这副模样,我怕他又遭皇后毒害,若是体内有毒,未危及性命,说不定我还有法子帮他。
我走上前去,将他的手给抓住,虽说脉象紊乱,但却无中毒迹象。
未料梓晏对我很是抵触,他一手抓着我的手腕,另一手欲将我给推开。可他受了伤,身子虚弱的紧,加之力道不稳,身子就向前倾来。
我连将他抱住。梓晏伏在我的肩上,急速地喘息着,久别的怀抱,曾经的种种皆从脑海里闪过。
还是他,便是他已忘了我,我却不愿做豁达,便是伤痕累累,即使远望,我也情愿。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却再次将我推开。
“下贱!”他对着我骂道:“立刻滚!”
我的纠缠惹怒了他,梓晏忽然将我拉起,一手扣住我的脖颈。
罗韩亦冲了过来,从他手里将我救出,“走吧。”
我捂着喉咙干咳不止,出门前,罗韩亦将放花的竹蓝踹翻,面色铁青。
出了琰磬宫,我的身子一直忍不住地颤抖,眼泪未曾止住。
“罢了,以后若想知道他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告知吧。”
“你可知他为何会受伤?”
“不得已,”韩亦道:“回去吧。别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回到东厢,慕晴见到我脖子上的指印,又见我哭的双眼红肿,心疼道:“皇妃可是去见二皇子了?”
我坐在铜镜前,抚着脖颈上的指印,若不是韩亦,他是否会将我掐死?这样也好,死也是一种离开的方式。
“皇妃?”慕晴打来水,将我的手放在盆中,“手心坏了一块儿,口子不大,奴婢一会给您包扎。”
“不了......”
“怎么不,”她心疼我,扭过头去偷偷擦着眼泪道:“您莫难受,这些都是命。奴婢会陪着您撑过去的。”
慕晴说我病了,她端来药让我服下,服药能让我睡上小半日,不必去想他。
这些天,戟轩都未出现过。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这些日,一直梦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有无数根的插管。梦中也有痛,让我以为自己是时候醒来,可当真睁眼,还是这间屋子。
我想,既然戟轩不来,那我便去找他去吧。
只是,我怕出了这座宫门,便就不愿回来了。
所以,我得去找梓晏。不管是否再入宫门,我都得与他做告别。
慕晴端来了药被我泼出窗外,没有服药,夜深人静里,却毫无睡意。
只是,这扇宫门,既然来了,怎又能说走就走。
罗韩亦不知为何地站在屋外,此时的瀛国虽是秋却如冬。
他披着斗篷,见到我时,面露讶色,“深夜出门?”
“赏月,”我指着被乌云遮去大半的残月道:“你怎会在此?”
“路过,”他道,将斗篷解下交到我手里,“天凉,若不愿进屋就先披上吧。”
“这些日,也不知戟轩去了哪里。”
“你是想去找窦戟轩?”
“不是......”
我想。
离宫或许并不难。
如果,这个时候与罗韩亦说,或许他不仅会将我带出宫门,甚至,会将我送回花府。
“他的伤怎么样了?”
“你的呢?听慕晴说,这些日你都一直在服药,太医可有说因何原因。”
“好的紧,”我道。
罗韩亦将我伸出手来,他抓着我的手臂,说这并非是好。
“你可知是谁伤了他?”
“你关心二皇子?”他问道:“当然没人能伤他,不过……要看事了。放心吧,他已无大碍,有人给他开了副良药。”
“那便好。”
罗韩亦没有离开打算,我也不愿进屋,二人并肩而坐,他询问我是否冷,让我进屋换件厚的衣裳。
我眯着眼,不知为何,头忽然疼的紧。
梓晏知我怕痛,所以,他总担心我会伤到。之前,我做事儿他都会在旁看守,生怕我有万一。
所以,每每痛时,都会让我愈发地想念他。但是,世无一而再三,这些日里,我在等戟轩。当着他来,将那人的所作所为告知,或许,戟轩会为了我出这口气。
那时,我又能再看他一眼,或许,这痛便就能解了。
可我等了一日又一日,戟轩未来,而我,也终于再又找到见他的理由。
“韩亦,你知戟轩去哪了吗?我想见他。”
“我明日替你去趟窦府。”
“韩亦......”我想,或是这几日的药让我忘记了疼痛,所以,还是那么想见.......
