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茉丹青

　　一干人，菜还没有上上来，啤酒就扫净了一半。单青说是不让别人灌自己的酒，但每个人都抢着敬他的酒，他也通通来者不拒，面不改色杯杯干，海量得很，看得苏茉莉和姜以珊心颤颤。
　　这些人中，只有王小强是没有资格多说什么的，在场的每一个人，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XX哥”，他的小弟角色扮演得是出神入化，狗腿得可以，端着酒瓶酒杯满场飞，男的那桌，女的这桌，他都有照顾到，要是个女人，他肯定会是朵出色的交际花。

　　徐磊就端着酒过来了，“大嫂。”

　　苏茉莉口气有些不好，“别叫我大嫂，我有名字的。”

　　没有说不是？呵，这丫头。徐磊内心莞尔，拖了把椅子坐到苏茉莉的旁边，“好，不叫你大嫂，你看我也比你大那么多岁，还叫你大嫂还真是把你给叫老了，我呢，代表他‘娘家’敬你一杯，谢谢你大发慈悲收了这条老光棍儿。”
　　娘家？
　　苏茉莉拒绝说，“我不喝酒。”

　　徐磊笑，“哪能啊，肯定不会让你喝酒啊，你喝饮料就成了，是个意思嘛。”

　　苏茉莉看了看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旁的椰子汁，喝了一口。

　　徐磊仰头干了，酒是喝过了，但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跟苏茉莉闲话家常，“你不是本地人吧？”
　　“应该听得出来。”言下之意，何必为找话题多此一问？

　　徐磊暗笑，这嫂子的性格的确不好对付，以后有得单青苦了。

　　“我们也不是土生的本地人，只是很小的时候长在这里。……，单青这个人吧，非常之讲义气，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为了老婆插兄弟两刀那种，他要疼着一个人，能把这个人宠上天去，就除了长相难看了点、脾气不好了点、穷了点，其他还真没什么可挑的。”

　　挑的难道不就是这三样？这是在帮单青说好话呢还是在损他呢？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徐磊，同样不着调。

　　“我和他混在一起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你是第一个，我想，也是最后一个，我徐磊敢保证，他绝对不会亏着你。”

　　“光头哥真是这么专一的人啊？”姜以珊插话道。

　　“那是当然的。”徐磊说。

　　“哇，好羡慕你噢苏茉莉。”姜以珊还是个会做梦的女孩儿。

　　“他说地球不是圆的你也信？”苏茉莉翻白眼。

　　“我跟单青是穿连裆裤长大的，除了他当兵那两年，我们都混在一起，他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那你数数我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单青不知何时凑过来，是非常清醒的，就是有一大股酒味。
　　徐磊自觉让位，让单青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两根肠子，你难道还能少一根不成？”

　　“尽他妈在这里胡扯，有这空功夫，陪他们喝酒去，老子都快架不住了。”

　　“哟，你不是号称酒神吗？这就把你给撂趴下了，你也太认怂了吧，行，嫂子你先吃着，我给光头哥挡酒去，回头再和你好好聊聊。”徐磊对苏茉莉挤眉弄眼，要不是闪得快，单青只怕是一脚都给踹过去了。
　　“光陪他们喝酒去了，没顾着你，不生气吧？”单青对苏茉莉说。

　　苏茉莉捂着鼻子推单青，“你离我远点儿，臭死了。”

　　被苏茉莉这么说，单青非但不挪开，反而移坐得更近了。捂着鼻子，苏茉莉也能闻到单青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味道，她下意识警惕的看单青的下一个动作，却见单青故意张着嘴巴在面前哈气。苏茉莉顿时被逗得哭笑不得，“我求你了，真的很难闻诶！”

　　单青见好就收，愉悦的口气表示他的心情真的很好，“好吧，既然你都开口求我了，我就不闹你了。”
　　“你今天过生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苏茉莉重新执起筷子，边吃边说，“我也好准备点什么礼物，空手空脚的来，多难看啊。”

　　单青笑得很奸诈，“你完全可以把自己打包了送给我，我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苏茉莉转头问姜以珊，“你说，送点什么好？”

　　姜以珊说，“问问光头哥喜欢什么咯，我的礼物是王小强帮我准备的，我也没有问过他送的什么。”

　　单青让人拿了一副干净碗筷过来，跟她们一起坐着吃，“疤强那小子能送什么，全套床上用品。”
　　“四件套？”

　　“四件套没有，倒是有避孕套。”

　　姜以珊瞬间脸红得跟番茄似的，吃的菜也噎在喉咙吞不下，这个王小强！！她跟单青本来不熟，人家过生日不送点什么太说不过去了，但是送什么她就拿不准了，王小强看她为难，就拍着胸膛说包在他身上！原来就是这么个包法吗？！

　　苏茉莉对此没表态，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淡定的吃着自己的饭。桌上上多了个单青，另外的一些女人们一改先前对苏茉莉和姜以珊的漠视，开始七嘴八舌问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啊，又变相的帮单青说话，苏茉莉一一过滤了，单青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有眼睛看，轮得到她们来指手画脚吗？苏茉莉不喜欢和这群女人打交道。

　　“美女好漂亮，有没有男朋友？你看我合适不？”一个獐头鼠目的人，突然出现在姜以珊的旁边，嘴里的酒气让人作呕。

　　姜以珊委婉的拒绝，“我现在还是学生呢，不适合谈恋爱。”

　　“诶哟，这有什么关系，谈恋爱有益身心健康，对学习是有帮助的。”鼠目男
　　姜以珊强笑着往苏茉莉那边挪了挪屁股，“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绝对不开玩笑，怎么样，考虑考虑我吧，你看这儿就我一个单身了，多可怜啊。”故作可怜状的样子看起来更恶心了。

　　姜以珊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呵呵的陪着笑。早知道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啪！——”不知何时王小强一手拿一瓶啤酒一手拿酒杯突然过来了，手里的酒杯很用力的放到桌子上，把酒满上，一脸的杀气，“张哥，都没有喝两杯呢，来，小弟敬你。”

　　鼠目男眼睛还直愣愣的盯着姜以珊，“我不跟你喝，我要跟美女喝酒。”拿起王小强到给他的酒，对姜以珊说，“来，美女，咱们喝个交杯酒。”说着就把酒杯塞到姜以珊手里，自己又找了一个空杯倒上酒，硬要跟姜以珊喝交杯，说不动，还开始动手动脚。

　　其实这杯酒喝下去就没什么了，不就是交个杯嘛，又不少块肉，她们就经常这么闹，至少注意到他们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也不是很太在意。只有苏茉莉对那眼神是万分的熟悉，她可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眼神，所以在王小强手里的酒瓶砸到鼠目男的脑袋上的前一秒，苏茉莉迅速起身把姜以珊的头抱在怀里，才让她不至于遭到玻璃碎片的波及。

　　单青也第一时刻反应过来，上去就是一拳，把王小强揍到一边，“喝高了是吧，现在清醒了没！”

　　两边前一刻还在碰杯的人，撂下手里的酒杯就要上去给王小强好看，一个比一个的吼得大声。女人们自觉的站到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摸样。看旁边的姜以珊，完全已经傻眼了。
　　“不得不说，你真是红颜祸水，昨晚是我，今晚是王小强，明天你还要祸害谁？”苏茉莉说。

　　可能是已经被前一晚苏茉莉那一招吓过了，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点，傻眼过后的姜以珊倒没有花雨泪下，被苏茉莉这么一调侃，她的紧张度也递减了不少，“你还有心思说笑，怎么办，王小强会不会被他们打死？”

　　“打死倒不至于，有可能打残。”这边说着，那边几乎快干上了。尤其是被两个人架住的鼠目男吼得声嘶力竭，都让人听不太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大致是要让王小强死得很难看……，突然，苏茉莉瞥到鼠目男的腰上别着一个黑黑的东西，而他的手臂也有往后拐的迹象。她心一紧，倒也异常淡定的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往他腰上一掏，赶在鼠目男之前把那东西拿到手里，鼠目男立刻怒目回头，一接收到危险讯号，苏茉莉连退了好几步，立刻大喊道，“单青！单青——！”

　　单青反应迅速的把鼠目男按到桌子上，毕竟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那力道可不是盖的。鼠目男被他按得动弹不得。而苏茉莉的危险讯号一解除，就开始‘把玩’手里的家伙。
　　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惊悚的看着苏茉莉。
　　单青把鼠目男甩到一边，赶忙去把苏茉莉手里的家伙拿过来，“五哥，你们太够义气了，兄弟过生日请大家吃个饭，还带着枪来助兴啊。”
　　熟练的把弹夹拆了，把空枪扔桌上。看构架是一把自制枪，同时在心里替他家乖乖捏了一把冷汗，这玩意儿很容易走火的。

　　老五陪着笑，“看看，这是个误会，张二娃！”

　　鼠目男按着流血的头，对上单青，嚣张的气焰全灭了，“光头哥，真的是误会，那是一个兄弟今天托我保管的，我暂时放身上了，这不您就请吃饭了嘛。”

　　“是吗？”单青斜眼。

　　“兄弟还会糊弄你吗？”

　　“是误会就好，二娃子你去包扎一下，这么血淋淋的喝酒也不畅快，汤药费算我的。”单青把空枪壳和弹夹都交还回了老五，招呼着大家继续喝酒。徐磊默契的把鼠目男悠了出去。
　　哪怕是知道对方意图不明来意不善，只要不直接把枪指着他的脑袋，他照样敢跟你坐在一个桌子上痛快的喝酒。单青就是这样的男人，只要你敢打，他就敢挨。一干人又诡异的开始喝酒划圈，高谈阔论。王小强很成功的被众人撇到一边。姜以珊担他的伤，上前安慰去了。
　　苏茉莉被单青拉到自己身边坐着，苏茉莉也没心情吃饭了，撑着脸打量他。看了一会儿，她有些想笑，她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同学会对他存在的一些幻想了。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单光头，很帅。