“你可信佛。”
“信.....”
“丠匁城里有座南山寺,听说灵的紧。你若有空,可以去一趟。若时间有余,寺中的德灵方丈你可去会会。”
“你去过吗?”
“曾去过,”韩亦道:“我曾养过一只金丝雀儿,每日三餐喂食。母亲怕我玩物丧志,可又知那只鸟是我心头好,若动了它,只怕惹我动怒。于是,她又在家中养了几只猫。一日,她趁我不在,将鸟笼打开,本想让鸟儿飞走,可怕是有了感情,那只金丝雀儿并未离开,院中的猫儿见了,想抓住金丝雀儿下肚,可笼子落地时,笼门却阖上。鸟儿未飞走也未丢掉性命,不够却受到惊吓。可我又不能每日在家看守又不能随身带着,于是便将金丝雀儿送到南山寺。”
“你经常去看那只鸟儿吗?”
“并不。母亲看的紧,不过,倒是常可听知鸟儿的消息。虽说不如跟我时被照顾周到,但也无忧。”
时隔半月,戟轩回到宫里。
他没有说去哪里,但人却受了一圈,话也没有以往多了。
太医前些日过来,说我气血不足,开了些药让我服用。不过,我怕苦,不愿吃,他便弄了些枣过来,说是食补。
过些日便是皇后的寿辰,宫里都在为此做着准备,我这个二皇妃虽失宠,但礼不可不准备。
“可有想过送什么?”
“便送枣吧。”
戟轩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打量我道:“礼不可不送。不如这样,你先想着,若当真想不出,我来给你准备。”
“这甚好。”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戟轩怎也与我做起买卖来了,难不成他是缺银子还是看上我东厢的宫人,“快些说吧。”
“陪我出去走走。”
“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躲不是法子。”
落花过来替我换衣裳,她说,我已有一月没出这个门了,若一直呆在屋里,只怕会闷出病来。
我极不情愿出这个门,怕被人指指点点,也怕私下议论的话会被传到耳中。
“花草都给换了,皇后寿辰竟如此隆重。”
“皇后四十寿辰自然得大办,到时既有唱戏亦有杂耍,你连续多日不乐,希望那时能让你眉头舒展。”
“难怪你会提到皇后寿辰,还替我备礼,”到那时,应该又能见到他还有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凝香还是侍郎千金,或者,又换成了她人。
“别闷闷不乐。如果.....如果不愿意呆着便走吧,我带你出宫。”
“去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转过身去,走了这么长的路,早已分不清哪条是归路。
“你和我一起走吗?”
戟轩没有回答,目视着前方。
我以为他是不愿离开,但不知何时,梓晏和凝香站在了身后。
“可真巧,”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因我和戟轩的话而欢喜,只差拍手叫好,“你们要去哪里?”
“你想知?”戟轩问道。
“当然。”
戟轩大笑,将凝香插在发髻上的发簪拔下,剔着指甲道:“陪我睡一晚。”
凝香大怒,放言要教训戟轩。
“我们走吧,”我怕事情闹大,只能躲为上策。
戟轩不愿走,凝香也是。
“不知宫中规矩?”我不知梓晏的这番话是何意,是要我向他行礼还是对凝香。
我不愿看他,但又不得不在他话声中,将目光转向他。
他受了许多也憔悴许多,是否伤还未痊愈。
“二皇子吉祥。”
他拧着眉,将躲在戟轩身后的我给抓住,“何人教你这么走路。”
我怕他又如上次那般,挣扎道:“我又未撞着谁,你将我放开。”
“我在与你说话,”梓晏气道。
“我不愿见你!也不愿与你说话!”