　　散场的时候九点，姜以珊要回学校，走前对苏茉莉说高考过后再来找她，苏茉莉笑笑答应了。王小强自告奋勇的送姜以珊回去，姜以珊没有拒绝，只是王小强在经过苏茉莉面前的时候，看向苏茉莉的眼神透着一丝不友善，苏茉莉丝毫不在乎。反正他们之间就没有友善过。

　　“乖乖，咱们是单独行动，还是去夜总会？”原本接下来还有一滩的，在夜总会已经订好了房间，但单青不认为苏茉莉会想和那些弟兄们混在一起，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自己也有私心，不愿意苏茉莉多和他们接触，今天这一出，也只是想让别人知道苏茉莉的存在，晓得这个苏茉莉是碰不得的，前一晚的事他是真的心有余悸。虽然其中的一个小插曲不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某种方面，让他对苏茉莉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他家乖乖果然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呢。

　　“我不了解你们，明明才对峙过，为什么又能不计前嫌在一起玩乐。”苏茉莉疑惑。

　　单青说，“要是表面功夫都做不到，就不要混了。混的人，擦枪走火的情况多得很，计较那么多，会累死的。”

　　苏茉莉道，“这就是混世之道？当面一套背着一套？”

　　单青敲了苏茉莉的头一下，说，“什么混世之道都来了，一般道上的弟兄，都是比较耿直的，但是也有像韩疯子那种不阴不阳的货色。”

　　苏茉莉问，“韩疯子？”

　　单青说，“噢，他今天不在，我跟他不是一路的。”

　　“这样啊……”苏茉莉突然想到王小强，问道，“王小强那儿真没事儿？我看那个耗子眼睛肯定不会罢休。”

　　单青也皱了皱眉头，“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他们是二爷的人，这事儿处理得好就没事儿，处理得不好问题就大了。”

　　“哪里又跑出来个二爷，二爷又是谁，干嘛的？”

　　单青咦了一声，“乖乖，你今晚很健谈噢。”

　　苏茉莉刚跑出门的兴趣被单青这么一说，又缩回去了，“不想说就不说呗。”

　　“想！”单青立马说，“怎么会不想呢，难得乖乖想听。”说着很自然的把手搭上苏茉莉的肩膀，苏茉莉也没有推开。两人一边散步，边听单青说一些关于X市□□的情况。话说X市目前有两个爷，一个是大爷一个是二爷，好像还有个三爷，不过听说是死了，没人见过就是了。这三个爷曾经是拜把子的兄弟，一起打打杀杀，在这X市还有过一个帮派，每个加入帮派的人都得在身上纹上一只山猫。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之间闹翻了，老三死了，老大和老二反目成仇，占山一边各自称王。后来，X市的□□发生了变化，砍砍杀杀什么的逐渐减少，开始流行漂白，而老的那一批一个个的不是死了就是退了，还剩下大爷跟二爷各自较着劲。在往后，X市注入了很多新鲜血液，也就是单青他们这一批年轻的，其中不乏突然冒头的佼佼者，瓜分了不少的生意。ZF开始严打严管，□□不好混了，很多生意也都不好做了，所以两位为了能好赚钱，不得不‘冰释前嫌’，所谓合作平摊风险嘛，大爷跟二爷虽然被人说是老古董，不过辈分和人脉都还是在那儿，别人不敢直接对他们怎么样，黑吃黑也不敢吃到他们头上。

　　就算单青不说，苏茉莉也能猜到，那两位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肯定都搞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动作，目的想要扳倒对方。有时候一件小事儿也能成为导火索。
　　单青的讲述是流水账，就像清算X市□□的‘族谱’，根本没有精彩部分。难道没什么传奇故事？洪兴十三妹什么的角色呢？苏茉莉听得兴趣缺缺。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看了下四周，他们已经离南国很远了。

　　“随你，兜风也行，逛街也行，看电影也行，看你的？”

　　“今天你不是寿星？丢下你那些耿直的弟兄们可以吗？”

　　“说话酸我是吧？”单青捏了捏苏茉莉的肩膀，“我在公司预留了一个大房间，随便他们怎么玩儿，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只要明天我记着去签单就可以了。”

　　苏茉莉突然不说话了，视线穿过大街上的霓虹，凝视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十二岁的自己，快乐的跟在那个少年身后，亦步亦趋的踩着他的影子，不愿再靠前，也不愿落后。少年回头，那张洋溢着自信脸，对她展露着比阳光还要张狂的笑容，说着，“苏茉莉，你要好好的，记住，一定要幸福，幸福给所有人看。”

　　苏茉莉轻声说，“回你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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