戟轩在旁看戏,凝香自然帮着梓晏,念叨我的不知事。
他咬着咬,两手捏着我的肩膀,“再说一遍。”
我怕惹火上身,也知命就一条,大喊着让戟轩救我。
戟轩装作未闻,我又恐又惧,喊道:“你再不将我放开,我就咬舌自尽。”
“发生了何事?”皇后不知因何会来到此处,梓晏虽将我放开,但有一人更令我恐惧。
“无事,”梓晏铁着脸回道。
皇后仅看了眼,将凝香唤了过去,让她陪着。
“怎么了?”戟轩见我心神不宁,待众人皆离开之后问道。
“没,”我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因害怕隐隐发抖。
“嗯,”戟轩看着离去的那群人,又看了我一眼,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
“既然没事,我们就先回去,”戟轩未在人前多问,待走了段路,仅剩下我们二人,他搀扶面色苍白的我道:“那人你认识?”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否认了。
“你怕他?我从未看过你这么害怕。”
我点头。
刚才见到的那人就是我的噩梦,十二岁时逃离的噩梦今日又遇到,虽然知道仅是相貌相同,可却说服不了自己。母亲的惨叫与他的叫骂,这些年我都不去回想,今日在见到一模一样的人,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记忆又皆回到脑中。
我本以为自己的异样只有戟轩发现,不想在这宫里,却早已有留言碎语传出。
“谨年,你今年流年不利啊,”他一大早跑了过来,开口就没好事。
“怎了?谁又看我不顺眼了?”
“那姓林的你认识?”
“谁?”我不解地看着他。我进宫一年有余,去的地方屈指可数,莫说是认识谁了。
“那个唱戏的班主,你昨日见到他时表现的很是害怕,且我问话你也承认了,可别与我说你不认识他。”
过了一夜,我倒是想通了。
便就是他又如何,虽我在宫里无依无靠,但怎还是二皇妃,还怕他不成。
“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怕什么?你可知现在宫里传些什么?”戟轩一脸不置信看着我道。
“因为他与我认识的一个人相貌像是,所以我才会那样反应,宫里传什么与我何干,怎么你相信?”
“这倒不是,只是好奇,你不是花家小姐吧,”戟轩玩弄着手上的镯子,玩笑似地问道。
“对,”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花家小姐十岁离家,十四回府,虽与你到花家时间一样,不过我查过那花家小姐,和你有很大出入。”
“哦?那你可知她为何离家?”说起来,我对花谨年也很好奇,可花府的人皆以为我是失忆了,怎也不愿多说过去的事。
“赵谦易,她想嫁他,花老爷反对之后她就离家了。”
“就这么简单?”我皱眉,难怪当初赵谦易会与我说那番话。原来,他是心系花谨年。
“自然,别把什么事都像那么复杂。”
“那我其他的事你知道吗?”我想,既然身份的事情说开了,那就不必对戟轩隐瞒,甚至,我为了进宫的原因也可告诉他。
“不知,我也不想知,我……”
“二皇妃吉祥,皇上让您去下乾麒宫,”宫人传报,恒帝找上我了。
“何事?”戟轩道。
“奴才只是负责传话,其他的就不知了,还请二皇妃跟奴才走一趟。”
“我陪她去,”戟轩不肯我过去。
从梓晏恢复记忆至今,恒帝对我就未曾过问,便是我与戟轩的传闻他也未作理会,可今日传出的闲话,让他想到还有我这儿媳。
“皇上有话,只让皇妃一人独去,还请窦大人在这耐心等待。”
“谨年,”戟轩从身后叫住我,对我摇头。
“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等你,”我听了又是一笑,如果恒帝要我命你可能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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